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不敢称王的男人，有何惧之
<p>旁晚时分，公子芾来到靖郭君府邸，感激道：“多谢靖郭君。”</p>
<p>田文问道：“公子谢我何事。”</p>
<p>公子芾语调谦恭，“齐王让我回秦国。”</p>
<p>田文笑道：“公子回秦国，这是好事。”</p>
<p>“若非靖郭君在齐王面前进言，我岂能归国。”公子芾往后退了一步，行大礼，“他日，靖郭君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靖郭君开口就是。”</p>
<p>“公子能归国，皆乃吾王恩德。”田文忙道：“我没为公子做什么。公子不必介怀。”</p>
<p>公子芾谢道：“靖郭君之恩，我不敢忘。”</p>
<p>田文问道：“公子打算，何时归秦。”</p>
<p>公子芾回道：“靖郭君要去秦为相，我能否与靖郭君一同归秦。”</p>
<p>“求之不得。”靖郭君笑道：“能与公子为伴，我去秦国的路上也不会感到寂寞。”</p>
<p>“能与靖郭君一起归秦，此乃我的荣幸。”公子芾问道：“靖郭君何时动身去秦国。”</p>
<p>田文回道：“三日后，我便动身去秦。”</p>
<p>“三日后，我与靖郭君一起走。”公子芾又道：“靖郭君能否不要将我归秦的消息，告知秦国。”</p>
<p>田文不解地问道：“公子归国是大事，为何不让秦国知晓。”</p>
<p>公子芾含笑道：“我想给母后一个惊喜。”</p>
<p>田文答允道：“公子交代，我照做就是。”</p>
<p>“多谢靖郭君。”公子芾行礼告退，“靖郭君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就不打扰了。”</p>
<p>田文抬手道：“公子，慢走。”</p>
<p>公子芾走后，田文身边一个门客，纳闷道：“秦质子归国是件喜事。秦质子却要公子封锁消息，不让秦国提前知道。我着实想不明白。”</p>
<p>“秦质子和公子处境相同。”冯谖会心一笑，“公子不想去秦国，但不得不去。秦质子想回秦国。有的人就不想他回去。”</p>
<p>“先生的意思是说秦质子有意封锁消息是为了给对手一个措手不及。”田文想了想又道：“秦质子心思单纯，岂会有心计。”</p>
<p>“身在君王家，岂会心思单纯。公子不要被他外表所蒙骗。”冯谖笑道：“公子和他交好，也是好事。我们在秦国就不至于陷入被动。公子与他归秦，也可趁机了解一下秦国的朝局。”</p>
<p>三日后，田文和公子芾进宫拜别齐王。</p>
<p>齐王将国书交给靖郭君，笑道：“齐、秦两国交好，就拜托你们了。”</p>
<p>田文郑重道：“臣会竭尽全力，促进齐、秦两国交好。”</p>
<p>公子芾也道：“外臣，不负王上恩德。”</p>
<p>齐王点了点头道：“待靖郭君归来之时，就是寡人的国相。”</p>
<p>“恭祝王上福泰安康，祝我大齐国泰平安。”田文嘴上虽是这般说，但心里充满失落。此去秦国，前途漫漫，等待他的是什么。何日归齐，他也不敢想象。</p>
<p>“鸟飞反故乡，狐死必首丘。”齐王又道：“靖郭君，寡人就不送你了。”</p>
<p>田文忙道：“臣，告退。”</p>
<p>公子芾也行礼道：“齐王，外臣告退。”</p>
<p>田文和公子芾离开大殿。田和见齐王神色落寞，言道：“王上舍不得靖郭君。”</p>
<p>“是啊！寡人倒是有些舍不得。”齐王笑了笑，脸色一沉，心道：“他若不走，我心难安。”</p>
<p>田和不知齐王心中所想，笑道：“王上许诺靖郭君。靖郭君归国之时，便是国相。足以说明王上和靖郭君感情深厚。臣相信，在靖郭君努力下，齐、秦会进一步交好。”</p>
