第十八回:默离相别此情长依依
当太阳西斜,昏黄的日光从窗棂漫步而入,扶窗而立,望着窗外静悄的园子,这一刻,竟生出些萧瑟。
“公主,”韵律捧着香炉走进屋来,小心地将那博山炉放到案台上,空气中是不同于以往的香气,带着一悠远,“什么香?”
韵律愣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是原太医配的,说是对公主的身体有好处。公主若是不喜欢,我这就去换了。”
“不必了。”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香里似乎有一股曼珠沙华的味道,“还有什么事吗?”
“公主,陛下说今晚要为隐王践行?问您,是否要出席。”
“要走了么?”喃喃自语,似在疑问,又似在自答,我是舍不得吧,“走了,也好。”他终究是护不了我安好无恙,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他都无法送我自由,呵,倒是承诺说了不少。
轻轻吐出一口气,打开那笼着的香炉,烟气萦绕,缠绕在指尖不忍离去,难道,你也是这般依恋我么?随即笑了笑,回头看着韵律说,“去,当然要去,为何不去呢。你去安排吧。”
“是。”韵律看着我愣了一会儿,应声退下。
转眼望着香炉中浅浅薄薄的烟气,随手将它打散,别去依恋任何人,否则,得到的,只有痛苦。
夜有些凉,楚清命人在室内点了火盆。空气中有些许呛鼻的味道,那是焚烧过后的灰烬飘散的味道,是死亡的味道。内侍弓着腰跑进来通报,“皇上,隐王到了。”
凌楚清看了看我,抬了抬手,“请。”
洛寒离穿了一件宝蓝色的锦袍,行礼过后。我率先打破沉默,“王爷明日便要回澜国去了,今夜,我与陛下为你送行,望王爷一路顺风。”说着就要仰头将一杯冷酒饮下,却在下一刻被抓住手腕,洛寒离看着我手中的杯子,“这酒太冷,莫要伤了脾胃。”
我推开他的手,轻笑出声,“无妨,明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一杯薄酒罢了。”执起酒杯就要饮下去,凌楚清却在此时直接夺过杯子,仰头饮下。
我愣愣地看着他,低下头没有说什么。他一直都是这样,多说些什么呢。
酒过三巡,洛寒离有了些醉意,他突然拉住我的手,眼神恳切,“默儿,你可愿跟我走?”
我笑着摇摇头,轻轻抽回手,“王爷认识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金碧辉煌的鸟笼里。”
“什么死了,你明明就在这里,就在我怀里。”他突然冲过来,猛地抱住了我。凌楚清一把将我从他怀里拉开,带回到怀里,冷冷地望着洛寒离,“隐王,你醉了。”
“我没醉,我怎么会醉!”洛寒离大喊出声,“默儿,你跟我走,我许你一生”,他冲过来试图要靠近我,却被凌楚清一掌推翻在地上,那个高傲地不可一世的公子,那里有这样落魄的模样。
我推开凌楚清的胳膊,蹲在洛寒离面前,“寒离,你不要这样,你已经有了王妃,况且当初夕默也只是想要逃离皇宫,而现在,夕默是夜沧公主,我们终将只是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礼法使然,你我怎能罔顾?”
