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苏前10
闹剧般的男伴事件过后,陆希臣重新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但是在那日发生的一切是不会因为他的逃避变得不存在。
陆希臣端着二层客人点的酒上楼,之前说过夜宴剧本杀的老板是位富二代,直接租了两层楼,底层是剧本室,二楼是酒吧,倒不是那种吵得不行的,比较清静适合慢酌,也有可以一个人呆着的包厢。
像孟云霄那天在剧本室玩乐,其实是不允许的,如果想喝酒唱歌得去二楼,但谁叫他们那伙人身份特殊,作为老板的程序知也得开后门。
言归正传,陆希臣虽是在工作,但他的精神却飘远了,孟云霄的外套他已经打理干净,可真的要送到对方说的萃园吗?
陆希臣没迟钝到白痴的程度,孟云霄对他的态度十分古怪,对方在浴室里绝对看见了那件遗留的外套,依旧选择洗浴是不是真心他不知道,但一定在故意等着他,他如果还继续出现在对方面前,难保不会朝向不可控制的事态发展。
他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如何在不用跟人产生复杂联系的基础上完成任务。
然而,他是躲不掉的。
陆希臣叹气,想到神秘声音给他布置的新任务——亲自将衣服还给孟云霄。
连一直对他任务完成状况睁只眼闭只眼的神秘声音,在这次居然详细地描述完成任务的标准,强调他要面对面交还到孟云霄手中。
陆希臣走到最后方的环形沙发,把酒放置宽敞的长桌。
“哥。”他的周边落下一片阴影,是和他同期的李彦,“那边有位客人指名要见你。”
陆希臣挑眉,看出李彦的欲言又止:“怎么了,有麻烦?”
李彦拍他一下手臂:“是闫明安招待的人,哥,你坦白说,是不是二代下底层渡劫的?”
“……”相关问题他已回复过,陆希臣无奈反问,“你觉得呢?”
李彦体会到他的真诚:“行叭,我信你,你小心点闫明安使绊子,毕竟他悉心招待的贵客突然选了你,心针尖小的他肯定要发疯。”
陆希臣点点头:“嗯。”
李彦看着他的背影,极是羡慕地想到:我啥时候才能混到贵客指名认识啊?
二层的灯光并不黯淡,没有那种难言的暧昧氛围,清清淡淡的轻音乐飘荡在空中。
陆希臣踩着鼓点的节奏,款款走至李彦指的位置,离他刚才放酒的地方不远。
他对上忽然回头的人视线,光影分明将对方划分成两个界面。
陆希臣迎向对方泛着幽蓝的瞳孔。
“你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稍稍停顿片刻,“我是宋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道个歉。”
陆希臣认出对方是他等在公交车站,炫耀自己有跑车的肾虚男。
今日再次相见,依旧是轻佻的装扮,银饰皮衣和破洞牛仔裤,不过开口的样子,还算是正常严肃。
“猝不及防遇见,也没来得及准备礼物,你看我给你点点酒水如何?”宋阑搓搓手,眼神里透出小心翼翼。
陆希臣有些不适应,他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对自己这么讨好:“我没有介意。”
宋阑如释重负地笑道:“来来来,坐。”自来熟地拉住陆希臣,“我看到点单界面你的照片,还不敢相信,这真的太巧了,既然现在确定,我就点了。”
陆希臣客气道:“我不能待太久,工作时间。”
宋阑摆摆手:“没事没事,你能愿意跟我喝一杯,我就放心了。”
陆希臣抬眸触过对方略显虚浮的脸。
“那谁,过来过来。”宋阑仿佛没瞧见他的打量,朝侍立在一边的人招手,“再准备个杯子。”
陆希臣与来者四目相对,是闫明安,对方正用一种令他极不舒服的眼神滑过他。
“还愣着干嘛,没听清楚么?”宋阑生气道,“快去跟我朋友拿个杯子。”
“……”
陆希臣嘴唇微动,正想说自己去拿吧,闫明安就转身离开了。
“什么态度?”宋阑皱眉,他自己的脾气本来就谈不上好,要不是了解到那日接陆希臣的人是戚奕,压根不会好声好气地道歉,从来就是被捧着的人,哪里受得了一个没背景的服务生的气。
陆希臣出言解释:“他的服务一直都很好,可能是因为我才会这样。”
宋阑脑子灵活,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嘴边流露出些许轻蔑:“你脾气好,但他敢惹到我,我可不会饶过他。”
陆希臣未做其它言语。
宋阑却是叫上对面耍手机和从洗手间回来的哥们:“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他叫陆希臣,我朋友,你们有空就多过来照顾他生意。”
“宋哥,你不会被女人甩多了,就变口味了吧?”臭味相投的纨绔子,挤眉弄眼地半开玩笑道,这是耍手机那个。
宋阑一巴掌就抽到说话人的肩背:“什么鬼话!”
