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送走初尧后,纪言川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自称是医院的急救人员,让她赶紧来医院一趟。
廖云茹突然晕厥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纪言川意识到廖云茹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容乐观。
大年初一,医院没什么人,大厅里留着一个小护士值守。纪言川火急火燎地推开门,带着一身寒气踏进来。前台的小护士被激得打了个寒颤。
他抬头,只见一个头发凌乱、衣服上淋满细雪,脸都被冻白了的女生跑过来,问他新来的病人在哪。
小护士马上意识到眼前的女生就是刚才电话里的病患家属,“在急诊病房,跟我来。”
急诊病房里静悄悄的,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引来隔壁床的侧目。那是个瘦成皮包骨的老太太,眼睛混浊又吓人。她和纪言川对视一眼,又失望地躺回去。身边的护士见此叹了口气,为她换好药就出去了。
小护士领纪言川到床边,压低了声音安慰她,“你放心吧,霍医生已经检查过了,生命体征一切正常,现在应该是睡着了。”
纪言川见到呼吸平稳,睡得安详的廖云茹,鼻子一酸,眼眶立马红了。她特意放轻步子靠近,想摸摸廖云茹的头发,手却僵在了半空中。
她把冰冷的手收回,张了张干巴的嘴唇,小护士好像知道她想问什么似的,先开口道:“你爸爸在菜场晕倒的时候,恰好霍医生就在旁边,很快就给他做了心肺复苏,然后才送来医院做检查。”
纪言川哑声问:“那结果出来了吗?”
小护士摇头,然后指向病房的斜对角,“这你得去问霍医生,她就在一诊室。”
纪言川见到霍慈的时候,她正在看廖云茹的血样化验单。
她一身白大褂坐在电脑前,戴着一副高度数的眼镜,长得慈眉善目,就连脸上的皱纹都带着温柔的气息。纪言川表明来意,霍慈就招手让她坐到跟前来。
霍慈把化验单推给她,问道:“病人之前有过突然晕倒的状况吗?”
纪言川点了点头,坦言在一个月前有过一次,医生说是由于身体透支出现的晕厥,同时还伴有便血,恢复后就出院了。
霍慈又问:“之前生过直肠癌?什么时候?”
纪言川攥起了衣角,回答道:“6年前,已经治愈很久了。”
“这就有些麻烦了……”霍慈的神情突然变得凝重,“你爸爸晕厥可能不是单纯的体质差。”
纪言川的心揪了起来。
霍慈看向纪言川的眼睛,认真地说:“他面色黄黑,血液中胆红素偏高,我怀疑他的肝脏出现了病变。”
纪言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诊室的,霍慈的话犹如一记重锤反复在耳边敲响,她的脑子被搅成了一团浆糊。
霍慈建议先做个肝脏检查,也许是一般性的肝功能受损,可一旦存在病灶,那最差的结果就是肿瘤。
不是旧病复发,而是新的肿瘤。无论哪个结果,都将让这家人陷入深渊、穷途末路。
纪言川木然地望向窗外,天空暗沉,起初的细雪不知何时起下得很大,像是除夕未被吓走的的凶兽,今日要来倾覆天地。
远处有个裹着棉袄、身材臃肿的女人慌忙地从单车上跳下来,低着头在雪里狂奔。不多时,就出现在了急诊大厅里。
这时初尧发来一条信息,纪言川只看了眼,完全顾不上了。
孔善源神色匆忙地向纪言川走来,“怎么样,云茹没事吧?”
纪言川来的路上就通知了孔善源,可真当她出现的这一刻,纪言川彻底绷不住了。
她抹去眼角湿润的痕迹,“医生说,得检查后才能下定论。”
孔善源从来没见过纪言川如此脆弱的模样,她目光一暗,轻轻拍了拍纪言川的肩膀,然后去找医生。
纪言川独自坐在大厅里,双手捂住了脸。
这时大厅里进来一男一女,四五十岁的样子,手里提着一袋糕饼和水果。他们与护士纠缠,吵得纪言川抬起了眼。
男女把东西塞给那个好说话的小护士,把他往病房推,见小护士不肯动,又哀求似的拜他。小护士受不住,不情不愿地向病房挪动,他们这才满意。
两人送完东西,释然地离开了。小护士拧着眉头从病房里出来,向同伴抱怨:“他们昨天也来了好几趟,每一次都让我送东西,自己却不进去看看。过年把老人扔在医院,搁这摆什么孝心啊。”
另一个护士像对此习以为常,口气反而很平淡:“霍医生都说没几天了,他们嫌放家里晦气,才送来医院的。想等她没了,再来领人回去火化。”
小护士吃惊极了,捏紧拳头,愤愤不平:“世界上哪会有这种狼心狗肺的人!”
