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又是意外
她跟着周砚一起下楼,又上了车。
周砚直接将她送到了医院,温雅有些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将她送了回来。
但是她没有多问,开门准备下车。
“温雅。”
周砚忽然喊了她一声,温雅回头朝他看去。
不过他却什么都没说,“没事了。”
温雅默了默,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回到病房,护工在旁边的躺椅上睡着了。
她没有惊动护工阿姨,自己走到床前坐下,静静地在病房里待了一晚上。
第二天,医生来给温清海安排治疗,温雅也不懂那些专业的术语,只是看着他们将爸爸推走。
进手术室之前,医生递给她一份手术同意书,其实也就是免责协议。
她有些迟疑,“这个很危险吗?”
医生道,“任何手术都有风险,这是必备的一个流程,你也不用担心。”
温雅接过协议,大致看了下,最终还是签了字。
她焦急的等待手术室的门外心急如焚。
靳南也跑来了,温雅并没有告诉他要治疗的事,不过昨天找他借钱,他大概也能猜到。
“温雅,你也别担心,叔叔肯定没事的。”
温雅看了他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感激,“谢谢你。”
“你老是跟我这么客气。”靳南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正说着,手术室的门忽然推开,有医护人员走出来。
温雅急忙迎上去,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便说,“谁是病人家属?病人病情恶化,需要签一下病危通知书。”
此话一出,温雅当即愣在原地,犹如晴天霹雳一般,“什、什么?”
靳南也问道,“怎么回事啊?刚刚进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对方似乎也没时间解释,将那份病危通知书交给靳南后又进去了,这份病危通知也不过是为了让温雅知道。
靳南看见呆滞中的温雅,赶忙上去安抚她,“那个温雅,手术还没结束呢,你也别太紧张了,自己吓自己。”
温雅目光盯着靳南,却没有焦距,她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昨天医生还说,手术就算不成功,应该也不会危及生命的,怎么才进去没多久……
不知为何,此刻她脑海里竟然浮现出,昨晚周砚欲言又止的神色。
会跟他有关吗?
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温雅不断的在脑海里自我安慰,或许只是手术中出现的小意外,手术还没有结束,这只是正常情况。
医院里做手术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医生下了很多次病危通知,但是手术都成功了。
靳南在旁边说了很多安慰的话,可温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压根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在靳南的眼里,温雅的状态很不好,看起来很吓人。
时间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手术室的灯灭了。
温雅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手术室大门。
看着医生神色凝重的走出来,温雅一颗心沉了又沉,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还是靳南开口问,“怎么样啊医生?手术成功了吧?”
医生叹了口气,沉默弄着说了两个字,“抱歉。”
温雅眼前一黑,她努力掐住自己的腿,才避免晕过去。
她直直的盯着医生,颤抖地开口,“你不是跟我说,没问题吗?”
“你在跟我开玩笑是不是?”温雅期待从医生脸上看出他在开玩笑,可最后她失望了。
她猛地朝手术室冲进去,还没跑两步,里面便有人推着床出来了。
和床上,赫然是一张白布。
温雅不相信白布下躺着是自己的爸爸,她颤抖着伸出手,捏住白布,却久久不敢掀开。
靳南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腕,神色复杂地开口,“温雅,要不还是别看了。”
这话像是一根刺扎进温雅的心中,像是在说爸爸真的已经死了。
她忽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忽然掀开白布。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温雅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直直的跪了下去。
这是假的,是幻觉,是做梦,这些自我催眠的念头在脑海里徘徊,唯独不肯接受爸爸死了。
她苍白着脸抬头,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医生,“手术还没结束,你们继续啊。”
温雅的沙哑的可怕,甚至连她自己都听不清,“你给的方案,那么长…这不是才第一轮吗?后面呢?你继续啊!”
医生沉默,只是叹息。
温雅疯了似的扑向医生,抓住他的裤脚,哭着哀求,“求求你了,你继续手术吧,你救救我爸爸,你救救他……”
“就算是让他变回原来的植物人也可以,你把他变回去吧,我不手术了,不治了……”
靳南在旁边拉着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的声音引来不少围观的人,最终医生让人将尸体推下去,说了些让她节哀的话。
温雅踉跄地追上去,却发现自己双腿使不上劲,走两步便摔倒在地上。
“别走,再救救他……”
“他还活着啊!”
“温雅,你振作点。”靳南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此刻的温雅就如同烂泥一样,仿佛一碰就能碎掉。
温雅望着远去的一行人,视线越来越模糊,绝望之色浮现在脸上。
终于,她不堪重负,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不同于之前的噩梦,这次她做的是个美梦。
梦见她跟爸爸回到了岭城,老家的房子还在,爸爸正在锄地,跟她说种的蔬菜过两个月就可以吃了。
温雅期待的看着那片土地,守着地里的蔬菜生根发芽,长成葱绿的蔬菜。
果然,什么手术,京城,周砚,周家,谭莘,都是做梦。
这里才是真的。
她沉浸在梦里,和爸爸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可总是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从别处钻进梦里的世界,她想听不见都不行。
“她没什么问题,就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沉浸在梦里不肯醒来。”
或许是梦里的两个字,触发了什么关键,让温雅看见周遭的景物正在一点点淡化,一点点褪色。
在地里劳作的爸爸,身影也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不,不要……”
温雅猛地朝地里的身影狂奔而去,她伸长了手,企图抓住那道身影。
只要抓住,就不会消失了。
“爸爸。”
就差一点了,她欣喜的张开手,朝那道人影抱去。
然而,当她抱住爸爸的一瞬间,那道人影瞬间消失了,她抱住了空气。
“爸爸!”