刚回来的穿衣形象要正经不少,但眉宇中的轻浮掩都掩不住,居然对陆希臣吹了声口哨,流氓十足:“正啊,比宋哥你的所有女朋友还正点。”
宋阑尴尬地朝陆希臣道:“交友不慎啊,我管不住他们,你千万别生气,我…我回去就让他们家长收拾他们。”
陆希臣听笑了,还兴告家长的?
“哇,宋哥你不至于吧。”
“希臣,咱俩就是开玩笑的,你可一定莫让宋哥搞告家长这套。”
陆希臣配合道:“肯定不会的。”一双盈着笑意的桃花眼,波光清泠地望向宋阑,似乎是在征求意见。
落在他眸里的宋阑微不可察地一怔,近乎丢盔弃甲般地移开目光,脸庞烧得厉害。
如果说之前是因着戚奕不得不向陆希臣低头逢场作戏,而现在竟是升起一丢丢真心。
好像能跟陆希臣做朋友也挺不错的。宋阑抱着这样的念头,瞪两眼自己的朋友,警告道:“希臣和你们不同,你们那些破习惯别带坏了他。”
宋阑的认真,让原本嬉皮笑脸的两人不得不收敛许多。
恰时,拿杯子的闫明安回来了。
对方总算恢复自己只是位服务员的态度,就是相比之前的愉快活泼多出几分冷漠,彻底认清自己想要拉拢的客户选择了竞争对手。
“宋哥,还要多叫个妹子吗?”
“叫毛,你们又搞什么操作,不是就玩玩剧本杀么?”宋阑把自己说得是清清白白。
“那我让跟你的妹子回去。”
宋阑脸皮五花八门地扭曲起来:“找抽是吧?”
旁边吃瓜看戏的陆希臣不忍直视,转移注意力的时候,十分不凑巧地又对上闫明安的视线,他缓缓展开一抹笑来,嘴角的弧度撞入闫明安眼中,全被解读成浓浓的嘲讽。
陆希臣莫名其妙地看着脸色陡然难看的人。
咔嚓。
宋阑放下手机,神色愠怒:“妈的,早瞅你不顺眼了,拉着张马脸要谁买单。”
出乎意料的举动,震惊到在场的几人。
闫明安最先有反应,语调都提高到尖叫的程度:“你做什么?”
“投诉。”宋阑不屑。
“你不能这么做……”闫明安慌了,“你这是恶意投诉,你跟陆希臣一伙的,想为他出头,用这种下三滥手段,我不会认的。”说到最后镇定下来,面色也平静了。
宋阑冷嗤:“不需要你认,赶快滚出我的视线。”
闫明安握紧了拳头,绷着后槽牙不动。
宋阑撩起眼皮:“耳朵聋了?”
闫明安知道自己不能再跟客人继续对峙,无论如何都会是自己吃亏。
宋阑眸中寒光闪过,他的暴脾气上来,手立时捏住桌面的玻璃杯,结果被按住。
他看向按住自己的陆希臣,即将冲出口的粗话堵在喉咙里,不能朝道歉对象发火,那就对招惹自己的人喷射毒液。
“你动了手就不能投诉了。”陆希臣及时阻止道,“你要骂人的话,周围已经有人拿出手机,你想出现在网络上让网友观赏你辱骂别人的威风吗?”