孔善源从诊室出来后,看向纪言川欲言又止,随后转身去了收费窗口。
在纪言川晦暗的目光中,孔善源终于走了过来,她还在艰难地维持自己的表情,可皮肉扯出的每一丝微笑都泛着苦,让纪言川看得难受。
她听见孔善源说,“扶你爸起来,带他去做检查,然后我们回家。”
纪言川站起来,应了声,再次颤抖地推开病房的门。
初尧委屈地躲进房里,想找纪言川倾诉,却迟迟等不到回应。另一边徐昕又在楼下不停地催促,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冲门外宣泄似的喊:“知道了!”
就这样,初尧丧着脸,和礼品一起被捎去了外婆家。路上徐昕有意无意地指责他大过年摆臭脸,初尧不想搭理他,他反倒贴过来扒拉初尧的头发和衣服。
嘴里还叨念着,“一点样子都没有,等会可别给我丢人。”
初尧不以为意,外婆家能有什么人?他去了就是艳压全场,也就徐昕在这挑三拣四。
可当初尧见到那个沙发上,举止谈吐都矜贵得无可挑剔的男人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是那山上刚挖出来的土番薯,土得无可救药。
徐老太太虽然满头银丝,今个却红光满面,肉眼可见地十分喜爱这位客人。初尧一到门口,就被拉去见人,“尧尧,你还记不记得宣则?小时候他有什么你就要什么,他会什么你就要学什么,你一天见不着他,就哭得稀里哗啦!”
还有这事儿?
初尧听到外婆的描述,惊恐极了。
而男人则听笑了。
他舒展开去的眉眼似乎与一张稚嫩的脸庞重合,他声音低沉,语调温柔,“好久不见啊,小哭包。”
初尧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你是小齐哥哥?!”
齐宣则打小就是同龄人中最优秀的存在。他生来与众不同,而今西装革履,整套成功商业人士的行头,完全不是初尧这个在校嫩头青能比的。他的身材很棒,一看就是常年健身的成果,宽肩窄臀,羊绒衫下薄薄的胸肌,曲线十分漂亮。
齐宣则的脸比小时候更长、更尖,五官硬朗深邃,他只比初尧大两岁,气质却超乎想象得成熟凌厉,与一般娇弱的男子截然不同。
齐徐两家是世交,从前在生意上多有帮衬,但自从齐氏举家移民去了国外,他们便很少再联系。初尧惊讶于多年未见的齐宣则,今天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当然是小齐哥哥了,难得你还记得。”齐宣则一站起来比初尧还要高半个头,徐昕眼里满是欣赏,“这都有二十多年没见了吧,都长成大人了,一表人才,比小时候生得还要好看,这得迷了多少女人的眼啊。”
在众人的欢笑声中,齐宣则面上羞臊,谦逊道:“徐叔叔,谬赞了。”
饭桌上,大家推杯换盏,喝上兴头。
初连阳与齐宣则也交谈得十分融洽。
初连阳问他回国的原因,齐宣则称是为了接手母亲在a区新收购的一家娱乐公司。初连阳见他年轻有为,心生欢喜,便主动朝小辈敬了一杯。
齐宣则忙不迭地端起酒杯,“我管理经验尚浅,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请初阿姨多指教。”
初连阳一饮而尽,乐意之至。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徐昕,突然挤了初尧一下,转头在他耳边说,“他一个男孩都当总裁了,你再看看你,差距有多少。”
初尧没有反应,只觉得徐昕今天眼线粗得吓人,然后继续闷头干饭。
徐老太太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宣则,你妹妹呢?哎呦,年纪大了都记不清她叫什么了,她是不是也跟你回国了呀?”
妹妹?初尧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齐宣则好像是有一个妹妹,出生没多久就跟他们一块移民了。
齐宣则摇了摇头,“豫凡还在念高中,大概暑期才会回国,等她回来一定让她来问候您。”
徐老太太一听乐开了花,“对对,就叫豫凡!好啊,等她回来,我得好好见见这个小家伙,然后给她包个大红包。当初她才丁点大,你妈妈就把她带走了,现在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子了,肯定和你特别像!”
齐宣则附和道:“是有很多人说我们很像。”
这下徐昕也来劲了,“那也没几个月了,到时候就由我们来做东,请你们吃饭。”
齐宣则再次端杯,“那就先谢谢徐叔叔了。”
徐昕笑着把初尧一起拉起来敬酒。
一个不够,再来一个,徐昕不得把他挤兑死。
初尧面上挂笑,心里早已怨念了一万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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