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天地有情尽白发

说起当年的这一切，柳风云顿时是泪流满面。一晃二十余年过去，这往昔的种种，始终是历历在目。一切就仿佛发生在昨天，那心伤的感觉，自然是难以言表。

        “楚姨娘告诉我，阿雪这三年诵经礼佛，很少走出房门。楚姨娘命人送去的食物，她也甚少食用。阿雪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直到她死前，还一直在喊着我的名字。”

        “可想而知，当年我的不告而别，使得她郁郁寡欢。我选择一走了之，阿雪却足足承受了三年的离愁。待得我想明白了，想不顾一切了，却还是晚到了一步。”

        “楚姨娘并未阻止我，带走阿雪的遗体。她还将阿雪的紫玉箫，送给了我。我将阿雪，带回了风云庄之中。此处熏衣花海，是她当年最喜欢的。她能长眠于此，想必也会欢喜吧。”

        “我为她立下了这块墓碑，墓碑上的爱妻，是我对她当年的承诺。只可惜，我最终却是食言了。等到我想明白了一切，不顾伦理想要娶她为妻的时候，她却已经不在了。”

        “阿雪在潇湘阁中，青灯古佛郁郁而终。而我却丢下了她，独自闯荡江湖。我一直在逃避，我一直不敢面对。父亲因我们而死，阿雪又是郁郁而终。我对不起我爹，更对不起阿雪。”

        柳风云仰天怒吼，一道凌厉的剑气，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周围的几颗樱花树，瞬间便被其震散了，这枝头所有的花瓣。原本枝繁叶茂的樱花树，瞬间便成了枯枝。

        柳风云的眼中，闪过了一道血红色的光芒。他一改方才的哀伤之态，眼中更是充满了戾气。他的眼睛，渐渐地变成了血红色。此时的柳风云，就仿佛是一尊嗜血的恶魔。

        这片熏衣花海，被他这滔天的剑气，给肆虐的一片狼藉。柳风云沐浴在漫天花瓣之下，周身更是剑气四溢。而花海的灵鹿，亦是四散而逃，它们均是十分的恐惧。

        柳山河的愧疚自尽，柳依雪的郁郁而终。当年的这一切，也是成了柳风云的心魔。一旦想起当年的种种，柳风云便会心性大变。若是没有这心魔的作祟，他如今的成就，恐怕还不止于此。

        心魔，乃是修行路上的一个难题。其实一生中最大的敌人，永远都是自己。谁又会没有遗憾？谁又会没有心结？而心魔，便是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我。

        一旦心魔滋生壮大，便会取代原来的自己。自己原本的意识，便会消散，亦或是被心魔封印。唯有靠自身的意志去压制，方可阻止心魔的滋生。

        柳风云发泄了一番，也是逐渐平复了，心中的那份戾气。他的双眼，逐渐恢复清明。眼中的戾气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则是那浓浓的哀伤。他再次轻抚墓碑，就仿佛是在抚摸着，柳依雪的秀发。

        今日与风洛尘说起了太多的往事，也是使得自己有些触景生情了。柳依雪逝去多年，始终是柳风云的心结，也始终是他的遗憾。

        就在此时，柳风云原本那乌黑的长发，却是瞬间变的雪白。白色的长发随风飘扬，仿佛写尽了沧桑与无奈。

        也许这发色的转变，亦是代表着佳人的远去。亦或是代表着，他那颗原本火热的心，就此永归沉寂。也许刹那芳华，不过转瞬之间。虽未老，头先白，不悔相逢梦归处，只恨追忆太匆匆。

        虽然今生无缘相守，但却不悔与之相识。也许一切皆是命运，一切皆是天意。就仿佛是这上天，与柳风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谁又会想到？携手红尘的爱侣，竟然会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当真相来临，他们唯有把那份爱意，深藏在心底。一人出家为尼，一人仗剑天涯。也许每日有着经书与长剑相伴，便能忘记彼此吧。

        其实有时候，越是想忘记一个人，就说明自己越是忘不了。越是去分散注意力，试图把对方忘记。但是任何蛛丝马迹、风吹草动，只要和对方有着一丝联系。就会令你再次想起，这往昔的点点滴滴。

        不管过去了十年、百年，还是千年。当那个魂牵梦绕的人儿，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那一瞬间，便会打破现下的所有一切。因为有些人，不管过去了多久，不管隐藏的多深，都是忘不掉的。

        “若是当初，早知她会青灯古佛、郁郁而终。我又何必仗剑红尘，自己欺骗自己，已经把你忘记。我会陪着你，一起走过余下的路。哪怕，不能与你共结连理。”

