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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我的皇后堂妹 松江布×纺织局


武婧儿和云川等人一起乘船沿着大运河去了苏州。

  苏州是淮南道的十二州之一,治下六县。苏州西部太湖流域以蚕桑和丝织业为主,周围凡是空地都种上了桑树。经过历代的开发,此地经济发达,百姓丰足。

  种桑三年,可供一世。西部地区拥有成[shu]的种桑养蚕体系,百姓习惯且[jing]于此道。即便棉花所用人工要少于蚕桑,但此地依然以蚕桑为主。

  苏州东部的开发,却不如西部,但这里却开辟了许多棉田。说苏州东部大家或许不[shu]悉,元朝时此地设府,名为松江府。

  “买不尽松江布,收不完魏塘纱”①的松江。明清一代,松江府的棉纺织业极为发达,棉布畅销海内外。

  武婧儿可能说不清楚为什么松江府会成为全国棉纺织业的中心,但她认为既然这里能成为棉纺织业的中心,那必然是天时地利人和。

  与其在其他地方冒险,不如追寻“后人”踪迹,在这里选址建造棉纺织局。

  武婧儿来苏州建棉纺织局主要有三个目的,一是推广棉纺织品,二是赚钱并监督地方,三是以棉纺织品为支点去撬动其他的事情,比如海外贸易、水师、币制和税收等等。

  武婧儿建立棉纺织局的灵感来源于千年后的苏州织造局。

  苏州织造局不仅是供应宫廷纺织品的皇商,更是皇帝在江南的耳目。比如康熙朝的李煦,他将苏州一带的晴雨、物价、民情和官员履职等情况坚持不懈地上奏给皇帝,可谓是清帝在江南的眼睛。②

  大唐的都城定在长安,除了沿袭隋朝,也有镇抚西北,防备西北诸部落之意。关中一带驻扎全国约莫百分之四十的军队,达到举关中之众以临四方的局面。

  然而这种军事策略却给关中带来了严重的后勤负担。大唐天子很多时候要去洛阳,不是因为洛阳风景好,而是因为洛阳有粮,有通过大运河从南北运来的粮食。

  安史之乱后,北方藩镇割据截留赋税,是东南支撑起了唐朝的财政。

  唐朝如今实行的府兵制,兵农合一,士兵自备粮[cao]马匹武器,无须国家出钱养兵。但现在府兵制的弊端初现端倪。

  随着时间门流逝,土地[ri]益集中在权势之家,这些人可以通过各种手段逃避或免除租税徭役,然而穷者无立锥之地,自然要逃亡。

  国家没有多余的土地授田,折冲府点不来兵,但众所周知大唐的边疆并不安宁。这时,募兵制就开始登上历史的舞台。

  但是募兵需要钱啊!

  钱从哪来?

  武婧儿这次来苏州,是经过了深思[shu]虑,她想通过棉纺织品去撬动改善大唐的财政状况。

  建造纺织局也是目前在武媚娘的羽翼范围内,武婧儿能做的。

  从棉纺织品到发展水师,改革税制和币制,需要很长的路要走。

  武媚娘和武婧儿同时也需要时间门来积蓄力量,蜕茧成蝶。

  旭[ri]东升,远山的轮廓逐渐清晰,金[se]的阳光洒在大地上。

  武婧儿收回跑远的思绪,站在纺织局的选址前,干劲十足。

  这次建纺织局的规模要远远大于之前在歙州建的茶厂。武婧儿准备起数百间门房屋,打造数千张织机,将纺织局建成一个容纳数千人的手工工场。

  然而,此地人力和物资有限,一切都得慢慢来。

  万丈高楼平地起,武婧儿开始招人建屋子。除了屋子,去籽弹花纺纱织布的机子也都没有。

  武婧儿搓搓脸,对于这个时代,要吃猪[rou]从养猪开始这样的事情,她已经习惯了。

  幸好,她从皇宫之中带来了几个[shu]练的木匠。这些工匠带着招来的人,统一尺寸和标准,将机子拆分成数十条生产线,最后将这些零件组装成型。

  除了建造纺织局,武婧儿也开始了纺织业务。她一边从百姓手里以市价收购棉花和棉纱,而后又将这些棉花棉纱让百姓以来料加工的方式最终织成棉布。

  最开始出现了一些问题,这些地区的纺织水平并不高,织出的布既粗糙又慢。武婧儿一时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导致收上来不少瑕疵棉纱和棉布。