“礼法……什么礼法!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你啊。对……还有那什么隐王妃,也不过是件工具。默儿,你信我。”他拉着我的手有些颤抖,极力辩解些什么。
“你也不过是一个平凡人。你的诺言太多,可我的信任,却很少。放手吧,放手才会拥有快乐。”我任由他抱着,感受着他心脏的剧烈跳动。即便是心痛得要死,要强忍着,说出这一句句绝情的话。
他慢慢推开我,“你等着我!”然后站起身,转身离开。
洛寒离离开后,我在地上坐了很久,凌楚清就保持着当初的样子站着,望着我默不作声。许久之后,凌楚清蹲在我身边,捧着我的脸,眼中是担忧和心痛,“默儿,早些休息吧。”
我推开他从地上站起来,“明日,他就要走了,我想,送他件礼物,皇兄去休息吧。”说罢,绕过他走向内室,他拉住我的胳膊,“我陪你。”然后走向一边的矮榻上坐下,捡了一本书看。
我取了画纸平铺在几案上,又吩咐韵律燃着了室内所有的烛火。烛光跳动下,笔尖渐渐勾勒出两个人的身影。期间,韵律轻声进来几次剪了烛苗。
三更天,我将也已经晾干的画卷好放在一边,取来信笺写了一封信。将一切准备妥当,抬头看到凌楚清安静得靠在榻上,已经睡着了,朝殿门外看了看,也不见随侍的人过来,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可看他睡得很香的样子,实在不忍打扰。从柜子里翻出一条锦被,轻手轻脚地盖在他身上,“委屈你了,先在这里将就一下吧。”然后伸了个懒腰,走向内室。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本该沉睡的男子微微勾起嘴角,睁开了眼睛。他翻身从榻上下来,走到案边,伸手展开了那副画,画中的两个人如同真人一般印在上面,女子一袭裹胸白裙,细长的脖颈上系了一根浅蓝色的蝴蝶结,一头乌发披在肩上,像一个不谙世事的仙子坐在花丛中的藤椅上,男子一头长发飘飞,一袭蓝衣无风而鼓,男子揽着女子的肩膀,脸颊亲昵地贴着女子的头发。这画中的两个人明明就是洛寒离和夕默,可两个人的目光,男子眼中竟只是宠溺。
依照生物钟起床,正看到凌楚清吩咐内侍些什么,见我从内室出来,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怎么不多睡会儿?昨晚忙到很晚吧。”
我揉了揉眼,极不文雅地在皇帝面前打了个哈欠,“回来再睡。”说着走到几案边,小心得将画和信装进一个精致的盒子里。
其实我这辈子最怕离别,那种没有再见之期的分别,让离人断肠。站在宽阔的大道上,我将手里的锦盒交到他手中,微微笑着,却依旧难掩眼底的泪光,“到了澜国再看吧。今日一别,只望王爷珍重!”
他手拂过的脸颊,略显粗糙的手带着暖暖的温度直抵我的心,他突然紧紧拥住我,“默儿,拿着这块玉佩,”一块暖暖的玉佩塞到我的手中,像是被攥了很久,他说,“若是不想在这里了,就来澜国找我,我隐王府永远为你打开。”那是一块儿刻有“离”字的玉佩,应是他身份的象征,这又是一个承诺么?
他他抬脚上了马车,那华丽的辇轿带着他渐渐越走越远,离我也越来越远了。
这一别,还是不要再见了,再见,怕是物是人非了。望着那慢慢阖上的宫门,锁住了谁的青春,谁的流年,谁的梦?默辰,你在哪里呢?
“回去吧。”凌楚清揽着我的肩膀,轻声说着。他当然看到了我对外面世界的向往,看到了我眼中的渴望,可,他却不愿放手,我的身份,也不容许走出这深深宫门。如果哪一天,变了一重身份,是不是就可以……
“走吧。”我回过身,沿着长长的甬道,走向那里,我的牢笼。
虽然洛寒离很像快点看看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却不敢让侍卫加快前行的速度,那样意味着,自己离心中想的那个人越来越远,如果可以,他宁愿永远一辈子不去看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只要能与她相守一生。外面侍卫唤了声王爷,“已经进入澜国境内。”洛寒离颤抖着手打开了锦盒,入眼的是一封信笺,用红蜡密封,从袖中掏出一把镶满了宝石的匕首,小心得刮下上面的蜡泥。
寒离:
见字如面,今日一别,怕是无缘再见。白水寺的遇,实为夕默一生之幸。夕默未曾想过,这世间竟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那个人叫默辰,是我的哥哥,你对夕默的关心,夕默感念在怀,却一直后知后觉,不曾知晓寒离的心意。为此,夕默甚是抱歉。
花翻飞仿若破碎流年,古乐决荒诠释灵魂落差,夕默是生活在梦与记忆深处的一瓣落花,听黑夜唱尽梦魇,唱尽繁华,唱短了所有记忆的来路,由分明的笑容,和那并不分明的泪水来忘记该忘记的不快与烦恼,来铭记该铭记的深刻与永恒。
望君安好。
夕默字
洛寒离的手有些颤抖,他紧紧攥着那封信笺,看着那娟秀的字体,狠狠将它揉捏成团,似要将那绝情的话一句句粉碎,“你这是要告诉我,你的世界从来都没有我的痕迹吗?要我忘记你么?”突然,他松了手,小心得将纸展平,小心翼翼地寻了一本书,夹在里面,然后踹到怀里。
锦盒里是一副卷轴,洛寒离的手触摸到那丝带系着的素色画卷,手指轻轻跳动,画轴被解封,“这是……我?”他的目光扫过男子的神色,轻笑着拂过女子的面颊,“你明明知道我做不到,为何还要这般残忍地要求?你,真是这世上最狠心的女子。”小心得将画卷起,“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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