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二节 赌天下
数日后,益州赌坊密室内。
原登飞一身崭新绸衣,今天腰杆站的笔直,昂着头,一脸得意的笑容。
“原登飞。”桓少居然在夸奖他:“你是一名济世之才,好好待奉桓氏一族,日后朝堂之上,必有你一席之地,要不是坐镇一方的刺史,要不是当朝三品红袍大员。”
“遇到主人,小人衣亮履新,夜夜新郎,主人实为在下再生父母。”原登飞两腮上迅速堆起一团肉,笑着说:“此番陪郑方去隐龙岛,必定按主人命令,游说米教举兵反晋。”
桓少说:“米教中,甘派弟子多是庶族人家,他们渴望财富和名声,最大梦想便是成为士族豪门,你就顺着这个方向给他们画大饼,把饼画的大大的,圆圆的,只要米教造反,便是首功一件。”
“小人领命。”原登飞膝盖一弯,一哈腰,说:“甘派执事长老孙大眼飞鸽传书郑方,特别点名将在下带去隐龙岛,此人极度仰慕成为士族人家,内心多半已有反意,只差一个合适借口而已。”
“合适的借口?”桓少小眼中精光一闪,问:“你想出什么合适借口了吗?”
“眼下没有。”原登飞笑道:“但主人放心,在下熟读春秋,倒背四书五经,更善长篡编历史,只要孙大眼等人愿意竖起耳朵听,米教必反。”
“好,本少信你有这个本事。”桓少掌一翻,手上多了一本帛册,说:“帛册中所录,乃桓氏族传一门道法,你拿去修习一番,原本所习的不咸山‘兽形幻术’轻易莫用,免得泄露身份。”
“噗嗵”一声,原登飞跪在地上叩头,道:“主人赐我族传道法,在下愿意赴汤蹈火,以报君恩。”
修真界中,相互之间的道法传授,素来非亲不传,以往原登飞跪拜桓少,一半是畏惧,一半是想给自己留个希望,今日桓少突然传他族传道法,显然将他当成心腹,这次跪拜,是发自内心臣服的跪拜。
“起来吧,米教若起兵造反,你便留在米教中给本少通风报信吧。”桓少命令道:“本少会派人定时与你联系,记住、在米教中要多交朋友,不论需要多少银钱,都要舍得,若需任何帮助,本少自会派人暗中协助。”
“明白了,主人。”原登飞一点就透,道:“在下这便回府准备一下,几日后赶赴隐龙岛。”
“去吧。”
原登飞走后,贾智问道:“桓公子,你方才答应原登飞银钱可以随便花,人也可以调用,真是这样嘛?”
“是真的。”桓少道:“我桓氏赌的是天下,若输了天下,我桓氏啥也输了,若赢了天下,区区一些阿睹物,无非是前门进,后门出的一堆破烂而已。”
贾智和卢刚一齐默然,怎么也想不明白,原登飞仅凭一张嘴皮子,为啥得到桓少如此恩宠。
郑府中,郑方的儿子郑松泰,正在垦求郑方:“老家伙,本少爷一生从未出过益州,更未见过大海,这次你必须带着本少去看看海岛风光。”
“你手无缚鸡之力,自益州前往海岛,且不说路途遥远,便是航海时,风浪颠簸之苦,你也受不了。”郑方摇头拒绝。
“真不带?”郑松泰又问了一次,见郑方仍然拒绝,便呵呵一笑,甩袖而去。
原登飞回府后,先和郑方说了两句话,便进花园向妻子郑静辞行,郑静的孩子越来越大,已然“呀呀”学语,自有了孩子后,郑静一心照顾孩子,对原登飞来访直接视若无物,连看也不愿意多看一眼。
“去吧,以后去那儿,不必来与老娘说,老娘不想知道。”
“好,好。”原登飞面色如常,退出花园,低声咒骂:“你一直将老子当野狗看,还弄个‘野棒槌’来羞辱老子,终有一日,老子让你母子生不如死!”
天高云淡,蓝海湛湛。
一艘大木船乘风破浪在波涛中穿行,一会跃至浪尖,一会沉到水底,咸咸的海水咆哮着,不停的冲到船板上。
原登飞立在大木船头,胸中激情汹涌澎湃,有一种张骞出使西域般的荣誉感,想想桓少的承诺,一州刺史,三品红袍大员,以前一辈子不敢想的好事儿,让原登飞在睡梦中笑醒。
“姐夫。”郑松泰穿一身奴仆衣衫,跌跌撞撞从船舱中过来,问:“风大浪急,你站在船头干什么?何时能到隐龙岛呢?”
