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二、归航（21）

　　春怀楼的见解，相较天使当铺对东国普遍领域的猎食行为，其实没有多少更加先锋的策略。他的筹划分为三个步骤，而第三个步骤，又显然较易说服天使当铺所有合作方的全面意志，因为他们的一切利益诉求，只要顺利来到这个步骤，均将得以彰显。

　　第一步是更大规模的开放粮仓，供流民有个基本的果腹渠道。至于基建方面的棚户格局，只须增设较大一些空间，倒无谓扩大其营造规模及设施条件，只要流民的生存权得以有限度的保障，暴民流动的情况将消饵于无形，治安方面的一片乱象自然得以抚平。

　　第二步是大力开掘输电、石油、晶岩气等能源端的建设，随之带来的就是修桥铺路等等基建项目的投产，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并不是免费供应物资，赠送财货供民众挥霍，这是在基建的同步阶段，给流民提供大量就业机会的同时，还能带来产业端的兴盛。

　　以重工业衍生出相关轻工业的诞生，利用几百间商店、酒吧试图带动就业和消费，跟重工业投产相比判若云泥，民进国退的举措才是良策，由此引发产业浪潮和市场繁荣。

　　这都是站在普遍民众的福利上进行考量的举措，完全是救国救民的菩萨心肠，当然不能令军方满意，就连孔英明也失笑无言，但春怀楼还有最后一条策略。

　　这条策略一旦提出，所有会唔人士都不由露出了笑容，纷纷翘起了大拇指，这个年轻人果然有两下子，把握到了问题的核心。

　　事情的核心在于天使当铺的利益归属问题，说得难听点，东国普通民众死得七上八下的，可撼动不了天使当铺牟取利益的决心。

　　所以第三步是大批量吸纳流民，借机向周边区域的政权抛出橄榄枝。

　　以Ｃ市为重心的产业体系，第一条是营商环境好，策略开明，第二条是资源丰富，供给端只要运转开来，物资就会源源不绝地供应下去。就算周边政权顽固不化，居安思危的民众也会自发投效过来，无须一枪一炮，就能把人家的地盘像摘桃子一般信手摘过来。

　　因为当民众都走光了，剩下一个光杆子的流亡军事机构，就算还有数千名身居高位的军事人才，谁给他们种地？谁给他们物资？这就是从内部瓦解局部地区的军事力量，让他们不得不投诚。

　　虽然得到一致的赞誉有加，高帽子不要钱般一顶一顶扔过来，春怀楼却颇能沉得住气，且一再声明，这三板斧缺一不可，尤其次序绝对不可倒置，能否走向最后一步，还得看前两步走得怎么样，其间涉及民生的部分丝毫容不得闪失，尤其在可预期的繁华将至，人本身才是最重要的资源。

　　这倒不是为了人气，而是为了资源端内在的营造和良性循环。人人有饭吃是其一，人人有工做是其二，其三才是刺激消费，拉动内需，营造区域繁荣景象。针对集群的乱民暴动，不能一枪撂倒完事，而是进一步说服教育，提供米粮果腹，提供工作机会，倒无所谓宣扬民主自由精神，而是在更大范围、更深广的层面上宣扬努力工作改变人生的励志精神。

　　魔道重启运营十多年后，东国在全球产业端屡创新高，重又恢复到国际强国之林，还有大股各国民众将春怀楼奉为圭臬，视作本世纪最伟大的精神领袖，也有数量不在其下的大股民众，认为他舍身卖于资本家甘当走狗，道德低下，人品无耻。

　　但当其时其境，春怀楼的施政方略三板斧，的确活人无数，于民不聊生之时，开东国乱世格局下的首条先河。

　　于其后一段时间，当互联网在一定范围内开始运营的时候，春怀楼又向普通民众提出广开言路的音视频及文字平台窗口，吸纳实干人才为己用，春怀楼作为改良派领军人物的声望，由陆号省这一个小商圈为起点，以极高的速度漫延向数十个其他省境，直到彻底波及了整个东国领域，就连国外关心东国政权的人士，也有所耳闻，堪称一举成名天下知。

　　春怀楼完全陷入了各项事务中，每天的忙碌可想而知，说日理万机毫不为过，连家都搬进了军事机构，作为一名重点保护对象，出入都受到警戒的严密保护，而他的权柄也在逐步得到巩固，甚至在孔英明的大力争取下，将他提到区域政权第一把手的程度。

　　对春怀楼这样一个机谋严谨，且又行事稳妥的棋子，天使当铺方面倒没有对杨烨那般畏忌，嫉才妒能更谈不上，毕竟军权不在春怀楼手上，他就再有异心，也翻腾不出什么浪花来，好歹有个顶门面的人，又这么能干，干出来的成绩又好又多，天使当铺相关合作方乐得躲在幕后，看他表演就行了。

　　主要的问题还在于物资的供应端，既然承诺做到源源不绝，春怀楼自然不能自毁前言。天使当铺可以指望的极为有限，出钱可以，但不能太多，太多担不起那个风险；要粮食要产业支撑都行，但不能过分，过分了就有些不识趣，大家都有老有小的，都得过日子呢。

　　真让陆号省在春怀楼手上坐大了，可又容易尾大不掉，又怕他借机生变，所以凡事限制着来，给一点就得看你做出来的成绩，不给那看的就是心情了。

　　就在这样的局面下，春怀楼也是焦头烂额，不知道打了多少张空白支票，鼓舞了多少民团组织，赊借了多少跨地区、跨行省的物资。

　　就连白雪梅偶尔找上门来，他经常都连絮话的闲暇都挤不出来。白雪梅的父母包括一应亲友，当然很快便得知春怀楼干的这惊天大业，谁也未曾预想到，不久前才上赶着说要流亡海外了，这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高高在上的人事组长了。

　　而且人事组长明显不是春怀楼的极限，也就半个月之后，天使当铺一纸委任令下来，他的头衔又变成了区长，除了不涉军事权外，在陆号省境，关于民生物资的调配、基建的运作、所有工种的安置，直接就大权独揽了。

　　那天下班后迟迟未归，跟杨烨通了个电话，说起这边情况良好，杨烨当然不提自己的婚变事宜，只是替他高兴，说道：“我早就知道，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春哥无疑就是那块闪闪发光的金子。”

　　春怀楼泪水登时涌了出来，透过手机听筒却只是轻轻笑了两声。

　　因为类似这番话，下午白雪梅正跟他提起过，他当时险些就搂着她狠狠亲上一口，无奈白雪梅是站着的，个子又比他高，这个举动微微有些不方便，而且他心下越是怜爱白雪梅，便越是敬重有加，终究没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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