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缘由
汝南大营,营中戒备森严,每隔半个时辰,吕布便会带着一队骑兵从营门前溜过,确保没有不开眼的来到营门闹事。
这些日子,军营之中的水土不服者病情渐渐减缓,减掉了沉重的行军任务之后,他们仿佛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病情也忽然好转了许多。但是,若想要快速医治,还是要看冀州带来的神医华佗的药方。
唐粥坐在军营之中,这些天他神色不属,忧心忡忡。汝南是袁术起家之地,虽然来时将他的五十万人马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大军忽然出现的病情却扰乱了唐粥的判断。
此时兵无战心,若是忽然遭到袁术的袭击,那结果,唐粥已经不敢去想了!
吕布巡视完一遍营寨,来到大帐内向唐粥汇报情况。军中一切安好,士卒都在调养身体,多亏了及时发现并采取措施,病情在军中并没有扩大,也没有引起士卒的恐慌。
“那就好!那就好啊!”唐粥叹息连连,但是,眉头却是依旧拧成一团。
“主公!这是在担心袁术那边?”吕布挑起眉头,颇为傲气地说道:“不是我小看袁术,他那些兵马皆是土鸡瓦狗,主公若是不放心,我带兵一万前去挑衅,管保袁术那老小子吓得躲进被窝里,连城门都不敢开!”
唐粥皱眉,惹得吕布面色有些不爽地说道:“主公不信?”
“信!我当然信!”前者点头,对于吕布的威名,他是相信的,但是,袁术军中也不是没有明白人,若是如此挑衅,恐怕会被有心人察觉出来。
“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为将者,一举一动,更是能够掌握千万人的生死,故不可令敌知其心意。虚则示之以实,实则示之以虚,长则示之以短,短则示之以长。”
说完一大通理论性的东西,吕布却并不买账。他当年带领兵马纵横草原的时候,从来没有读过兵书,一样将那些自称名将的家伙打得哇哇乱叫,哭爹喊娘。
“所以?”他身子向前一倾,问道:“主公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要示敌以弱,从明日起,将军中防护撤去,引诱袁军来攻。若是袁术来攻,你便带兵前去将他们痛打一顿,然后再继续挑衅!”
“若是袁术缩在大本营里不出来怎么办?”吕布带着颇有些轻蔑的语气,仿佛对袁术不屑一顾。
听到这个问题,唐粥呵呵一笑:“若是他不出来,那我们就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
唐粥说得十分郑重,但是吕布却是一头雾水。变化,什么变化?
“主公!”两人正说着,外面荀攸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唐粥呵呵一笑,指着他说道:“这不,变化不是来了吗?”
吕布转头看向走进来的荀攸,只见他匆匆一拜,说道:“启禀主公!好消息!好消息!”
“袁术老贼,如今真是自取灭亡!”荀攸面色兴奋,一向沉稳的他都变了脸色:“今日属下得到消息,袁术采纳手下大将纪灵提出的计策。原先全面封锁百姓离开汝南,如今只要百姓交纳一定的买命粮,便能够离开汝南,逃生而去。如今,汝南城内百姓群情激愤,纷纷怒而弃粮出城,如今,官道之上,车马百姓源源不绝!”
“哦?”唐粥有些惊奇,抬头看了吕布一眼,后者拱了拱手说道:“主公放心!我这就放出去斥候,前去打探消息,防止这些百姓之中藏有敌人。”
吕布说完便出去布置,大帐之中只剩下唐粥和荀攸两人。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唐粥心中独自思量。他虽然将吕布派出去,但是,心中其实已经相信这不是一次袁术施展的军师谋划,而是真的放百姓出城。
只是,若是此事为实,唐粥心中反而更加不安:“公达!汝南百姓离开,需要交纳买命粮,具体需要交出来多少呢?”
荀攸没有想到唐粥的关注点在这里,沉吟一会儿说道:“具体数额不等,小户人家基本上带走口粮之后,剩余的粮食便够交纳买命粮,但是,中等之家却要将半数家产交出去。至于那些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袁术并没有放他们离开的意思!”
呵呵!这倒有意思了。将中下人家赶出汝南,只留下富户,袁术这是想要将钱财全都留在自己手里啊!
叹息一声,唐粥扶额说道:“袁术营中有大才啊!竟然给他想出这种死中求生的法子来!”
“可是,这法子却是先伤己,再伤人,饮鸩止渴,必不能长久!”荀攸此时也明白了这个计策的险要出,顿时恨得咬牙切齿。
“长久不长久另说,至少这个计策给垂死的袁术吊了一口气。只要在这段时间内将我等攻破,那他前面牺牲的那些就全都值得!这是破釜沉舟之策!够狠!如今,我不得不认真对待袁术这个家伙了!能够成为袁氏家族推出的继承人,看来的确是有其真才实学的!”
唐粥叹息,这副破釜沉舟的样子,光是听起来就足够威慑敌人的了。还好,军中都是粗糙汉子,没有多少人知道什么是项羽,什么是破釜沉舟。
“那件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荀攸微微拱手,说道:“此人顽固,虽然听到袁术采纳纪灵的计策之后气得吐血昏厥,但是却丝毫没有向我等投诚的意愿。怕是,非一两日能够说动的!”
“唉!算了!此事就听天由命吧!我等虽然打着朝廷旗号,但是却没有真的让那些士子归心。汝南离去的大儒名士有多少,一路之上却无一人前来军中投效,似路龄这种人,还得等到形势明朗之后才能够让他们慢慢依附过来。相信他也看到这条计策的狠毒之处了,因此如今还将希望寄托在袁术身上。只要他们败上一场,事情就好说了。”
······
汝南,宰相府。
路龄躺在卧榻之上,身旁是面色悲戚的家人子女,在另一侧则是一位医者。
众人全都看着医者,只见后者诊断之后说道:“路公并无大碍,只是气急攻心,修养一段时间就好!”
