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鸟飞反故乡，狐死必首丘
<p>冯谖见田文听进去了自己说的话，还不算无可救药，又献策道：“公子，我们对秦国一无所知。我们在秦国也没有一个朋友。秦国朝局混乱，秦王稷和芈八子都很难应对之。公子要去秦国，还要多做点准备。”</p>
<p>田文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先生说的是，我该如何做准备。”</p>
<p>冯谖答道：“公子有一件狐白裘，直千金，天下无双，入秦献之秦王。秦王得之，大喜，必会重用公子。”</p>
<p>田文不喜道：“狐白裘是我心爱之物，送给秦王，我可舍不得。”</p>
<p>冯谖苦劝道：“秦王身居高位，金银财宝对他而言就是俗物。公子以狐白裘，博得天下美名。公子，这笔买卖，很划算。”</p>
<p>“我将狐白裘送给了秦王。芈八子，我又送什么好。”田文忙道：“天下无双的东西，我可不多。”</p>
<p>“芈八子什么都不用送。”冯谖答道：“芈八子在意的是秦质子。公子劝说王上，释放秦质子归国。对于芈八子而言，还有什么比自己儿子更宝贵的。”</p>
<p>“先生，真会给我找难题。”田文皱眉道，“公子芾是来我国为质子，岂能回去。纵使我答应，王上也不会同意。”</p>
<p>冯谖笑道：“公子，事在人为？”</p>
<p>田文怔怔地看着他，问道：“先生有办法。”</p>
<p>冯谖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卷，递给田文。田文见他有备而来，拿着书卷，仔细观看。</p>
<p>冯谖又道：“公子，只需如此说，王上定会允许公子芾回去。”</p>
<p>田文收起好书卷，问道：“王上，不召见我。先生之计虽好，但也没用。”</p>
<p>冯谖淡淡笑道：“公子，王上不日便会召见你。”</p>
<p>田文怔了半响，笑道：“先王去世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进宫了。先生之言，岂不错矣。”</p>
<p>冯谖也不说话，行礼离去。</p>
<p>翌日，宦者持着齐王的书信，来到靖郭君府邸。</p>
<p>宦者高声道：“靖郭君，王上召见。”</p>
<p>田文怔了半响，没想到真被冯谖说中了。</p>
<p>宦者见靖郭君发愣，又道：“靖郭君，王上召见。”</p>
<p>“王上，召我何事。”田文一边说，另一边取出财物，递给宦者。</p>
<p>“谢，靖郭君恩赏。”宦者左右看了看，放低声音道：“王上打算将靖郭君送去秦国。”</p>
<p>田文大惊，没想到又被冯谖说中了。</p>
<p>宦者素闻田文为人，出手阔绰，又道：“靖郭君，王上让我请你入宫。”</p>
<p>田文稳了稳心神，行礼道：“请带路。”</p>
<p>不多时，田文来到王宫。齐王居在主位，田和、田阳、匡章等人作陪。</p>
<p>田文快步上前，行礼道：“臣，拜见王上。”</p>
<p>“靖郭君快快请起。”齐王笑容满面地说道：“靖郭君，快请入坐。”</p>
<p>田文心中涌出一股不安，答道：“谢，王上。”</p>
<p>齐王依旧含笑道：“我国和秦国交流甚少。寡人对秦国充满陌生。皆说，靖郭君贤能，才华横溢。敢问，靖郭君，秦国如何。”</p>
<p>田文自然明白齐王话语中的意思，斟词酌句道：“王上，臣对秦国也不了解。”</p>
<p>齐王看着田文，显然不信，但也不发怒，“天下格局，分为西秦、东齐、北赵、南楚、中魏。秦人破三晋，扫义渠，拓巴、蜀，伐楚国。寡人想知道，究竟是秦国的锐士天下无敌，还是大齐竞技之师，更胜一筹。”</p>
