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四章 今处燕地,当立燕歌
田豫略感奇怪:“若粮不够,新城建设与开荒缓一缓就是了,为何不能停?”
“房一开建,不封顶是绝不能停的。”
李轩一摆手,说的斩钉截铁,“你没搞过建设项目,不知道缓一缓的灾难性后果。一旦建设项目上马,越是大项目就越是不能缓,更别说停,宁可豆腐渣,也绝不能停。
汉外长城不就是垒土,夯土墙么?不用砖墙,土墙照样用。实际长城没必要用千年不朽的大砖,哪来的千年不灭的王朝,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始皇帝要是让我督造长城,我肯定快速造个豆腐渣长城出来。功劳又大,建的又快又省钱,又减百姓徭役之苦,百年不塌就可以了。”
“为什么要百年?”田豫奇怪。
“那你不废话么?万一长城塌了我还活着不找死呢么?”
李轩一晒,不在意道,“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说不定我还没死呢,就改朝换代了,造千年不塌的长城不神经病么,墙造的越坚固,朝塌的越快。造个城而已,一夜就可以了。”
“一夜造个城?”
田豫满脸的不信,嘲道,“你这渣城里有豆腐么?”
“你还别不信。”
李轩见田豫不服气,梗着脖子道,“便是一边跟人打仗,一边一夜造个城出来,照样有人能做到。”
田豫一脸不信,满脸嗤笑:“豫如何不知,有人可一夜造城,谁呀?”
“天下人呗。”
李轩同样嗤笑一声,一副你少见多怪的样子。
他没忽悠,丰臣秀吉的天下人之路,不正是从墨俣一夜城开始的么?
长良川漂木顺河而下,一夜筑起军城。
城不就是来用的么,起到城要起到的作用不就可以了,造个千年不朽的马车,万年不钝的宝刀有屁用,马车里的人,用刀的人,到底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李轩对城的态度,与草鞋,藤甲是一样的,用坏了扔了就是。人死了钱没花完,才是让他痛苦的事。
“先生欲造之城。”
田豫对李轩的豆腐渣城,突然来了兴趣,“可起好了名字?”
“商周之始有商都朝歌,今处燕地,当立燕歌。”
李轩憧憬道,“等完成了潞城东南三角区的初期测绘,咱就开筑燕歌之城。”
“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城?”田豫似也有些憧憬。
“定心之城,能把飘来荡去的北盟人心定住的城。”
李轩坚定道,“我们的城。”
……
次日,巳时三刻,拒马河西岸。
刘备,关羽,张飞已回,与同从葫芦谷而来的高洪,一起立于岸边,好奇的看着北方军辎队搭建浮桥。
程普更是驾舟在河中看过,试走了半段,才又重回岸上。
岸边就放着半裁成片的原木,满地的碎木屑,树皮,一捆捆的麻绳,散乱的各式工具。
辎队的半吊子工程兵,正与随军匠作,士卒一起,拎着斧锯,攥着麻绳,拼木绑绳成箱,外捆充气羊皮口袋,就地加工简易浮箱。
岸沿下水的湿滑地,竖着排满了一排捆着麻绳的原木,入水处打了水下桩,连接泊岸横舟。
半条由舟身绑着充气羊皮口袋的横舟,与一个个木箱组成略弯浮桥,正在朝东岸延伸。浮桥上搭横踏板,可容四人并行或二人牵马通过,辎车同样可过。
东岸的水桩已打,同样正在横舟绑浮箱,准备双向对接,加快浮桥搭建速度。
“马汉。”
同样站在拒马河西岸边,查看浮桥架设的李轩,手里拿着个册子,用一支双木凹槽夹的碳芯笔,边在册子上画边头也不抬的问,“有什么问题?”
“工具不行。”
浮桥搭设总指挥马汉,闻声走到一旁,把斜搭在原木条堆上的一条横锯拿了过来,举起示意道,“这破锯劈木还没斧好使呢,铁口太脆,锯深了一歪就折。锯条厚了又锯不动,这批锯都不行,还得再大改。”
“不光是工具的问题。”
李轩皱眉看了眼锯条断成两截的铁锯,就收回了目光,淡然道,“这个浮桥的搭建速度是不行的,若是咱被人打崩了要赶紧跑,顿兵河岸这么长时间,我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咱也不是哪个河段都能有渡船充浮桥的,不是哪个河段都能就地取材的。工具只能影响就地取材,没树砍的草原,戈壁,旱地,丘陵河流,你怎么办?”