<p>“靖郭君为了齐国，出使秦国，实乃大功一件。”齐王扬声道：“我们要把靖郭君出使秦国的消息，告知天下诸侯。我们要让天下诸侯知道，秦、齐两国之友好。寡人借此，震慑天下诸侯，一统天下。”</p>
<p>田和虽然知道王上此举，意欲何为，也不愿点破。</p>
<p>齐王唇角泛出微笑，心道：“靖郭君真能回来，寡人就立他为相，又如何。”</p>
<p>田文出了临淄，站在车上凝望着生他、养他，令他熟悉的临淄城。田文想到即将离别临淄，心生感慨，叹道：“此去秦国，何时能归。”</p>
<p>公子芾见田文的表情，正如他离开秦国时的一样。齐国表面上歌舞升平，但也是暗潮涌动。齐王让靖郭君去秦为相，表面上是为了加强秦、齐之间友好。实则不是齐王打压、削弱靖郭君在齐国的影响力。</p>
<p>公子芾来到田文身旁，语调明亮道：“靖郭君何必如此忧伤。”</p>
<p>田文沉重地出了一口气，苦笑道：“我在这里生活了数十年，突然离开，心里终究是不舍。”</p>
<p>“是啊！有谁愿意离开生我、养我之地。”公子芾眸色之中，更加同情田文的遭遇，“但，大丈夫就应该走出去，闯荡天下。我相信靖郭君会以风光荣耀的姿态，回到齐国。”</p>
<p>“此去秦国，我也不知何时能归。你岂知我心中所想。”田文将这些话放在心中，问道：“公子，为何这般说。”</p>
<p>“我离开秦国之时，也不知何时能归。心中的酸痛和念想，与君相同。如今，我即将启程归国，心中着实欢乐。”公子芾洋洋洒洒地说道：“靖郭君不负齐国，齐国岂会负公子。我相信靖郭君也能归齐，达成心中所愿。”</p>
<p>田文听出公子芾话中有话，神色不漏。田文也被豁达乐观的精神所染，一扫心中阴霾，喝道：“启程。”</p>
<p>齐国和秦国，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三晋阻挡在齐、秦两国之间。</p>
<p>秦惠王仗着齐国丧主，新君继位，借道韩、魏，以嬴华为将，远征齐国。齐、秦两国在桑丘一战，秦国惨败。数年内，秦国不敢挑战齐国。</p>
<p>齐宣王吞燕，遭到诸侯联合干涉。秦国联合韩、魏，再一次与齐国交战。齐国和秦国在濮水之边列阵。由于齐国精锐在燕地，与赵国和燕王职开战。濮水一战，齐国惨败。</p>
<p>秦惠王甍逝，齐、秦两国也不在发生争斗。</p>
<p>齐、秦十几年没有交战，双方都不知道对方实力如何。这也是公子芾入齐，靖郭君入秦的目的之一。不一样的是公子芾是以质子的身份，而靖郭君是以秦相的身份。</p>
<p>田文等人，行了十几日，抵达观泽。</p>
<p>观泽之地，与魏国大梁和赵国邯郸成三角的关系。齐国占领观泽，即可威胁魏都大梁，又可威胁赵都邯郸。公元前317年，齐国田罂和匡章在观泽，击败了魏、赵联军。属于三晋的时代，彻底终结。</p>
<p>田文抵达观泽，不选择往东行，抵达魏都大梁，途经韩都新郑，直接抵达秦国咸阳。田文却更改路线，北上抵达赵都邯郸。</p>
<p>公子芾见这条路不是他来齐国所行之路，问道：“靖郭君，这条路不是去秦国。”</p>
<p>田文笑道：“公子说得不错。这条路不是去秦国。我想取道赵国，去邯郸一游。”</p>
<p>公子芾惊道：“我们去邯郸做甚。”</p>
<p>田文舔了干渴地唇角，尴尬地笑道：“赵酒和丛台酒是名扬诸侯，我想去邯郸品尝一下赵酒和丛台酒。”</p>
<p>公子芾笑道：“赵酒和丛台酒，远销诸侯。靖郭君若要饮酒，不用去邯郸。”</p>
<p>“公子有所不知。”田文摇了摇头道：“赵酒分为上、中、下三等。坐在邯郸饮酒，指点天下，此乃人生一大快事。”</p>
<p>“赵酒分为上、中、下三等，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公子芾惊道：“请靖郭君赐教。”</p>
<p>“上等赵酒，供赵君、宗室及功高的大臣使用；中等赵酒，供赵国臣民饮用。下等赵酒，远销诸侯列国。”</p>