听到这个诊断,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好了!成儿去送一送先生,其余人也各自回去吧!我这里不需这么多人,闷得慌!”路龄缓缓睁开眼睛吩咐,惹得医者受宠若惊:“岂敢劳烦公子,老朽这就告退,路公安歇便好!安歇便好!”
路龄叹息一声,看着面前的医者问道:“先生是否也打算带着家小离开汝南?还望先生实言相告!”
医者脸色惶恐,连连摆手:“路公见谅!家中老母生急病,在下不得不回乡照料,从此以后便在老家行医看病,造福乡里了。”
路龄微微抬首,看了看惶恐的医者,无力地挥挥手,说道:“先生既然着急归乡,便当速走。我让成儿持我名帖,为先生打通关隘,今日便可直接离开,先生放心便是!”
“多谢路公!”医者被路家公子路成带着离开,其余人纷纷离开,房间之中只剩下路龄的老妻洪氏。
“老爷!今日为何如此气急攻心,竟然以至于吐血了?难道真的是因为陛下今日的计策吗?”老妻洪氏和路龄相濡以沫,早就心意相通。她知道丈夫心向袁氏,但是为了袁氏基业而吐血,这种事情不像是他能够做出来的。
多年的了解,路龄也知道自己瞒不过洪氏,顿时长叹一声说道:“今日我吐血,不完全是因为陛下采纳纪灵匹夫的计策。虽然他的计策有伤国本,但是,这国本呵呵······我之所以会如此动怒,乃是因为受到了一个消息。
当年,我有一好友,他为人洒脱,才学无双。只是,因灵帝发起党锢之祸,所以多年漂流在外。我与他乃是知心好友,当初我曾听说他要回乡,曾经极力邀请他来汝南。
后来,天下大乱,他带着一家人来寻我,我却不在朝中。陛下命他为一地太守,却让他孤身一人赴任。我得到消息之时急忙命人将他请回来,但是他却执意要在当地执政。今日,我得到消息,当地的世家叛乱,已经将他给杀了!”
“啊!想不到竟然是如此!”洪氏叹息一声,拍了拍路龄的手,没有说什么。
手拍到一半,洪氏忽然惊叫一声,喊道:“老爷你所说的那位好友,莫不是泰山郡的那位公子?”
“唉!不错!”路龄长叹一声,闭上眼睛不言不语。
洪氏听了,泪流满面,哭泣道:“他家中还有三个孩子,他们难道也一起?”
“当时叛乱发生,他独自一人吸引了叛军的注意力,那三个孩子,好像是趁乱乘马车出城去了。人海茫茫,如今也是音讯全无,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路龄说完,又是一声长叹。
汝南城外,一片荒草地上,一匹骏马正低头吃草。远处一群百姓缓缓经过这里,赤红色的马儿抬起头看了一眼,见他们并无恶意,便低下脑袋继续吃草。
马车之中,忽然探出一张素白的小脸,满是灰渍的脸上,带着一种不符合此时年龄的成熟。他手中是一柄剑,剑柄之上染着血。
他挣扎着坐在马车前面,将长剑拿在手中,远处,一群不怀好意的汉子看到这一幕,面带犹豫地离开了这里。
乱世之中很多人都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对于这样的一个持剑的少年,谁也不愿去招惹他。
眼见那些觊觎自家马车的家伙全都离开了,少年这才大口喘息,背靠在马车之上,整个人仿佛要虚脱一样。
面对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他突然想要哭。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哭。不仅仅是哭泣会给自己招来祸患,还因为自己的两位姐姐如今也是同样孤独无助,自己需要撑起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四野茫茫,少年心中的迷茫更甚。一路之上,他都是躲避着追兵,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这里。但是,他并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至于向路人问话,显然也不是一个好主意。
呆了半晌,马匹吃饱喝足,然后便开始缓缓上路了。
少年选的是和众多百姓相反的方向,那里的人更多,也更加安全。对于自己这一家人来说,人多的地方不一定安全,但是人少的地方一定死得快!
“小二!”马车之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少年猛地将马车放缓,回头轻声道:“怎么了?阿姐!”
“没事!”马车之中没了声音,少年回头,用力地甩了一下鞭子,赶车马车,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泪水不自觉地流下来,想到自己的叔父为了救自己几人,孤身一人面对群狼,他心中就一阵阵钻心的痛。
“慢着!你是什么人?”少年失魂一样赶着马车,不知不觉面前已经被几名骑兵给拦住了。
这几名骑兵,眼神打量着这辆奇怪的马车。这些天的马车百姓什么的他们见多了,但是,这些人全都是离开的。像这名少年一样赶着马车往回走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少年有些手足无措,看着几名骑兵,紧紧握着自己手中的长剑。
“哈哈!娃娃!我劝你还是不要动你手中的长剑,我们这里随便一人都能将你杀了。还是收起你的武器为好,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只是想要打探一下你的情况!”
少年此时才发现这些骑兵乃是穿着军服,似乎军纪不错,对于自己也没有生出什么劫掠的心思。
当下,他便拱手问道:“敢问几位,这里乃是何处?我等和家人一起出来逃难,中途迷失道路,跌跌撞撞来到这里,还请几位告知此地为何处?”
几名骑兵绕着马车观察一番,然后相互点了点头,少年顿时松了一口气。
忽然,为首的骑兵却忽然指着少年手中的那柄宝剑问道:“你既然说你是逃难而来,那你手中宝剑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少年神色一慌,低头看着宝剑,果然上面还有血迹。
“这······这是”
“若是说不出来,你可是要跟我们走一趟了!”
少年变色,看着眼前的几名骑兵,眉头微微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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