马汉闻声一低头,略有些不自信:“先行制作浮箱木条,随军携带,遇河就地组装。”
“对,办法很好。”
李轩先认同的点了点头,鼓励一声,才又问,“那你想过没有,你要准备搭建渡过多宽河道的浮桥木条?若目标地域行军,地域内最大河流宽度百丈,若渡百丈河,你的冗余要多少?辎重变重,后勤负担加重的问题,你怎么解决?”
马汉低头苦思,半晌未开口。
“你看下这个。”
李轩见马汉不语,用手点了两下册子上画的图形。
“这是…”
马汉勾头把脑袋斜了过来,拧着的眉毛一挑,“这是辎车?独轮车?长矛?”
“对。”
李轩点头,用炭笔在册子上几个图形中虚勾了勾,“你的先准备通用浮箱木条,随军携带浮桥的办法是好的。我的看法跟你是一样的,只不过把通用性再延伸了一下,从本就必须随军的东西中,找通用扩展性的可能。”
顿了顿,用炭笔点着辎车左右的一排“洞”,与一根长矛,“战车,辎车,独轮车等步军与辎队车辆,车身左右挖洞,洞口直径可容戈矛枪的握杆穿过即可。这样,我们随军的车辆,与士卒手中的长矛一组合,就是浮箱了。”
马汉心悦诚服,正要拍马屁,见李轩冷冷的看着他,不由咽了口吐沫,赶忙把恭维收了回去。
“我教你从空间,架构,几何上看问题,让你找的是通用性,是做减法。”
李轩盯着马汉,冷然道,“你他妈跟我扯什么锯子应该精益求精?我不知道工具越专业越好,军用工具功能越多越好?我让你看的是这方面的问题?你的视角该看这些问题?”
马汉被训的低着脑袋装憨厚。
“你是图上作业参谋,要接收的是海量的情报。你要像眼球一样,该聚焦的聚焦,该模糊的模糊掉。不管多重要的情报,哪怕是拿命换来的珍贵情报,只要处于模糊区,就必须扔掉。”
李轩对马汉装憨习以为常了,语气放缓道,“北方军时下规模很小,你现在处理个后勤统筹,就已经被细节干扰。随着信息量的加大,要处理问题的增多,你眼中看到的拙劣锯子,将层出不穷,会呈几何级增长。
我让人给你做了颗树的模型,树干刨开了一半,有茂密的深根,干枝叶齐全。我用朱笔在树的根,干,枝,都描了红线,粗细多少不等。你每天给我回去看,直到通过拟像,把你对复杂的后勤理解给我简单化。
一个月之后,你用另一个树以外的模型,给我把你对后勤系统运行架构的认知,给我摆出来。你要是到时摆不出来,我就不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以为你有天赋,如果我错了,我就会及时纠正我的错误,你明白了么?”
“明白。”马汉大吼了一声,脸色涨红。
“滚蛋。”
李轩不耐烦的一摆手,“架你的桥去。”
“是。”马汉又是一个立正,转身跑了。
“小弟,你这学生又惹你生气了?”
被马汉的吼声惊动,刘备笑呵呵的靠了过来,众人皆把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看做李轩的学生。
这年头老师与弟子的关系很多种,远近亲疏各不同。
最高的弟子是内室弟子,长随恩师,就住老师家,不避师娘,老师出门就牵马坠蹬当马夫,情同父子,恩师亡故,则接衣钵。
其次,是弟子到老师家学,就叫及门弟子,这是正式弟子。
子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就是说那时候跟我的学生,实际都不是正式弟子。
老师教正式弟子,让正式弟子再教学生,后者就成了次相授业弟子。
若是连次相都没有,送名师点礼,老师一点头,认了这个学生了,但不教,只给个老师弟子的名头,就叫著录弟子了。
帮派都是一样的,门生帖,拜在门下。
再次就是开坛讲法式的了,来听过公开课,自称某某的学生。名师一般既不否认,也不承认。最大的蔑视,就是无视。
冒称没事的,学生一称王,一登基,龙袍一披,老师马上就跪了:“真是我的好学生啊。”
可学生要是端个碗跪了,那老师就风轻云淡了,一般是看不见的。
比无视更差的就是李轩这号了,见都没见过,但崇拜一个老师,自认学问是从这位老师那里来的,就会自称苟子座下之奴,阳明先生门下一走狗。
李轩就是很多老师的座下奴才,门下走狗。
公孙瓒,胡人,很多英雄豪杰,鸡鸣狗盗之辈,都是他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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