  武婧儿连忙派了宫女红药和百合组织培训织工。红药和百合是武媚娘送来的宫女,来自尚衣局,擅长纺纱织布,对棉花纺织的流程很是[shu]悉,由她们去培训再合适不过。

  除了红药和百合外,还有七人,分别叫房如雪、青梅、紫菀、海棠、芙蓉、茉莉和丁香。

  其中房如雪是正八品司衣,今年约莫二十岁,看姓氏就知道是因房遗爱谋反案没入掖庭为奴的房家后人。

  武婧儿初开始听到房如雪的名字时,心中犹豫了下,但想到媚娘既然将人送来,那就说明这人可用。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房如雪被武婧儿安排去主持房屋建设,并带着海棠和芙蓉两人作为助手。

  青梅和紫菀[xing]子活泛伶俐,做事爽利大方,被武婧儿放到了前端收货。

  茉莉和丁香去协助制造纺织器械。

  武婧儿睁开眼睛,隔着帐子看见外面天[se]大亮,身侧的人早已出去。

  武婧儿从床上下来,只见窗户开着,阵阵清爽的晨风从外面吹过来,花瓶里[cha]着一束露水未干的野花。

  盆架上放着一盆清水,架子上面的格子里摆着香皂布巾牙刷牙粉。武婧儿嘴角弯起,洗漱更衣,吃完饭,就出了门。

  虽然现在刚寅末,但工地上的工人已经干了半个多时辰,房屋的地基已经扎好。这些人都是附近村庄的村民,天蒙蒙亮就结伴从家里出发来到这里上工。

  公主府的护卫三人一队,来回巡视,以防有人打架闹事。

  武婧儿远远看见身着胡服的房如雪正被几个管事围住。

  见工地一切正常,武婧儿继续往前走,听见大棚里传来吵闹的声音。进去一看,发现一个老妇人拉着青梅撒泼,嘴里说着青梅欺负老人家之类的话。

  青梅脸[se]涨红,急得说不出话来。

  武婧儿眉头微皱,拨开人群,问道:“怎么回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青梅如遇救星,道:“殿下,这阿婆以次充好,我不收,她硬说我们给她的就是这样的棉纱。”

  老妇人看见武婧儿扑通一声跪下,哭道:“殿下,老婆子我今年六十多岁了,怎么会撒谎?这小娼……娘子竟然说我们昧了好棉纱,用坏的来顶,天地良心,我们都是老实人怎么会做这样没良心的事来?”

  武婧儿神[se]平静,叫人拿来棉纱棉布样品、老妇人送来的棉布以及收据,一一翻看。

  收据上写着王刘氏拿走二十斤上等棉纱,双方均签字画押。

  加工之后送回来的棉布却是次品,上面布满了灰褐[se]斑点,难怪青梅认为老妇人以次充好。

  武婧儿叫人找来红药,她是纺织行家,对这些东西[shu]悉,叫她来以备咨询。

  “这位阿婆的里长可在?”武婧儿问道。

  一个黑瘦干枯的老头从人群挤出来,跪下磕头道:“[cao]民是大树乡的里长王进财,王刘氏是我们乡的。”

  武婧儿点头,道:“李大牛可在?”

  李大牛是武婧儿这回带来的奴仆,听到公主叫,立马走了出来。

  武婧儿颔首,道:“人基本齐了,我就开始问了。”

  “青梅、李大牛,收据上写你们二人经办此事。王刘氏拿走二十斤的棉纱可是上等棉纱?”

  “是。”二人齐声道。

  “王进财以里长名义作保,王刘氏免押金拿走二十斤上等棉纱。王进财,王刘氏,你们二人可确认?”