        天地有情尽白发，人间无意了沧桑。天地若是有情，亦会被情所累，甚至满头白发。人间最难舍弃的，也许便是缠绕在心间的，那个情之一字吧。

        柳风云在触景生情，风洛尘又何尝不是如此。前世的凤芳菲，乃是他心中至爱。人妖结合、必遭天谴，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纵然风洛尘怒而战天，最终亦是枉然。

        纵然这一世，他真的可以战胜天道。但凤芳菲，却早已是逝去千年了。纵然他屹立于六界之巅，亦是难以换回，当年的那一瞬了。

        风洛尘微微一叹，心情亦是无比的低落。不管前世今生，他早已参透了名利如浮云。但是他却始终参不透，这情之一字。也许正是自己的这份执念，使得他可以魂魄不散，而转世轮回吧。

        柳风云渐渐的平复了情绪，看着这遍地的狼藉，他也是无奈一笑。只见他挥了挥衣袖，这熏衣花海，便恢复了原状。风云庄的主人，自然可凭借自己的意愿，来改变这风云庄中的一切景象。

        这风云庄之中，其实也是虚幻与真实并存。当年柳依雪种下的熏衣花海，早已是没落多年了。此时的熏衣花海，皆是柳风云的意念所化。内中的樱花树，也同样是如此。

        但是这其中的灵鹿与彩蝶，倒是真实存在的。柳依雪的遗体，自然也沉睡在，这薰衣花海之下。虚幻能与真实并存，足以见得这风云庄的不凡之处。

        “舅舅，请恕我直言。往昔的种种，已是过眼云烟，你何不放下呢？若是舅妈还在世，她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啊。这往昔的遗憾，已经成了你的心魔，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啊。”

        “这心魔之劫，我自然知晓。只是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想忘就能忘了的。也许，我并不是不能忘，只是不愿忘吧。”

        风洛尘的眼中，有着一丝担忧。柳风云却是洒然一笑，他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他看了一眼柳依雪的墓碑，眼中满是柔情。也许他宁可身死道消，也不愿忘记，这心中的至爱吧。

        “在我仗剑红尘的那三年，我疯狂的练剑。我试图以追求剑道至极，来忘记阿雪。也就是在那三年的时间里，我突破到了天尊之境。我虽修为大进，但是对于阿雪的思念，却没有丝毫的减弱。”

        “也就是在那三年的时间里，素心嫁给了你爹。你爹这人虽然有些迂腐，但对你娘倒是真心实意。阿雪逝去后，我也不知该去往何方，索性便在这西湖之畔隐居。”

        “我不喜与人来往，我只想默默地，在此陪伴阿雪。素心时常会来看我，只可惜爹和阿雪，却都不在了。尘儿，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所谓好男儿志在四方，在这杭州城之中，可修炼不出什么名堂啊。”

        柳风云双手负于身后，他微微一叹，也是调整好了情绪。只是在他的双眼之中，隐隐还有着一丝哀伤。他看向了风洛尘，后者却是微微一笑。

        “舅舅，如今我达到了入道境，也是时候出去走走了。人界有不少名山大川，更有着诸多秘境险地。我准备出去闯一闯，顺便找寻一下自己的机缘。”

        风洛尘的心中，其实早就有了打算。想要提升修为，并不能故步自封。因为修为的提升，不仅需要充沛的灵气，还需要提升心境。而红尘历练，便是心境提升的最好方式。

        “此前，我已将傲天神剑决传授给你。但是那傲天剑意，却仍在万剑窟之中。没有傲天剑意的傲天神剑决，其实并不算是完整的。如今你的傲天神剑诀，只得其形，却不得其神。”

        “若你暂时没有好的去处，不妨先去玉龙雪山一行。天剑门的遗址，便在玉龙雪山的，万丈深渊之中。你可去万剑窟，参悟傲天剑意。以你的资质，定会获益匪浅。”

        柳风云话音刚落，只见他手中光芒一闪，随即便出现了一把，造型古朴的长剑。此剑长约三尺，寒光逼人、刃如霜雪。而在剑身之上，还刻着两个篆字-----赤霄。

        这把剑，便是人界十大名剑之一的赤霄剑。数万年前，凌天剑曾凭借此剑，纵横天下、鲜有敌手。直到数万年后，柳风云无意间闯进了万剑窟，并从石碑之上将其拔出。

        柳风云轻抚剑身，更是引得赤霄剑一阵剑吟。他微微一笑，随即便将这赤霄剑，抛给了风洛尘。风洛尘下意识的接过，他体内的剑气隐隐而发，仿佛与这赤霄剑产生了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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