温雅猛然睁开眼,入目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浓郁的消毒水味道。
她重新闭上眼,试图再次回到所谓的真实世界中。
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五感越来越清晰,梦里的世界也越来越模糊,她再也回不去了。
良久,她缓缓睁开眼,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她醒了,应该没事了,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刺激她。”
“你先出去。”
听见这道声音,温雅缓缓转头看去。
正是周砚站在她面前,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温雅伸出手,抓住男人的衣角,她红着眼,死死盯着周砚。
“我爸爸呢?”
周砚握住她的手,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你需要休息。”
温雅好似没听见他的话,执着的问,“我爸爸呢?”
周砚没说话,沉默就是他的回答。
眼泪再次掉了下来,温雅缓缓松开他的衣角,好似眼里所剩无几的光也都随眼泪消失了。
这么久以来的坚持,全都在这一刻化为了齑粉。
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也轰然断裂。
“是你吗?”
“为什么?”
周砚叹了口气,“别胡思乱想了,手术时出了意外。”
“意外?”温雅忽然笑了起来,“又是意外,反正什么到了你们嘴里,都可以变成意外。”
周砚盯着她看了许久,转身走了出去。
只不过又进来两个女人守在温雅的房间里,不知道是怕她想不开,还是怕她逃走。
温雅昏迷了三天,她的梦也只持续了三天。
但是这三天,是她这七年来,最开心的时光。
温清海的还在医院的停尸间里,她去看了,饶是再怎么幻想,在这样温度极低的环境里,即便没死也冻死了。
在经历过极度的绝望之后,取而代之的反而是平静。
她甚至觉得,如释重负了。
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了。
反正这个世界糟糕透了,见识过黑暗之后,她早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光存在。
一切都是假象,普通人只是他们这群权势之人的玩具罢了。
所有的普通人,都不过是在为他们服务而已。
宋琦那么拼命的融入他们这个圈子,也不是为了摆脱自己玩具的身份么。
她很平静的处理了温清海的后事,抱着父亲坐上了回岭城的火车。
这次周砚居然没有阻止他,只不过那两个女人一直跟着她。
虽然她们一直没有说过话,但就像两只鬼魅缠着,温雅无视了她们。
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带爸爸回家。
温雅抚摸着手里的盒子,嘴角扯出一抹自嘲,这也算做到了吧。
在去家里的路上,她路过了阿容的家门口,却意外的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谭莘。
失踪已久的谭莘竟然坐在阿容家的门口,只不过坐的是轮椅。
她眼神空洞的望着某处,甚至没发现温雅的存在。
温雅朝她走过去,喊了她一声。
谭莘空洞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不,准确的说,是落在她旁边的位置。
温雅这才发现,谭莘似乎看不见。
“你是…”谭莘的声音颤抖了起来,“你是温雅?”
“是我。”
谭莘忽然笑了起来,只不过笑声有些渗人,“你是来看我笑话吗?”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我怎么变成了这样?呵呵呵,你问的真好,你去问周砚啊,难道他没告诉你吗?”
“他真好啊,把我送来这里,还帮我把老公都找回来了,呵呵,你看,他把我后半辈子都安排好了。”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温雅听见里面传来温友傻乎乎的声音。
紧接着,温雅看见阿容也出现在了屋里,不过阿容看见她,又立马钻回了屋里。
谭莘还在自言自语,像是找到了倾诉之人,有说不完的话。
她的腿断了,眼睛也瞎了,根本逃不出这个鬼地方。
先前她诬陷温雅将她卖给了温友,现在好了,她真的卖给温雅了,并且这辈子都只能被困在这里。
温雅平静无波的看着她,没有同情,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说到最后,谭莘表情变得狰狞起来,她开始咒骂。
“周砚是个魔鬼,他不是人,温雅,你早晚也会跟我一样,你们都不会有下场!”
“真可笑,你做坏事的时候,怎么不这样诅咒自己?”
谭莘显然有些神志不清了,对温雅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的咒骂周砚,咒骂温雅,将她所能想到的人全都骂了一遍。
温雅转身离开,回到家里的那片废墟,徒手挖着地面的泥土。
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挖了一天一夜,十指被磨得血肉模糊,终于,她挖出了一个坑。
她将父亲的骨灰放在坑里,将泥土一点点回填,很快便垒砌了一个土包。
又搬来旁边的石板当做墓碑,之后的几天,她就蹲墓碑前,用石头在上面刻字。
那两个女人在不远处守着她,除了一日三餐送吃的来,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温雅墓碑没有刻完,自然不会让自己饿死。
一星期后,她看着眼前雕刻完成的墓碑,伸出满是泥泞的手指轻抚着墓碑。
她在心里默念:爸爸,我们一家人很快就会团聚了。
在这里待了七八天,她头发凌乱,身上脏乱不堪,在外人看来,就像个疯子一样。
这天夜里,趁着夜色,她睁开眼,看了眼那边坐着的两个女人。
她们睡着了。
温雅站起身,悄然离开了这里,她来到了阿容家。
她敲了敲门,三更半夜,里面的人根本不敢起来开门。
温雅又喊道,“阿容婶,开门。”
她在外面喊了好久,无力的阿容实在是受不了,终于开门了。
看见蓬头垢面的温雅,阿容吓了一跳,大喊一声“鬼啊”就要将门关上。
温雅抓住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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