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区别对待

　　日头渐升，海边来往之人愈多，不少人认出那青石上酣睡之人便是宗主新收的徒弟，天机阁新晋的阁卿。

　　这些人有的是市集码头的生意人，也有的是仙宗内、外门弟子，见到这番情景便不免摇头叹息。

　　本应年轻有为，前途大好，却不想这般惫懒，太阳升这么高了还懒睡不起。

　　于是更有人窃窃私语，此人本是庶人，根基浅薄，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受了宗主青睐被收为徒弟。

　　无人敢说宗主的不是，但是大约心里也觉得昀虚此举是昏了头。另一方面心里却又有翻涌的恨意上升，这种人都能当上宗主之徒，我又哪里不如他了？

　　带着这样的眼光再去看那青石上人，更觉得面目可憎。加上陆一明昨夜练功汗湿衣衫，又躺在青石上一夜，袍子褶皱凌乱，脑后的发髻也被海风吹的松松垮垮。

　　其实他本来生得好，剑眉星目，高鼻薄唇，棱角分明，落在有心人眼里，此时这副模样便是不修边幅，洒脱飘逸的活生生典范。

　　可来往之人看他，却愈发觉得形容邋遢，丢尽师尊颜面。

　　陆一明平时深居简出，不是在云山巅修行，就是午夜在海边练功，自从上了蓬莱之后，除了出席过一次小堂论，几乎不与众人打交道。

　　这一次在海边醒来，突然发现自己成了马戏团的猴子，被众人团团围观，顿时有些发愣。

　　这个时候的陆一明，大约心中也有一丝窘迫，但也不以为意，总以为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也难怪，毕竟他的人生阅历只有十几年而已，从前又是个快递小哥，哪里晓得形象的重要性。

　　但他若是经常看电视，就会发现那些国家领导人一到年节，必要去某个贫困地区，某个革命老区慰问。要说扶贫扶困，牢记革命，这夫可不在一时，领导自然平日里也多有政策关照。但是一到年节，仍然是要亲下基层的。

　　这乃是为了一个形象问题。百姓平日里是见不到领导的，而领导必要显示自己亲民的形象，才能够在百姓心目中营造某种想要达到的效果。

　　虽说政权从不由亲民的领导夺取，但是夺取政权之后的领导，无一不想要给人这样的印象。

　　陆一明虽然知道自己如今身份较之从前有所不同，但如何适应这个角色转变，却做得远远不够。

　　他还是停留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管别人看法做什么，我自做好分内事便可的层次。

　　其实这便是普通人与公众人物的不同了。公众人物穿个衣裳，做个发型，结个婚，出个轨，都是了不得的大事，能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被人津津乐道。

　　若是因此诉苦，觉得没有个人隐私，其实也是无病呻吟。既享受了作为公众人物的好处，譬如关注度点击率，以及由此带来的不菲收入，那么必然要承受作为公众人物的限制，譬如谨言慎行。

　　所以日后陆一明细细地从头至尾想起这些事，便会发现，如今日这样因为不注意小节，而招致许多路人粉转黑的事情，其实是招致灾祸的隐患。

　　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大概便是如此吧。

　　****

　　而此时高天之上，另有一人正在御风而行。

　　路林没有往脚下海滩看一眼，他专心赶路，直奔未央山而去。

　　到了凌霄的院落前，才腾下云头，略略整理一番衣裳纶巾，摸一摸袖中的宝匣，嘴角牵动一丝微笑，款款走到门前，沉着有礼地敲了三下。

　　宝匣内盛着他精心研制的粉末，以深海砗磲的黑色贝珠为主料，这种贝珠又名凤凰胆，五百年才凝一颗，又五百年才能长到拇指甲大小。

　　路林在过去一年之中，遍寻东海洋底，才找到那么十几颗，以灵力真火煅烧研磨，再辅以各种珍贵灵材仙草，才得到了拳头大的一匣子粉末。

　　吱呀一声，竹儿的小脑袋从门后探出来。

　　见到路林，歪了歪头。“又是你啊，路林师兄。今日又来给我家姐姐送什么东西？”

　　路林不理会她言语中的轻微揶揄，只微微笑着，从袖中摸出那方宝匣。

　　“此物名为凤凰玉女粉，有驻颜奇效，可葆凌霄师妹永远貌美如花。”

　　说罢微微侧身，要推开院门往里走。“让我进去，交给凌霄师妹。”

　　竹儿却把着门不动。

　　“可是你上次送来的驻颜丹药，我家姐姐还没吃呢。况且眼下我家姐姐刚刚做完早课，正在用早膳，没功夫见客。”

　　路林面有薄怒。

　　小小一个侍女，居然也敢拦驾。你家姐姐只不过在吃饭，又不是洗澡更衣睡觉，有什么不能见的？

　　想自己费尽心机寻来凤凰胆，制成这凤凰玉女粉，巴巴的送来，却连门都不让进，真是可恶。

　　当即便发了脾气。“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若你家主子知道你耽误了这盒珍贵药品，仔细剥了你的皮。”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小丫头不过是奉旨行事，路林兄好大的火气。”

　　路林转头，见到一张令他厌恶的脸，正是陆一明。

　　此时陆一明仍是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嘴角斜斜地笑着，看路林手中擎着宝匣，送也不是收也不是，样子颇有些狼狈。

　　他走到竹儿身前，对路林扭头一笑。

　　“人家不好意思当面回绝你，便叫个小丫头来挡上一挡，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你痴长了这么大岁数却看不透，还朝小丫头发火，有意思么？”

　　路林听了自然是瞪大双眼，似要喷出火来。

　　竹儿却嘻嘻一笑。“说得有理。你也来找我家姐姐吗？快进来吧。”

　　路林一头怒意即刻消失，赶紧拦住院门。

　　“等等。凌霄师姐不是不见客吗？干什么他能进，我不能进？”

　　竹儿一挑眉毛。“我家姐姐吩咐过，一明师兄上门的话，随时请进来。”

　　路林一口气生生憋了回去。既然是凌霄的意思，还有什么好说的。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放开拦门的手，怏怏地退开。

　　眼见陆一明迈步进了院子，大门闭合，路林一颗心沉了下去。

　　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路过一处山崖，随手将宝匣抛下。匣盖在乱风中开合，乳白色粉末随即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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