宋阑的两位狐朋狗友向陆希臣扔了个佩服的眼神,同时令两人大跌眼镜的是,宋阑居然真的不再有任何动作。
念头转动间,陆希臣余光装进对方不曾有丝毫纠结的表情,他倏地收回手。
对方不是傻子,识破了他上眼药的伎俩——他想借对方的手整闫明安的心思,被宋阑看得明明白白,他那句解释看着像是为闫明安的态度开脱,却是故意要让宋阑出头,宋阑不是要向他道歉求得原谅么,自然得想办法让他满意才会被原谅。
此时此刻,宋阑的行为就是要告诉他,他会为陆希臣出头,但他也知晓他的算计,别把他当傻子。
“这杯酒是我之前出言不逊,我向你道歉。”宋阑动作自然流畅地倒满两个玻璃杯,端起杯子将其中一杯递给陆希臣。
陆希臣瞥一眼不被搭理的闫明安,伸手接过。
“我先干为敬,你随意。”宋阑竟是直接一口闷了。
陆希臣观察须臾透明玻璃杯里金澄澄的酒,最终他低头沾了沾唇,不会引起过敏。
“第二杯是我能交到你这个朋友,就不说肉麻话了,我先干了。”宋阑。
“……”
“嗯,第三杯……”宋阑想了想,痛快道,“不扯那些有的没的,干。”
陆希臣见人又是一口闷,心微微提起,这要喝多少杯才能结束?
所幸,三杯酒喝完,宋阑没再强留他。
陆希臣瞥一眼仍未走,被当作透明人的闫明安,干脆地离开。
而在他离开没多久,宋阑三人也下楼,准备去剧本室,伴着陆续到来的三位美女。
直至下班,陆希臣都再没发现过闫明安的存在。
陆希臣干活干得心不在焉,他仅仅是想教训下对方,倒没想让人连班都上不了。
下班期间,陆希臣在换衣室碰到关系还可以,消息也灵通的同事,打听道:“李彦,怎么没见闫明安?”
“你不知道啊?”李彦纳闷,“他被程哥叫回去休息了几天,听说是得罪重要的客人,被程哥斥责了两小时……”他啧啧称奇,多少有点幸灾乐祸,“我没想到以闫明安的脸皮,居然会被骂哭,哭得稀里哗啦,妆都哭花走的。”
“没被开除?”陆希臣。
李彦疑惑地看他:“哥,你也实在是受不了他了?不过他的业绩确实不错,程哥应该不舍得,最多扣钱不会开除的。”
陆希臣翻了翻眼皮:“我不至于盼着他被开除,虽然他每天阴阳怪气我是挺烦的。”
“还造谣呢。”李彦凑近道,“我觉得你能不跟他有交集就不要有,我这两天上网见了好几起,女方因为被莫须有造谣出轨卖身,遭受网暴和流言蜚语,尽管你是个男的,但要是倒霉担上啥违法犯罪的咋办?真是不能小觑谣言。”
“他造过我谣?”陆希臣蹙眉。
李彦面色僵了僵,猛地拍自己嘴一下,干咳两声道:“我是不是没跟你说?哥你别介意啊,没人信的,而且我跟你相处的,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陆希臣只盯着他,没有回应。
李彦摸摸鼻子:“其实我也不太了解传的源头,但我猜是闫明安那小子没跑。”
“传的什么?”陆希臣。
李彦偷偷瞄他,迟疑片刻:“就是说你这人不行,和程哥关系不清不楚,业绩都是靠出卖那什么才有的,你别放心上,没人信的,我都给你怼回去了。”
陆希臣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情在听到李彦的话语时,有刹那空茫无措,即刻升腾起无数火苗,但又没有可助燃的罪魁祸首,转瞬熄灭得一干二净。
“哥。”李彦喊他,“你还好吧?”
陆希臣关上属于自己的衣柜门,上锁:“回去了。”
李彦安慰道:“他们就是嫉妒你,像我跟你处过的,能不清楚你是啥人么,他们知道个屁,我都给你反驳回去了。”
“嗯,我没事,谢谢。”陆希臣。
两人回家的路不同,同走过一截路便分开了。
李彦有辆电动车,前不久坏了还在修,今日只好打车回去,而陆希臣租的房子离夜宴非常近,步行二十分钟就到。
凌晨两点半,天空布满星光,如水的晚风轻轻拂过,马路边的常青树枝叶簌簌,照映出摇曳的斑驳倒影。
婆娑树影在陆希臣衣上经过,带去几许风尘。
明日他轮休,要不要去萃园还外套?
他正考虑着,背脊忽地紧绷,心中很奇妙地生起某种感觉。
陆希臣的视线低垂,自己的脚边不知何时多出一道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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