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观操
当天晚上宾主尽欢张效坤意外的话不多，酒却喝的不少，给人的印象倒是挺不错，可见大奸大恶之人面上往往看不出来什么，谁能想到这个敦厚壮士看起来值得信任的汉子日后会在东山如此横征暴敛呢。
等喝到了大伙穿插单独敬酒的时候，宴席也就进行的差不多了，众人纷纷起身单独敬刘子祥，赌咒发誓的话不要钱的往外说，甚至张效坤还要拜把子，被刘子祥婉拒。
这些人走到哪里都要拜把兄弟，最后弄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把兄弟，像陈雪轩跟张效坤就是把兄弟，但你要说这两人真的是一路人，那刘子祥是打死也不信的。
到了最后，刘子祥举杯，“兄弟不胜酒力，今天承蒙冯大帅和诸位弟兄的款待，不胜感激，大帅有句话说得好，我们是邻里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欢迎诸位到我那去玩，扫榻以待，扫榻以待啊！”
一般说这种场面话，酒席就结束了，大伙儿共饮一杯，连称一定一定，又跟大帅客气几句，然后刘子祥就先行告辞，陈雪轩代为送客。
到了扬子饭店外边，刘子祥深吸一口气，陈雪轩笑道：“总办，没吃饱吧？咱们再去弄碗粥喝喝？”
刘子祥点点头，有的话不方便在场面上说，甚至不方便给大帅亲自说，总得有人倒一手，这个人就是陈雪轩，他经常扮演这种角色，代表江南搞对外交涉的，往往都是他，游走于各方之间，很受好评。
两人就慢慢散步，水处长等人在后面拉开一段距离跟着，金陵城白天还繁华些，毕竟人气遮掩了破败，一到晚上，离开扬子饭店左近这样的热闹所在，就难免显得有些清冷了。
刘子祥不禁叹息一声，“打来打去，你方唱罢我登场，苦的还是老百姓呐。”
陈雪轩道：“您这话说的，倒是跟我们大帅经常念叨的一样，大帅说，看这些人，都是想让这个国好的，只不过是在谁手里好的问题，要是不在他手里好，那他宁愿打个稀巴烂。”
刘子祥笑了，“大帅还是看的通透。”
到了一处小酒铺跟前，陈雪轩停下步子，“就是这了，总办，咱们尝尝这里的酱鸭，都说金陵的盐鸭子好吃，我却吃不来，这酱鸭下酒，最适合不过了，绍酒忒没劲，咱们弄点小烧。”
陈雪轩也是直隶出身，南酒喝的少一些，喜欢喝高粱酒。
“客随主便，今天就尝尝这酱鸭。”
两人走进去，店里没什么人，进门正对着一个栏柜，上头摆着青花的酒缸，两摞小碗，一摞粗陶的，一摞细瓷的，在往边上有一个架子，上头盖着纱网，挂着一只只酱鸭。
屋里用青砖漫了地，显得怪干净，稀稀拉拉摆了六七张桌子，都这个点了，就一桌人，看起来都挺斯文，穿着长衫，面前两碟鸭子慢慢吃喝。
一个穿着干净的老掌柜颤颤巍巍迎上来，拱拱手，先对陈雪轩道：“陈爷，您来了。”又转头朝刘子祥点了点头，并不多么谄媚。
陈雪轩扭头冲刘子祥笑道：“闹长毛那会儿，老爷子就做酱鸭子了，到现在，多少年头了您算算！”
这倒是挺让刘子祥吃惊，活得长不奇怪，龙国人这么多，总得有长寿的，可在这地方活这么长，还真是个异数。
这不是骂人的话，而是自从洪杨乱起，金陵城已经不知道让打破了多少次，杀了多少回，长毛来了杀，曾氏兄弟来了杀，南边造反杀，辫帅破城还是杀！
老掌柜颤颤巍巍剁鸭子，打酒，别看他手一抖一抖的，可剁的块块分明，分毫不差，一边干活一边嘀咕道：“活那么长有什么赚头？都是受苦啊！”
陈雪轩上去把盘子和酒壶接过来，“您老这可不是受苦，晚上还就着鸭子喝三两酒呢？”
老掌柜这才笑笑，“我都这个年纪了，吃饱等饿！”
众人就都笑，陈雪轩把鸭子跟酒放在桌子上，请刘子祥坐了，亲自倒酒，跟刘子祥碰了一盅，一饮而尽。
“总办，咱们接触不多，虽然您年轻，但是看得出来，主意正，跟那些只知道捞钱的不一样，大帅他老人家跟您也很对路，该说不说的，兄弟我得劝您一句，要是真像您说的那样，小本子要登陆，那就划出交战区来，最多，把百姓都撤出来就是了！”
说着，陈雪轩又自己满饮一杯，夹了一筷子酱鸭慢慢嚼，半晌才恨恨道：“不要脸的事儿，咱们已经干得多了，还差这一回两回吗？”
这就是陈雪轩的做派，不管怎么说，这人只要不涉及核心利益问题，总体来说靠的是真诚二字，这种话按理说不该他说，可偏偏他就说了，还说的挺情真意切。
要知道刘子祥是今天才跟他见面的，可现在的感觉，俨然像是老朋友了。
刘子祥举杯跟他碰了一下，“雪轩，我打算把队伍都拉上去，彭城，就不设防了。”
这当然是屁话，他再信任冯大帅，彭城也不可能不留人设防，早已打算好了，在彭城留一个师的人马，大概率是之前靳翼青留下的那批被淘汰整编以后的本地师，这就足够用了。
但他说的真真的，一下给陈雪轩整不会了。
想了想，“总办，就算全拉上去，能打过吗？”
刘子祥拿起来一个鸭腿，“打了再说，哎，你是个知兵的，要不要跟我去观操？”
“你们要秋操？”
秋操是惯例，在秋天的时候大练兵，当年冯大帅就是靠着秋操，震惊汉斯人，从此一举成名。
刘子祥摇摇头，“等不到秋天了，就这两天的，你要是想去看，就跟我一起走。”
这也是促进互信坦诚相待的一种表现，邀请你去观操，那就是把家底子亮给你看，要是比你弱，那我都给你看了，肯定没别的心思，要是比你强，那你就自己掂量掂量吧。
陈雪轩沉吟了一会儿，抬头喊道：“老掌柜，再切半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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