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如今整个京都, 乃至整个天昭已尽在缪靳掌握。遂定国王王令一出,京畿卫统领二话没说便调集卫队全城搜捕。
京都城里上至高官权贵下至平民百姓皆不知发生何事,却一听是定国王王令搜寻又不伤人, 便都没了声息。只如此大的动静千兵齐动,不免让人心惊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敬惧于定国王威名, 却无人敢擅自私下打听或是传言。
一时间,整个京都城里风声陡紧。
钟昌闻知道的其实不比缪靳知道的多, 甚至于他也同样两日不曾回府。定国王执掌朝纲便已是大局已定, 他心中一直绷着的弦也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不想刚一回府, 还未来得及命人备水备膳,也未来得及听府中管家急于开口的话, 便听得定国王传唤,连官服都未来的及换下,便又上了马车去往王府。
却刚一入府门,便瞬间惊觉府内气氛甚是怪异。虽说王府先前便规矩森严,下人走动几可无声。但今日府中除了看门的门卫,侍卫与奴仆均不曾见到,偌大的王府安静, 不, 应该说是死静的好似一座空府。
越往里走, 不祥之感便就越重, 及至来到书房院外, 看到那满身冷酷的黑衣侍卫与身后幽深的门房时,不由呼吸一紧, 直觉将有风雨欲来之势。
来不及思索自己出了何差错,或是有何处惹得王爷不满,脚下已顺着王府侍卫的手势踏入了书房。
待见书桌后垂眸坐着, 看似气息低沉平静,却隐有可怖的暗涌勃发的男人时。心中更是一悸,当即便撩袍跪下,俯身叩拜:“下官参见王爷。”
未燃灯火的书房内,门窗紧闭,只有冬日渐暗的日光从纱窗外洒进来,却不仅未让人感到舒朗,反有无尽压抑无法喘息之境。
书房内安静了几息后,略带沙哑却满含威严的嗓音带着压抑至极的紧绷响起。
“她在哪。”
明明声音不大,且含糊不明,却听在钟昌闻耳中犹如雷鸣,瞬间便会意他所言是谁。
“王爷此言何意,夫人不就在王爷府中?”
缪靳唰的抬眼,寒如实质的锋利鹰眸倏地定在跪在地上之人身上。
“本王不想听无用之言,你应知本王所指为何。明柏,你跟随本王几载,尽心尽力,却有些事,有一无二。”
钟昌闻身上已是冷汗顿出,概因他知道王爷所指为何。他蓦地睁大眼,想到方才的问话,难道,小妹她,不见了?
“王爷明见,小妹--夫人并未与下官有讲何事,下官亦是于今日王爷离宫后,方才出宫回府,实不知夫人去向。且下官斗胆,夫人到底出了何事为何她--”
“钟昌闻!”
凌厉的喝斥打断了钟昌闻的话,也令他重又垂首叩下,稳了稳心神声音发紧道:“是,王爷。”
缪靳已失了耐心,将桌上靳宁卫收集到的消息挥手掷到地上,寒声说道:“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且好好看看上面的东西,再决定如何回话!”
钟昌闻已经瞟到谍报上些许字样,额头的冷汗倏地滴下,他伸出不自知发颤的手将谍报取来,一字一句将上面的文字看在眼中,及至最后看到那句肯定户籍信息与纪夫人不符后不禁颓然的塌下双肩,双手攥着信纸杵在地上,温润清朗的眸中满是挣扎。
“王爷,下官”
于公,王爷是君,他是臣,君有令,臣岂敢不从。于私,她与他兄妹相称,虽无血缘,却感情甚笃。一面是忠君,一面是亲情,如此两难之境,他要如何抉择!
缪靳亦不逼他,暗沉冷厉的黑眸就这般居高临下,淡淡的,却带着浓重的威压睥睨着他。他信他许是不知她此次出逃之事,但他却定是知道她也许会去的地方,还有她的真实身份。先前靳一已试探过他关于她的事情,他那番虚假之言,他都看在他的忠心,亦是替她保守秘密与她的面子上不予计较。
可现下,若他仍还执迷不悟,企图再次蒙骗于他,不忠于主的奴才,不要也罢!
