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O二二、恶意（8）

　　此人有着温和而谨慎的处事作风，待人接物无不显得谦逊守礼，但显然性情中蕴藏着顽强的自负和果决，雷阵雨倒对其很是欣赏，不愿意加入概念性的玩家群体，那也无谓勉强，交个朋友结为队友，共同探索这方世界的辉煌和隐秘，想必是不妨碍的。

　　四十多天后，就连雷阵雨和伤无痕这种心志极端坚定之辈，也产生了动摇，在绝对寥无人迹，时而荒原万里的死寂，时而沙尘漫天的荒漠化土地上，持之以恒地到处瞎转悠，偶尔见到一只孱弱的怪物，都能引起欢呼雀跃，这件事不管怎么看，也透着一股傻缺的意味。

　　毕竟只是游戏，长时间收益寥寥，缺乏指向目标的所谓坚持，不用旁观者置喙，自己都会觉得莫名其妙，继而对自己的抉择深表怀疑。

　　但柳轻侯不愿意放弃，他明确表示自己还要走下去，继续这场注定没有指望的行程。

　　在游戏世界枯燥的探索中，他们三人无目的、无方向地踏足了二十多座星辰位面，相当于在每座星球表面停留了两天时间，对所涉空间领域的探察情况，所见所闻，皆将详尽的系统记录储存备案，虽然获益甚浅，但总算摸索出一定规律，想法上的收获也不可谓不大。

　　那便是但凡他们涉足过的位面行星，不管多么荒漠化，更不管空气中有多少沙尘灰烟环绕终年，禀承天地初开的混沌逻辑，以基本的化学物质为主要推动力在持续不竭地运转，只要他们愿意停留下来，进行挖掘开采事宜，必能撬动星体的自发生态。

　　因为这件事，他们做到过不止一次，所有位面星辰，都具有阳光、雨水等滋养生命的源泉，所缺者仅为玩家置身其中的推动力。在呼啸的洋流和静若死水的海域，在黑土地荒漠化的平原和山群崛起的峡谷深处，他们的采集行动，带来了渺不可察、但萌动清晰的生机。

　　那是初升的阳光射线和水源的浇灌，倏忽之间，区域地图里就生出了草木的嫩芽，也许只是青苔和石面沙层里的附着物，但毫无疑问，不必借助显微镜等微观层面的观察——游戏世界也没这玩意——目之可察的区域里，生物繁衍的第一步，已开始萌芽。

　　首次注意到这个情形的时候，三人击掌相庆，觉得此行不虚，当真发现了新大陆。然而在这座星球到处采伐，发现植物生长的频率极端缓慢，数日之后，能看到牙签般的草株已称得上万幸，至于动物，或者遵循系统设定反复刷新的怪物，那是骑乘坐骑飞越万里，一个也没见到过。

　　这显然带来一个较为模糊的结论，可能凭借三人过于渺小的当量，用以撬动星球生态运转，衍生出整个生物体系，还远为不足。

　　雷阵雨跟伤无痕虽萌退意，但发起人就是这两位，虽然当初过百人的队伍早已散失殆尽，仅有的一名队员却兀自不肯放弃，他们终究拉不下这个脸，就此灰溜溜的离去。这回事吧，仔细想想也的确猥琐了点。

　　他们不愿意做人过于猥琐，到得后来，柳轻侯倒反而闹得过意不去，劝过他们好几次，不行就撤吧，陪自己在这里瞎耽误工夫，很明显也不是两位大佬玩游戏的初衷。

　　不劝还好，越劝越让两位大佬心生惭愧，尴尬不已，连私下交谈都从未发生过，只能在心底里暗骂自己糊涂的主张，爱怎么玩怎么玩，何必拖着一群人？这回把自己架到火上了吧？这就是一个骑虎难下的局面，自作孽不可活！

　　于是两位东华帝国的高层，全魔道首屈一指的游戏高手，心猿意马地陪着柳轻侯这位难能可贵的独行侠，同进同退，约定上下线时间，找到了超神级玩家继续晋阶的核心隐秘。

　　那是对位面星辰本源力量的戳力掌控，那是将整座位面力量全然激发，继而成为实至名归的位面之王的通道，那是海量的利益，那是星球领主的超然地位。

　　多年以后，纵观圣域、魔道两方游戏巨量玩家，拥立位面天然为王的高人，也绝对属于凤毛麟角，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

　　那是一个全新的游戏世界观。

　　…………

　　杨烨运气不好，循天海洋流一路西行，剿灭了一百多支或来民间、或来自主权国的武装势力，生擒了数以千计的俘虏，拷打、威慑、恐吓，各种办法都试过，加害狂暴猪的真凶，至今也没问出个确切结果。

　　这断定是纳入了天使当铺的绝密档案，很可能连书面的档案和电子秘件云端的记录都不存在，只有少许几名高层知悉究竟。

　　因为狂暴猪已死，幕后主使更已被明确锁定为天使当铺，行凶的操刀人已无窝藏保护的必要，这个人是谁，拉到杨烨面前一枪爆头，如若能平抑杨烨的怒火，暂缓这番持续打击的行动，天使当铺应当是更加乐见其成了。

　　所以这位真凶要么身居高位，底层人士顶不住酷刑，就想出卖都找不到方向；要么在天使当铺的架构里极具权势，高层对此人的行为无不讳莫如深，戳力加以保护。

　　还有一种可能，是张玉强提出来的，凶手很有可能处身春怀楼麾下担任重要职司，或属天道公司属内的重要人士，是天使当铺安插在东国尤为有力的一枚棋子。

　　也是由这整个进程和几乎未曾停留的行程中，张玉强终于得知，杨烨掌握的科技力量之庞大，科技手段之多样化，对此一行又是极端丰富、不可或缺的助力。

　　张玉强还玩笑着问过一句：“这些科技园，科研所什么的投资，我好像也参有一股吧？”

　　“不止，你有百分之三的股权。”杨烨随口作答，神色却甚是端正，又道：“不过我在老褚这一摊子里，借用的帮助很少，多数是别的方面……毕竟注册在案的科技园，用起来容易被查到。”

　　张玉强大感愕然，问道：“你哪来的这么多资源？”

　　“我有钱，有点钱。”

　　杨烨拉着张玉强踱到室外，把燕南群私藏的那一堆产业变卖情况，跟他巨细详实、深入浅出地聊谈起来。

　　事实上，有张玉强陪伴左右，理性上认为是害了他，甚至会连累他的爱人吕玉澄，但深心里，杨烨还是难免感动，当身临危境，原来他也是渴望战友的。

　　不管出于哪种可能，对杨烨的行动构成不了妨碍，十多天以后，已至三月中旬，他们这一行已然壮大为近百人的队伍，登陆了北美洲大陆的海滨地带，近海区域约莫三十多海里以外，那座绵延过千里资源富饶的岛群。

　　这次目标清晰无误，那是身为岛国二皇子的迈尔威治，此人已被锁定为天使当铺主权人，登陆战的攻掠目标正是他的大本营，太阳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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