“在船头找一根使节啊。”原登飞知道郑松泰听不懂自己话中之意,也不解释,又说:“上次去隐龙岛时,大船在日落前靠岸,此次一路顺风行驶,应当快些。”
郑松泰在益州郑府时,对原登飞软硬兼施,必须要求随行,到海岛上一睹天水一色的景观。
原登飞岂会在意郑松泰死活,只顺水推舟说了两句注意危险,便按郑松泰的计谋,将他带上大木船,等郑方发现身着奴仆衣衫郑松泰时,只能训斥宝贝儿子两句,默认其随船同行。
“这船头风更大,我回舱中躲躲。”郑松泰望着一会嘿嘿而笑,一会又忧虑重重的原登飞,打了个招呼,又钻进船舱。
“恩,去吧去吧。”原登飞心中有事,独自迎着海风,伫立船头心中反复盘算;如何能让天师数百名祭酒全部同意举兵造反,反抗晋室。
两日后,隐龙岛大殿中,天师众修齐聚一堂,接职位顺序坐好。
王茨与王颖披麻带孝在大殿中站立,啼哭着将上虞县王氏一族中发生的事情,重新讲述一遍,大殿中顿时人声嘈杂,众说纷纷。
“大伙静静。”孙恩一摆手,扬声道:“安帝登基后,司马元显掌控晋室大权,此子如今强征‘乐属’充军,将王氏一族中人押在建康,本君欲派人解救王氏一族,诛杀黄老四,但此举等同谋反,事关教中数十万兄弟的身家性命,今日召大家前来隐龙岛,只想听大家拿个主意。”
“杀,杀。”一个秃顶大汉腾的跳到殿中,大叫:“先派人将上虞黄氏一族杀光,然后杀到建康,把王氏一族的人救出来。”
“孔祭酒。”一个儒生模样的中年人,立刻反对:“你与王氏一族是朋友,为朋友出声也是应当。可是一路直接杀到建康,不论救不救的出人,都必引起朝廷大力报复追杀,到时又该如何?”
“蒋祭酒。”余姚县祭酒孔武,指着儒生中年人,叫道:“你所在的鄱阳郡,此次不在征乐属充军范围内,事不关已,你当然不急,你的意思是说不救人?不报仇?”
蒋祭酒面色赤红,叫道:“本人没说过不救人,只是请问孔祭酒要以何种办法,前去建康救人。”
秃顶大汉孔祭酒是甘派中人,与王氏一族是旧交,鄱阳郡蒋祭酒是苦派中人,两人一较上劲,原本没有立场的各路祭酒,顿时阵营开始慢慢分明,相互争辨,大殿中顿时乱成一锅地瓜粥。
双方不论怎么争辨,都明白两件事,一是不能公开扯到甘苦两派,二是谁也不肯表示不去救人,不讲义气,在帮派中可是大忌。
半柱香后,殿中各州、郡祭酒们七嘴八舌,各自说得口干舌燥,也没定下统一意见,孙恩也不说话,更不阻止,只是若无其事的向孙大眼使了个眼色。
孙大眼坐在孙恩不远处,见到孙恩的眼色,立刻向原登飞点头示意。
“在下益州原登飞,见过各路道友。”原登飞今日刻意身穿蓝色长衫,腰坠玉佩,手持折扇,一步三摇走到殿中,施了一个拱手礼,说:“想代表益州郑府说两句。”
“大家静一静!王茨、王颖,给各位祭酒上碗茶。”孙大眼站出来,给原登飞铺垫静场,扬声道:“原道友先喝口茶,有话慢慢讲。”
王茨、王颖给各位祭酒一一沏上茶,一碗茶不重,但由身披麻衣,一脸泪痕的王氏姐妹一敬,敬的所有祭酒心头沉重,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戚然,又有一种此仇非报的愤然感。
孙恩目光如炬,缓缓从各大祭酒脸上扫过,对这种效果感觉非常满意。
“各位教友。”原登飞一笑,然后询问:“有人残杀本教兄弟,这仇报不报?”
“报!”
诸修众口一词,这点没争议,做为江湖帮派,义气是帮派的基石,不讲义气的帮派便不复存在。
“晋室天下篡自曹魏,这算不算不忠不义?”
“算。”
“后秦姚氏羌人抢了司马氏的老宅子洛阳,司马元显连屁也不敢放一个,这算不算不孝?”
“算。”
“北荒后燕国已亡国,强悍的北魏骑兵正在黄河北岸饮马,只要黄河结冰,便会纵马南下掳掠,如今的晋室可曾保护好百姓?”
“没有。”
北魏和晋室以前国土不联界,中间隔着一个后燕国,晋燕两国近数十年间从未发生过大规模的征杀,但燕军小规模的抢掳从未停止,在黄河结冰后,燕军骑兵便小股轻装出击晋境,抢了就走,待晋兵整兵赶到时,燕军早已返回燕境。
在晋民眼中,一头小辨的北魏骑兵连燕军都能消灭,何况晋军。
“诸位教友。”原登飞口气一顿,卖了个关子,问:“司马元显老宅子让羌人抢了,不敢抢回来,老百姓让燕人抢了,不敢打回去,这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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