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O三二、恶意（18）

　　那仿佛黎明前的最终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都远远难以形容的黑暗，黑暗覆盖了一切知觉，从视觉到精神到灵魂深处，均陷入到似昏迷又似半醒的状态。

　　如此昏沉的情形，发生在基准位面人族的每一分每一秒里，那是无梦的深度沉眠中，那是病体遭到全身麻醉的手术上，那是昏迷的极致，在那个无知无觉的时空里，消融了一切恐惧、嫉恨、仇怨、爱恋、惆怅……不会存在任何情绪波动。

　　于亿亿计位面的生灵惘然不察中，时间箭头却悄然停止运行，而下一刻终究会来到，绝非时间概念上的下个片段，是踏上时空之旅的他们，觉得眼睛终于睁开来的那一刻。

　　事实上，他们的眼睛什么时候闭上的，谁也没有察觉到，物理动态上的眨眼也许都未曾存在过。

　　下一刻眼前便大亮，这是个晴朗的白天，春日阳光明媚得耀眼，其间却依然挟着料峭的寒风，三月末的时节，这显然是偏向西北方的地域气候。

　　汪明明目可视物之际，觉得自己渡过了整个人生长河，天雅见惯不怪，只是连续眨巴着眼睛，她有个下意识的念头，在穿梭过程中，自己似乎没来得及眨眼，而聂语晴则于第一时间收到姬青青的语声。

　　“告诉梨子哥，你们到家了，可惜青青无法在这个基准位面现身，只能魔道里相见了，姐姐……”姬青青说着有些迟疑，娇柔的语声中又带着浓浓的依恋之情，接道：“你们要记得来看望青青啊，我会很想念……梨子哥的。”

　　“是了，你家梨子哥是游戏狂魔，怎么舍得不上魔道？”聂语晴笑道：“呵呵，青青尽管安心好了。”意识海的交流模型早已熟练掌握，所以位于魔道世界不同的位面，她这句回音终究还是发送不出去的，不禁无奈摇头，吐了吐舌头，心下的欣然狂喜简直无以复加。

　　肖凡将纳米级弹性保护层收起，贴身藏于夹克的内置口袋，背着庞大到匪夷所思的包裹，就像背负着一只集装箱，他这只包裹充分开启，估计能塞进去一台双开门冰箱！

　　瞭目四望，四外的场景既熟悉又陌生，遥遥传来机床齿轮的咬合般的声响，循声看去，视线却被山峦阻隔，那绝对在数里开外。

　　而近处空旷无人，周边群山环绕，四人一兽的立足处，是一个乡野通道般的山谷区域，右边的山体上宽阔的蚀痕鲜明，仿佛由山涧泉流经年累月地冲刷所致，然而此刻却空空如也，干涸硬结。

　　聂语晴却喜笑颜开，说道：“咱们终于回家了，天雅，明明，这就是生我养我的基准位面。”

　　“哈哈，真的吗？你可别骗我，你……快发功吧我说！”肖凡大喜若狂，嗓门都抬高了好几个分贝，急忙说道：“快用你的意识海，跟天地万物沟通一下试试。”

　　“哪有什么天地万物？”聂语晴白了他了一眼，也是有些不放心，终究闭上了双眼，沉静了许久，在三人的注视中又睁开眼来，说道：“附近有个工矿的锅炉正在运转，但主要的工作不是为了开矿挖石头，而是打制履带和滑轮……应该是个重型企业，选定了山峦地带当生产车间。”

　　“不管那么多了，咱们第一件事，是要找到阿火……不！小静，也不……”肖凡这一激动，顿时语无伦次起来，连忙吸一口气，平息了一小会情绪，补充道：“我觉得，我得先找到我妈，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青青说东国的变化是翻天覆地的，简直面目全非。”

　　“先找到城市，人流集中的地方，才好作下一步计较，这个地方估计远离城市吧？”汪明明好生修整了一番，喘息稍定什么的那都是下意识的习惯举动，她靠在温顺的海魂身旁，似乎这样会给她带来更多安全感，忽然摸着海魂的脑袋说道：“这个家伙怎么处理……呃，不是要处理你啦！抱歉，对不起哈。”

　　她这话就在对海魂说了，海魂的脑袋摇摇晃晃的，在她的手掌下很是舒适的样子，估计根本不理解她的说话。

　　汪明明的看法，倒是说到了点子上。

　　海魂形态奇异，头部像鳄鱼，却有两张口器，钢刀般的利齿也远为尖长，身子像鳊鱼，但鳍翼之锋锐更远胜普通钢材打造的铡刀，尾部极薄如纸且短促异常，但尾巴也是它的武器，纳米级材料一割就破，就基准位面的科技成果，估计没有任何防护力量，能挡得住它的全力破坏。

　　这样一个生相天然狰狞的怪兽，身上还装满各种推动助益的器械，要说走入城市大肆杀戮，其惊人的破坏性，随便想想都头皮发麻。

　　这玩意肯定是要藏好，还要藏得越深越好，基准位面的人类，好奇心不比其它位面的低，要是没有肖凡进行意识交流上的管束，一旦被陌生人激怒了海魂，那就是生灵涂炭，人间浩劫可期。

　　“其实不远处，就有人族的聚居地，是个集市模样的营盘，里面挤着上千人呢，应当……我断定那儿不是工矿企业的食堂。”聂语晴忽然说道，“人族”这样的用词，透着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没办法，穿来穿去的各地征伐，她也早拿自己当主角了，她自己的世界才是她的重心。

　　肖凡眼中一亮，说道：“那倒可以去打听打听，但带着海魂……”他对着看似温顺安详的海魂，也是一筹莫展，这玩意可怎么藏呢？

　　当初去往一号位面，也是出去了卡车，将海魂运载到庄园里，小心翼翼地藏好，从未敢放它出去，都是天雅陪它玩耍。

　　“要么放它自己去山上觅食……”汪明明一言未止，连忙摇头道：“怪吓人的，它大概会吃人吧？”

　　聂语晴笑道：“它什么都吃，不忌口……”说到这里，看向天雅歉然地一笑，“又不像天雅这么聪明，学习能力又强，最主要是交流手段，除了肖凡，咱们可都不容易跟它沟通。”

　　“我能跟它沟通，它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天雅翻身上了海魂的背脊，果然海魂腰背一耸，便以器械打造的两排蹄足立起来，她接道：“而且它听我的，它对我很好，我带它在附近等你们吧。”她侧头仰脸探向海魂靠后的口器旁，海魂收束两排钢牙，探出双股刃般恐怖的舌尖，亲昵地在她光滑的颊边舔来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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