彼时,钟昌闻仿似大病一场般,面色苍白满头虚汗,只飘忽的眼眸确是已恢复镇定。
“回王爷,属下有罪,于夫人身世一事,属下确是有所隐瞒。”
缪斯鹰眸微动,既有对他忠心的满意,又有对他失信于她的不喜,冷峻威严的脸上神色莫辨,眸中却添了暗色。
“说。”
从王府出来时,钟昌闻后背处的里衣已全部被冷汗湿透,被寒风一吹,那凉意仿佛从后背直透心底,整个人便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步下台阶,在上马车前脚下顿了顿却没有回头,清朗的眸中闪过一抹愧色,有对她,亦有对他。
随后缓缓直起身收敛神色,深吸口气对车夫道:“回府。”
“是,大人。”
京畿卫对京都以及周边县镇的排查持续了半月之久便收了兵,查得突然,收得也突然,直至京中气氛渐渐恢复如常,百姓们也始终不知定国王要查的事和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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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远在京都千里外的南州府,翠山脚下。
一梳着妇人发髻,穿着臃肿灰色袄裙的女子,于冬末春初犹带冷意的山道上手拿枯枝,肩背药篓低着头缓缓向山上的方向走去。
“什么人!”
突然出现的冷声质问惊得女子浑身一颤,几息后方蓦地抬起头,肤色暗沉的脸上耷拉着眼角和嘴角一看便是面相刻薄的村妇,她猛地双手抚胸惊慌不定的看着眼前好似凭空出现的两名男子。
“你你,你你们是什么人?”
妇人边说边抓紧手中枯枝,边往后退。却还未退出两步,就被人持剑挡住去路。
“你是何人,为何到这翠山上来?”
妇人被那闪着高光粉利剑吓得尖叫一声,粗哑着嗓子发出难听的哭声,边哆哆嗦嗦说道:“好好汉饶命,我,我是良民,良民!家中,家中贫苦,就是听说这翠山上遍地都是宝,所以,所以才,才想来找点宝贝。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现在就走,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这就走这就走!”
然前后两名穿着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却并未因此就放她离去,两双锐利的眼将她整个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审视了遍。
冷声喝问:“姓甚名谁,家在何处,听何人所言!”
妇人心中一跳,面上依然惶惶,抱紧手中不堪一击的枯枝瑟缩着身体哑声回道:“我我姓姓吴,名名翠翠,家住家住城里平,平民区南石胡同,听听菜市的菜贩子说,说的。”
说完又大着胆子将二人迅速看了眼,在看到二人腰间系着的玉扣时眼神明显贪婪的亮了下,却又在触及二人手中的长剑时猛地瑟缩回去。
随后试探的往后退了一步,小声说道:“好好汉,我以后再也不敢来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许是接受了她的说辞,又见她无甚可疑之处,二人对视一眼重新站了回去,目光冰冷充满了警告:“你走吧。”
“是是是是,谢谢好汉谢谢好汉,我这就走这就走。”
直到走到拐角不被上面人看到的地方,妇人才脱力般猛地大喘了口气,双腿也没了支撑般发虚发软,忙扶着一旁的树干缓缓靠在上面平复呼吸。
待头脑发麻紧绷的不适过去,纪妤童才深吸口气站直身体。她扭头看向身后已经焕发绿意的翠山,心中却是沉到了谷底。
京都戒严的消息传出来时,她已距离京都几百里,后虽未再听说继续寻找,可她仍是不敢轻易放松警惕。
果不其然,明面上虽风声已过,可各地城池出入时却盘查极其森严,若非她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差,怕是她所持的南州府的户籍身份早已被人扣下。
而她也料到这里可能会被搜寻,所以当时出城后便没有直接返回南州,而是绕路从津沪到云江府又到清贵,林襄等地最后才折返南州。而这一路,她也听了不少关于缪靳的消息,原来她在京都的时候他已经被封了定国王,枉她就住在王府,却是对此一无所知。
还有那日被雷劈中的竟然是皇帝,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惊人,遂她一路根本不需多加打听便能耳闻。但她心中却未觉太过意外。她想的是皇帝出事,到底是真的意外,还是人为。
后经百姓们流传开来,由他一个从不理朝政的异姓王暂代国事的消息,她便可以确定,那日祭天皇帝出事,定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而距离祭天之事一个月后皇帝驾崩,举国上下一片哀白。皇帝崩后二十天便葬入皇陵,因其生前并无子嗣,而国又不可一日无君,遂先由百官叩请定国王登基为帝,名正言顺执掌国事。后有万民请愿请定国王登基,如此民心所向,他此刻正应是忙于登基一事,却没想到时隔三个月,这里竟还有他的手下。
现下翠山被人看守,那个地方她去不了,她原本要以吴翠翠这个村妇身份出入那里的打算也出师未捷了。
目光所及之处,处处焕发生机,可她的心中却一片荒芜。天大地大,这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位婶子,您可是身子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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