  王进财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道:“[cao]民……[cao]民……不确定。[cao]民没有亲眼看见王刘氏拿了多少棉纱和棉纱的成[se]。”

  武婧儿颔首,转头看向王刘氏。王刘氏低着头,眼睛咕噜噜转着,咬牙道:“老婆子织布就是用的拿来的棉纱。”

  此时红药已经过来检查完棉布,向武婧儿点头示意。

  武婧儿道:“大家想必都认识红药娘子,她擅长纺织。红药,你给大家说一下,发现了什么。”

  红药朝武婧儿福了福身,一手抱着一匹布,向众人展览,道:“乡亲们,你们看下这两匹布。这匹是大同乡贺娘子送来的用上等棉纱织的棉布,这匹是王刘氏送来的布。贺娘子送来的布洁白柔软,王刘氏送来的有不少斑点,闻着隐隐有股霉味。我们把两匹布展开再对比一下。”

  两匹棉布完全展开,对比更加鲜明,一匹就像轻盈柔美的少女,一匹犹如锈迹斑斑的香蕉皮。

  众人的眼睛是雪亮的,对跪在地上的王刘氏指指点点,有消息灵通的人悄悄和旁边人八卦这王刘氏爱占便宜,难缠得很。

  武婧儿又问王刘氏:“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王刘氏心中一动,惧怕贵人找她麻烦,整个人从地上弹起来,窜进人群,扯着一个年轻妇人的头发,到了武婧儿面前,将人揣在地上,骂道:“就是这遭瘟的妇人把棉纱掉到水缸里,弄生霉了,好好的棉纱都让她糟蹋了。我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你这样一个又懒又馋手又笨的媳妇进门。贵人,你要打要杀只管找她,这布都是她织的,和我家没关系。”

  年轻妇人脸[se]蜡黄,身形单薄,只捂着脸哭。

  红药冷笑一声:“上面霉点的味可不像是最近才生的。即使棉纱湿了水,晾晒干就好,而且这几天都是晴天。”

  武婧儿看着王刘氏道:“事情已经明了,纺织局出的棉纱没问题,责任在你们。”

  王刘氏听了反应过来,骑在年轻妇人的身上就要打,嘴里骂骂咧咧。她这样做是有缘由的,往[ri]她自己做了坏事,都推到媳妇身上,自己再出面做红脸,狠揍媳妇一顿,别人就不好意思追究了。

  青梅几人见状,立刻上前拉开王刘氏,斥责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敢在殿下面前撒野?殿下是当年皇后的姐姐,陛下亲封的公主,岂容你在跟前打打闹闹?”

  红药冷哼道:“王刘氏你再胡搅蛮缠,是对公主不敬,这可是要进大牢的罪名。”

  王刘氏收手,咧嘴就要哭嚎自己的不幸。

  “还敢哭!来人,把王刘氏拉出去。”红药喝道。一个护卫拎小[ji]仔似的把王刘氏扔了出去。

  众人一片寂静,想要占便宜的人息了心思。永丰公主仁慈,但并不可欺。

  武婧儿这才说话,看着王进财,淡淡道:“咱们都签了契约,白纸黑字,一目了然。王刘氏以次充好,王里长有失察之责。大树乡以后不能以里长的名义免押金,此次损失由大树乡承担,至于你们如何追偿就是你们的事情了。王刘氏以后不得在纺织局接单子或者上工。王里长,你可服气?”

  王进财脸上火辣辣的,磕头道:“贵人,服气,这是我的错,我明天就把损失补上。”王进财恨不得把王刘氏的脑袋敲碎,又恨自己大意。

  武婧儿点头道:“都散了吧。”

  这时大树乡的人急道:“我们没带钱啊。王刘氏这个老虔婆,她咋不去上天呢,竟然在贵人眼前耍把戏!”

