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错过了什么
陆一明眼角浮现一丝笑意。
突然他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意！
这快意来得奇怪，当时他未来及细细体味，只以为是伴随胜利而生。
只有到了这一天的后半夜，他静静坐在后崖黑桤木下，回想自己进入修真世界以来种种，才恍惚觉得，今日所生的快意，绝不仅仅只是胜了一仗这么简单。
从前胜过很多仗，打死过很多猛兽，但是从没有得到今日这种异样的快意。
因为这种快意，来自于对轻视自己之人的有力回击！
我是庶人，没错。
你们都盼着我趴下，认输，求饶，滚回庶人世界？
不，我不但能够站住，还能够攀得很高，走得很远！
甚至能够战胜一个元婴真人！
由此证明，我强，我可以！
我甚至没有动用圣牦牛兽之角所炼化而成的震天剑！
那代表了一种超出普通人的资源，但是我不用！
我要站在与你们同等的地位上，与你们比试！
然后胜利，令所有人心服口服！
这些都是后来涌上心头的思绪，当时站在岌岌可危的立柱下，陆一明并没有功夫去体会这些。
他只是微微弯腰，拱手作揖，行了一个同辈之间比较谦逊的礼。
随后口中轻描淡写一句：“承让！”
玉珩走到路林身边，其实这个时候，任何人都已经看出，路林气息不稳，显然已受内伤，只是面上要强，隐忍不发。
他也不好去戳破路林，不便伸手相扶，只是轻声问道：“我们走吧？”
路林还是不吭声，只是脸色阴沉着回身，踏出大殿去了。
玉珩有些尴尬，人是自己带来的，说好的切磋，到最后却不欢而散，更何况前辈成言在场，路林却头也不回就这么走了。
他讪讪一笑，向成言行了一礼，口中略有歉意。
“晚辈失礼。”
成言此刻却是喜上眉梢，徒儿有出息，怎能不高兴？
大手一挥，口中连道：“无妨。”
也不说要送送玉珩，径直去拍陆一明的肩膀。“好小子！干得漂亮！”
玉珩在一旁更为尴尬，这个成言，也不顾自己还未离去，就这么直白地夸奖徒儿！
陆一明则是低下头腼腆地笑。成言虽然行事作风有些老顽童的风格，但是于修炼上一向严苛，从未像今天这样对自己展露笑颜。
师徒俩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走出大殿，向后堂去。
玉珩滴下几颗冷汗，也只得识趣一些，自己离开便是。
可是苦了广文，双足因为用力过度有些发抖，背部顶住的立柱摇摇欲坠，看样子像是下一秒就要倒塌。
头顶横梁的灰尘不断落下，吸入鼻中，引得他喷嚏连连。
“师父！六师弟！不要走！这立柱怎么办？大殿可要塌了呀！”
****
从这一日后，上门切磋的人络绎不绝，几乎要将方壶岛的门槛踏破。
陆一明本想安心翻阅古籍，寻找猫纹天眼石的下落，但时不时就要被叫去与人比试，虽说也能增长阅历，足不出户便可见识蓬莱各岛的绝学，但因他一颗心只扑在药草上，所以不胜其烦。
无奈，只得放出消息，要求上门请求切磋之人，必须带来猫纹天眼石的消息，方可一战。
蓬莱弟子数千，足迹遍布天下，那么多人的眼睛，总比他一个人的眼睛去寻找，来得快捷。
果然，陆续有各种各样的消息传来。
有的人也是从各岛典藏书籍中翻来，介绍猫纹天眼石的各种奇效。
这个，陆一明自然早就明了。
还有人道听途说，带来各种小道消息。经过一一验证，都不足信。
陆一明心中叹气，看来要找到猫纹天眼石，真是难比登天。
这一日正在藏书房里啃那些厚重的典籍，忽听大殿上传来盈盈笑语，猛地心中一动。
这声音那么熟悉，分明是她。
那个魂牵梦萦的人。
快步走上大殿，果然见到一袭雪袍，纤尘不染的身影。
只听广刈在恭贺凌霄。
“师妹当日在金止山一战，御龙剑所向披靡，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宗主果然慧眼识珠，今收师妹为亲传弟子，将来就是衣钵传人，可喜可贺！”
凌霄浅笑。
“师尊他老人家要求甚高，我资质浅陋，怕达不到他的要求呢，谈不上衣钵传人。”
如今她拜了昀虚为师，称他为师尊，而世怀仍是师父。
“对了，金止山一战广茹师姐受了重伤，听说一直不太好，怪我一直不得空，今日才来，不知道她如何了？”
广刈闻言叹气。
“你去看看她吧。”
说罢伸手引路，二人转头，见到了陆一明。
凌霄的眼中出现一丝异色，但转瞬即逝。
“原来是一明师弟，听说你千里寻来九叶一枝花，为广茹师姐治病，真是费心了。可否劳烦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广茹师姐？”
广刈听说，便拱手退走。
大殿上只有凌霄飘然而立，傲然出尘。
她一步步向陆一明走来，眼中颇有探究意味，深深地望着他。
陆一明不习惯这样的注视，心底有些忐忑和紧张。
接过刚才的话，陆一明低声答道：“不敢说费心。我只是心存愧疚，想要为师姐做点什么。”
“心存愧疚？”凌霄在陆一明对面站住，隔着半丈距离，能够嗅到她身上幽幽的樱花香，依依袅袅，婉转回环。
陆一明点头。
“我回来之后才知道，师姐曾经替我挨了七十道失魂锏。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被那野猪妖重伤。”
凌霄眉毛略有挑起，失魂锏的事她自然早就知晓，但她没想到广茹一直瞒着陆一明。
“你回来之后才知道？”
陆一明老老实实点头。
凌霄眸中更有异样光束闪动。“那么，你自己挨了三十道失魂锏，昏过去之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全都不知道？”
她紧紧盯着陆一明的眼睛。
陆一明听她说得奇怪，晕过去后，我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吗？我不是一直在床上躺尸吗？
凌霄从他的眼睛里，没有看到慌张、逃避，也没有看到热烈、情动，而是完完全全的迷茫、困惑。
她垂下眼帘，羽扇一般浓密的睫毛覆盖住深色眸子，在眼睑投下阴影。
陆一明越发奇怪，甚至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惹得女神不高兴了？
“凌霄师姐，我当时半条命都去了，要是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请你千万不要介意。”
凌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升起，一双晶亮的棕褐色眸子，深深看向陆一明。
这短短一瞬间，陆一明仿佛心遭电击。
他觉得，那双眸子当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向自己涌来。
但是太仓促了，他还未来得及将那些千言万语一一读懂，一瞬过后，凌霄又挂上了标志性笑容，温和谦逊，有礼有节。
那晶亮眸子也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涌出的千言万语，一下子失去源泉，像风中薄烟刹那消散。
“一明师弟，言重了。当时你并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昏迷不醒。”
陆一明松一口气，还好，女神没有生气。
但是心中又隐隐有些失落。那些薄烟一般消散的千言万语，他总觉得自己理应要抓住才是，却全都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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