<p>田文忙道：“自然是我大齐竞技之师，更胜一筹。”</p>
<p>齐王摇了摇头道：“我们对秦国一点都不了解，靖郭君的结论下得太武断了吧！有朝一日，秦、齐争天下。但，寡人对自己的对手一点都不了解。那该如何是好。”</p>
<p>田文心里咯噔一下，王上虽然没有将话语挑明，但话语之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p>
<p>田文装傻充愣道：“王上所言极是。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们和秦国中间隔着三晋。我们对秦国的了解，在十几年以前。现在的秦国，战力、武力如何，我们的确不了解。”</p>
<p>齐王也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不愿和他玩文字有些，直接问道：“靖郭君能否帮寡人了解一下秦国。”</p>
<p>田文见王上已经开口，将这层纸捅破，不能回绝，硬着头皮道：“能为王上分忧，乃臣的光荣。臣愿替王上，了解秦国。”</p>
<p>齐王没想到他会这般爽快答应，愣了少许，笑道：“叔父与靖郭君皆是为国、为民、忠君之人。靖郭君，受寡人一拜。”</p>
<p>“臣，怎敢受王上如此大礼。”田文嘴上是这般说，但心里却说，“事到如今，我还有其他选择吗？”</p>
<p>“秦王送公子芾来我国为质，就是为了齐、秦之好。我们利用这个机会，好好了解一下秦国。靖郭君，打算用什么办法了解秦国。”齐王没有给田文说话的机会，笑道：“靖郭君莫非打算亲自前往秦国走一遭。”</p>
<p>“王上想要的不正是这样吗？”田文将这句话放在心中，含笑道：“臣，正有此意。”</p>
<p>齐王忙招了招手，厉声道：“靖郭君是寡人的堂兄，岂能去秦国。你去了秦国，天下人会如何说我。靖郭君，刚才之语，是我的玩笑话，不要放在心上。”</p>
<p>田文自然明白齐王之语不是玩笑话，正色道：“臣，愿为王上，为齐国，了解秦国。请，王上让臣去秦国。”</p>
<p>齐王挽留道：“靖郭君真的要去秦国？齐国不好吗？”</p>
<p>“齐国是生我、养我之地。自然是好的。”田文换了语调，又道：“臣亲自去秦国，才能更好的了解秦人，了解我们的对手。”</p>
<p>“素闻，靖郭君贤明闻达诸侯。今日见之，名不虚传。”齐王郑重道：“寡人代替齐国的百姓，谢过靖郭君。”</p>
<p>田文语调谦恭道：“臣是齐人，自然为母国效力。”</p>
<p>“靖郭君为国的情怀，寡人是感受到了。”齐王叹道：“寡人想了解秦国，但也不能将靖郭君以质子的身份，送去秦国。”</p>
<p>田文见齐王话中有话，忙道：“王上不用担心。臣自有办法，光明正大，进入秦国。”</p>
<p>齐王闻言，大喜，“靖郭君，有何办法，快向寡人道来。”</p>
<p>田文平静地答道：“秦王邀我，入秦为相。臣答应秦王的请求，就能以秦相的身份，进入秦国。臣为秦相，身居高位。就能彻底、全面的了解秦国。”</p>
<p>齐王茫然地看着田文，问道：“秦王何时邀请靖郭君为相。寡人怎么不知道。”</p>
<p>田文若不了解齐王，齐王的言行举止，他便真的信了。但，齐王没有将这件事挑破，田文也只好老实交代，不敢有所隐瞒，“秦国派公子芾来我国为质。公子芾携着秦王的国书，前来拜访我。我才知道，秦王邀我入秦为相。”</p>
<p>齐王脸色忽变，语调生冷，“秦王邀请靖郭君为相。这么大的事情，靖郭君为何不告诉寡人。”</p>
<p>田文请罪道：“臣刚想进宫告知王上，王上就派人接我入宫。”</p>