<p>公子芾微怒道：“靖郭君之言是说我们饮用的赵酒是下等的。”</p>
<p>“不错。”田文笑道：“纵使是下等的赵酒，我也是爱不释手。”</p>
<p>“靖郭君去邯郸，不只是为了饮赵酒吧！”</p>
<p>田文见自己的心意被对方看穿，也不隐瞒，“去邯郸，品赵酒，指点天下，是其一。其二，我也想了解一下，胡服骑射之后的赵国，到底有多强。”</p>
<p>“赵国是衣冠之国，赵君是文明之君。赵君不学习华夏，反而在赵国推行胡服。赵君不顾礼制，打破世俗，被诸侯取笑。”公子芾淡淡道：“靖郭君去赵国，恐怕会大失所望。”</p>
<p>“公子之言，我不能苟同。赵君是百年不出的英主。若非如此，何人敢移风易俗，推行胡服骑射。”</p>
<p>“中原乃富庶之地，天下人向往。赵君不学中原先进礼仪和制度，却学习胡人的骑射。赵君在赵国推行胡服骑射，身穿野蛮人的衣服，被天下人笑，却不自知。要我说，赵君是祸乱之君，岂是不世英主。”</p>
<p>“身为君王，劳社稷、勤安邦。富国强兵、开疆拓土，是君王的责任。赵君继位，赵国何其孱弱。赵雍推行胡服骑射，这份魄力天下诸侯莫于能比。如今，赵国的实力，深不可测。秦、齐未必是赵国的对手。”</p>
<p>“靖郭君莫非夸大了赵国。”</p>
<p>“赵君推行胡服骑射，伐中山，收河西，击三胡，拓地数千里。公子稷能当秦王，也是赵君之功。”</p>
<p>“赵国击三胡？”公子芾质疑道：“齐恒、晋文都不能击胡。赵国岂能击胡。”</p>
<p>“胡人盘踞中原以北，蛮楚盘踞中原以南。中原虽是富裕之地，文明礼仪之邦。蛮楚和北胡，一南一北夹击中原。齐恒、晋文不能击胡，也不能奈何蛮楚。赵君以孱弱地赵国击北胡，这不是自取其辱。”田文停顿少许，又道：“赵君不仅击败北胡，占据胡疆，还建立了一支神秘莫测的铁骑。这支铁骑被赵人称为百金之士。公子知道，赵君是用什么方式击败北胡的吗？”</p>
<p>公子芾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p>
<p>田文神色向往道：“赵君用胡人最擅长的方式…骑射，击败北胡。赵君击胡，拓胡疆。不仅远超齐恒、晋文的功业，还向诸侯证明，谁说中原男儿不能击胡。赵君推行胡服骑射之后，赵国成长地速度太可怕了。”</p>
<p>公子芾冷笑一声，“赵君换件衣服，就能强国击胡。靖郭君言语是否有些夸大？”</p>
<p>“非我夸大。”</p>
<p>“赵君连王都不敢称的男人，有何惧之。”</p>
<p>“公子，可曾听过一句话。”田文凝视着对方，语调凝重，“无王之实，安能称王乎？”</p>
<p>公子芾讥讽道：“赵雍不称王，自贬为君，为天下人讥笑。这样的人会是不世英主。”</p>
<p>“赵君有称王的实力，反而称君。”田文长出一口气，“这样的男人，才是最令人害怕。赵君若在，齐国难以称雄。我希望终其一生，都不愿与赵君为敌。赵君是个可怕的对手。”</p>
<p>“纵使靖郭君所言，赵君是不世明君。”公子芾语调轻视道：“可惜啊！我听说赵君因为君夫人孟姚的死，深受打击，一蹶不振。男儿就应该建功立业，岂能儿女情长。”</p>
<p>“公子尚小，不懂情爱之事。”田文叹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p>
<p>公子芾始终不相信，田文所言。但继续争论下去，只会伤了彼此的和气。公子芾笑道：“听闻靖郭君之言，我倒想去邯郸看看。胡服骑射的赵国，会有多强。我也想品尝一下，赵酒的美味。”</p>
<p>田文也点到即止，即刻动身前往赵都邯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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