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六、骄狂（13）
跨越Ｊ市辖城好几个郡县，Ｚ市位于陆号省的边境，无烟城是一个较为繁华的湖滨郡城。时当夏末，中原与东、南部海滨大部分省市暑气仍然浓重，这座湖滨郡城却已冷雨霏霏，除了不惧寒意的少许年轻女子，大多行人均穿上了保暖的外套。
去年年初的时候，杨烨按照某个广告商的路径指示，阴差阳错来到这座小城池，在一个复合木工厂里工作了大半年，遭遇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爱情。
那是一个泼辣而不失温婉的女人。杨烨在某一段时间里，只是看着她忙前忙后，干练而从容的样子，就感到心里漾起说不出来的温馨。
后来杨烨离开了无烟城，再后来他进入魔道中闯荡，收获越来越多。他有了一定的收益，改善了生活，而且他居然有了朋友，因为在魔道里，他自然而然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彻底放开了自己的个性，无形中改变了生活中的行事习惯。
然而他仍会时常想起那个女人，当想念越加刻骨铭心的时候，杨烨终于明白，那是他此生最初的爱情。
那个女人名叫叶欢，开了间烟酒水果商店。她有个儿子五岁了，从母姓，名叫叶继欢，这孩子特别乖巧懂事，叶欢整天忙里忙外的，小继欢就乖乖地坐在一旁，既不撒泼打扰，有时见到轻巧的搬拿，还会上前帮忙。
杨烨最初是喜欢上叶继欢的，他觉得这个小男孩特别神奇，尤其是那双眼睛，澄澈清明而又透着莫名的狡黠，而且这么小的年纪就那么懂事，简直不符合逻辑。后来便常来叶欢的商店买点吃的或生活用品之类，随意攀谈几句，一来二去就跟老板娘比较熟稔了，务工之余，有时候还教教叶继欢绘画、做手工。
叶欢的丈夫、叶继欢的父亲，是死了还是扔下这对母子俩跑路了，杨烨不得而知，以他性格，更不可能好奇人家这显然不开心的往事。
如同杨烨这般英俊的年轻男人，居然一向独来独往，没有隔三岔五地换个女友之类的，叶欢也感到十分好奇，常当面调笑，说要给杨烨介绍个好女孩。
如此调侃的次数多了，杨烨只好坦然相告：穷，所以不愿意在没有物质基础的前提下，涉及感情生活。而且他承认，他没有那种有情饮水饱的能力。
这种说话，果断暴露了他强迫症的特征，还有那种十分拧的性子。明确表达了他对物质的重视，大于对爱情，或者说对异性的渴求。
此后叶欢就有些不爱搭理他了，杨烨这个人在她眼中，不但物质而且直率，毫不掩饰自己的人，是无法融入社会的，社会的本来面目就是演戏，演好自己的角色才是真谛。于是叶欢觉得，这是个乖僻的人，她有些担心年幼的儿子被这个年轻人给带歪了。
这令杨烨相当郁闷，他试图跟叶欢描绘一番将来的图景，大概意思是，眼下你看我很怪，当我成功了，当我有了财富傍身，别人就会觉得这是个性，我就是人们崎岖人生中的指路明灯。
然而将来在什么地方？叶欢表示想象不出来。
杨烨倒是梦见过无数种景象，诸如收购北美金融圈，革新欧洲科技路，大力探索亚洲天体物理园地，将全球产业划归一统，分拆资产普惠人类……
所以杨烨于木工厂繁琐的制作工序中，还在想着叶欢的态度，和她说话的样子。这时候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变化，将他推拒在外的人，一向也会被他拒却在心门之外，然而感情的种子，却在这样的想念中开始萌芽。
那件事发生得极为偶然。
有天傍晚时分开始下雨，雨越下越大，雨点极为密集。
这个复合木工厂位于城郊，是没有员工宿舍的。由于附近的农房条件太过糟糕，杨烨也难以忍受村落的浓烈气味，所以在城里租了个面积狭小的单人房，每周半数薪金就交给了房东。
平时都是坐免费公车回城里，但公车站台离厂区还有三里多路，这样的大雨，杨烨都在犹豫，该不该冒雨跑向公车站台？
然后他看到了叶欢。
密集如雾的暴雨之中，杨烨很难相信，叶欢能透过那样浓密的雨幕看清他的脸。
所以当叶欢撑着宽阔的复合纸伞走到近前，说路过这里，刚好看到他，就接他一起走到公车站吧，杨烨再也忍不住，就当着附近躲雨的一群工人的面，抱紧了叶欢娇小而窈窕的身躯。
有工友认出叶欢的身份，纷纷起哄，这妥妥是风流小寡妇嘛！
叶欢是不是风流，杨烨不知道，他的怒火却是立即就被点燃。而且只看他的脸色，所有人也都察觉到了，见他年轻力壮，不怎么好惹的样子，一向以来跟他并不友好的工友们，也均纷纷退避了。
叶欢脸红红的跟杨烨相扶相偎，两人撑着一把纸伞漫步行过泥田，行过草地，路过白杨林道，途经餐馆、机修厂、农资品商店，最终也没有走到公车站台，而是留在了一个镇子上的小旅馆。
于杨烨而言，这是有生以来最甜美的体验，而且叶欢事后说的话，也颇为符合他一直以来坚信的价值判断。
“我总是想起你的眼神，那么孤独，那么……我想要保护你，可我没有这个能力。”
叶欢迟疑了好一会，终于说道：“而我更不能嫁你，因为你没钱。”
“我不能娶你，因为我没钱。”杨烨笑了，随之笑容隐退，肯定地说道：“当我有钱了，我要娶你。”
“你爱我？”
“爱。”
“你爱我什么？我不是一个可以被爱的女人，我还有孩子……”
“但我就是爱你。”
…………
杨烨的理想毫不晦涩，更不会有丝毫羞愧或自嘲的隐藏，那就是赚很多很多钱，获得越来越广阔的人身自由。叶欢虽不至于嘲笑他，却也时常警告他，少拿这一套来糊弄她的儿子。
“那么你的理想是什么呢？”杨烨问她，又说道：“除了带大继欢，帮助他健康成长这些。”
“开一座大卖场，所有日用品、生活用品、小零食应有尽有。再请上十几个员工，我坐在楼上喝茶，看下面人来人往的，那就开心了。”叶欢说话时，神情中大为憧憬的样子。
杨烨笑道：“那我们目标一致，都是需要很多钱才能实现，建一幢这样规模的卖场都要几千万。”
“我算过，六百万就够了，场地可以租用，不用自己建楼。”叶欢语声笑嘻嘻的，六百万怎么算出来的，显然也是随口乱说。
杨烨沉吟道：“嗯，六百万，我的工资如果不变的话，不吃不喝的话，需要存一百年。”
他在工厂做事，月薪五千多，算是当前时代的中等水准，不算高，节俭一些，养活自己问题不大。
叶欢笑道：“按照你的算法，我大概到七十岁，就能存够六百万了。”
她这年二十五岁，也就是需要四十五年光阴。
“这个算法是错的，一百年或者四十五年之后，世界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杨烨思考问题一向就是这么谨慎，注重细节。
那是去年深秋时节，这天下午街区电力缆线整修，叶欢店门关闭，他们两人并肩漫步在郊外松林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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