<p>齐王见田文神情骤然紧张，大笑道：“靖郭君，寡人不是生你的气。靖郭君的美名，传遍中原诸侯。这是寡人知道。寡人没想到靖郭君的美名，传到了秦国。秦王也为靖郭君的英明，慕名而来。靖郭君，不愧是妫姓田氏子孙。我大齐男儿的英明，四海名扬。”</p>
<p>“王上才是齐国最英明之人。”田文恭维道：“王上继位，击败南楚。秦、楚两国都派质子前来，与我们交好。韩太子死，我们插手韩国内政。韩王敢怒不敢言，魏王倒戈我国。如今，天下诸侯莫不看王上颜色。王上令天下诸侯臣服，四海归一。臣萤火之光，岂能与王上日月争辉。”</p>
<p>齐王闻言，大笑道：“靖郭君，你说的有点过了。”</p>
<p>田文惶恐道：“臣不善言辞，不能表达情感之万一。”</p>
<p>齐王笑道：“靖郭君不善言语，寡人岂能信。若是论齐国谁最能说，靖郭君称第二，何人敢称第一。”</p>
<p>田文忙道：“王上抬爱。臣，惭愧。”</p>
<p>齐国陪坐的大臣，也跟着齐王大笑。</p>
<p>齐王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忙道：“秦王邀靖郭君入秦为相。寡人希望靖郭君为秦相，能够促进齐、秦两国更加友好。齐、秦两国交好，就拜托靖郭君呢？”</p>
<p>田文道：“臣为秦相，定会竭尽所能，让秦国和我国进一步交好。”</p>
<p>“如此甚好。”齐王表情严肃，语调沉重，又道：“寡人希望靖郭君在秦国，多思母国之恩。齐国和寡人有对不住靖郭君之处。还请靖郭君，多多海涵。靖郭君做了秦相，切勿做张仪之徒，以损母国为荣。”</p>
<p>“张仪之徒，令中原男儿所不耻。”田文齐声道：“臣生是齐人，亡是齐人。鸟飞反故乡，狐死必首丘。”</p>
<p>“鸟飞反故乡，狐死必首丘。”齐王唇角念着这几个字，神色荡漾，厉声道：“寡人将齐相之位，为靖郭君留着。靖郭君出秦归来之时，便是齐相之日。”</p>
<p>“臣，谢王上厚爱。”田文拜了拜，又道：“臣不负王上使命，定会全面了解秦国，了解我国的对手。”</p>
<p>“靖郭君为了齐国百年基业，西去秦国。寡人能为靖郭君做点什么。”</p>
<p>“臣，有个不情之请。”</p>
<p>“靖郭君有什么话直说。”</p>
<p>“请王上放秦质子归国。”</p>
<p>“秦质子是秦王送来与我国交好。寡人放他回去，岂不是让秦、齐交恶。”</p>
<p>“秦王送秦质子来齐国，是为了齐、秦交好。秦质子在我国为质，中原诸侯见了，势必会认为，我国仗着武力强盛，欺压弱国。”田文见齐王没有反对，又道：“威王、宣王，没有诸侯质子来齐。诸侯见齐国不以武力，胁迫诸侯。诸侯皆来临淄，朝贺吾王。”</p>
<p>齐王虽没有理由，反驳田文之语。但，田文为秦质子求情，令他想到了什么，语调柔和道：“靖郭君，莫非不知。周、郑换质，开启了质子生涯。质子也是一种外交途径，更是一种维持和平的一种方式。”</p>
<p>“两国邦交，岂能靠质子维持和平。”田文语调缓慢道：“周、郑换质，诸侯皆笑。两国纷争更是不断。楚国送太子去秦国为质。结果又如何？秦、楚没有友好，反而兵戎相见。对于强国而言，他国送质子前来，是理所应当。对弱国而言，这是屈辱。”</p>
<p>齐王冷静想了想，也觉得田文之言不无道理。一个靠质子换取的和平，岂能真正的和平。</p>
<p>齐王答允道：“寡人答应你就是。秦质子与你一起归国。”</p>
<p>田文答道：“王上让公子芾归国，实乃仁义。公子芾归国，秦人势必会感念王上的仁德之心。秦人也会和我们交好。齐国万福，王上万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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