  青梅上前大声道:“大家别急,我们会根据每家完成的数量和质量评分,评分高也能免押金。大树乡的人到这边来,我给大家看一下,按照评分,大家能免押金拿多少棉纱。”

  武婧儿见事情已经解决,离开这里。一面走,一面对身边的护卫道:“这里要派人加强巡逻。”

  “是。”护卫犹豫了下,又道:“殿下,这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但护卫队的人手有限,怕会横生枝节。”

  “缺[kou]多少?”

  “大约六十人,若是有像苏大那样上过战场的老人,少一半也无妨。”护卫小心翼翼道。这护卫之前跟着武婧儿去过驩州,对苏大佩服得五体投地。

  武婧儿轻笑了下,道:“这事[jiao]给我处理。最近这些[ri]子大家辛苦些,每人多发半个月月钱,若干得好,另有赏赐。”

  护卫听了,立马斗志昂扬道:“是,殿下。”其他人听了,也都是[jing]神一震。

  武婧儿继续往前走,到了一处大棚前,只见里面的人围在一起,这些人见武婧儿过来,脚底抹油般散开,忙忙碌碌,敲敲打打,只剩下云川与两三人站着。

  圆木堆成几堆,地上散落着刨花和锯末,空气里都是木头的味道。

  云川看见武婧儿,转头对几人不知说了什么,就快步走过来,笑道:“公主。”

  武婧儿道:“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

  云川一听,脸上露出气愤的神[se],愤愤道:“有一个工匠不乐意来到这里,干活大意,弄错了尺寸,致使几十个部件不能用。”

  武婧儿眉头一拧,道:“处理了吗?”

  云川道:“罚了月例,给了一次机会,若再做不好就把人退回长安。”

  武婧儿和云川肩并肩一起走着,护卫压住步子和两人拉开距离。

  “要不是缺人手,我直接将人退回长安。”

  皇宫是最跟红顶白的地方,这人要是退回了长安,那就说明他得罪了永丰公主。得罪了永丰公主,就是得罪了皇后。

  试看今[ri]之前朝后宫,谁敢得罪皇后娘娘?

  “公主,这附近的男工大部分在盖厂房,纺织器具这边人手不足,估计要落下进度。”云川担忧道。

  武婧儿想了想,道:“歙州多木,我写信给胡大器陈孝宽他们,看他们能不能接下这笔单子。”

  云川道:“给苏刺史和狄县令也去一封,若有他们帮忙,可能会快些。”

  说罢,武婧儿和云川回去写信求援,在给苏庆节的信中又请其帮忙推荐上过战场懂兵法打战的老人。

  至于护卫的缺[kou],武婧儿写信给公主府的家令,让其调派人手过来。

  武婧儿这些[ri]子不是在解决问题,就是在解决问题的路上。一两个月后纺织局终于进入了正轨,武婧儿这才松了一[kou]气。

  歙州胡大器和陈孝宽已经答应承做五百套纺织器械,大约两三个月后完工。

  苏大带着苏庆节的亲笔信,并将武婧儿的茶园收益押送过来。没想到陈孝宽竟然也跟着一起来了。

  陈孝宽满脸堆笑,寒暄了两句,就说明来意。他们这群一起去驩州的人都清楚永丰公主做事向来直接爽快。

  原来陈孝宽听说武婧儿要组建纺织局,脑子一转,一拍大腿,这可是商机啊。布匹倒个手卖到外地甚至海外,钱不就来了吗?

  武婧儿恰好要寻找市场,闻言立马让人将各[se]布匹拿来,一一陈列,任陈孝宽察看。

  陈孝宽看完,眼睛发亮,这些布料柔软洁白,吸汗耐磨,啧啧叹道:“好好好,上等布、二等布和三等布,各要三百匹,我们先带回去试试水。”

  武婧儿笑着摇摇头道:“纺织局没有那么多棉布。”

  陈孝宽手一挥,显然对这批布十分看好:“有多少,我们要多少。”武婧儿颔首,笑着让房如雪去和陈孝宽商谈契约。

  正当武婧儿干得风生水起时,长安传来消息,韩国夫人病重让她尽快回长安。

  武婧儿接到消息后,晃了下神。

  韩国夫人怕是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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