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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很快,那阵低咳便被远去的马蹄声盖住,像是生怕被她听见似的。

        秦凝拿了鸟食出来喂鸟,喂饱了金子银子,两只鸟停在树梢晒太阳,秦凝让人取下了银子脚上挂的纸筒。

        上面写了一行简短的话:近日翻修府邸,事务繁忙。

        这是谢迟晋在为这几日的缺席而作解释。

        秦凝听说过这件事,她知道谢迟晋被封为了一品靖国公,还赐了新的府邸,只是他在谢府住惯了,婉拒了圣上美意,没有搬入新的府邸。圣上特意派工部的人来给他修缮原本的将军府,还将相邻的两个宅院一并赐给了他,以彰圣恩。

        谢迟晋被册封如此盛荣的豪爵,一方面是因为他的显赫军功,不仅平定了邑王父子的内乱,还打退了前来侵略的北疆和西域人,威名远扬。

        另一方面,也是新帝为了补偿萧氏皇族当初对谢家的亏欠。

        谢家世代忠良猛将,祖祖辈辈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谢老将军和曾经的谢将军最后却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了权力倾轧的猜忌争斗中,实在让人唏嘘。

        谢迟晋说他是因为翻修府邸一事,所以这几日才没有出现。

        可秦凝听见了刚才的声音,总忍不住多想。

        难不成他近日生病了?

        他本就军务繁忙,还要整日跨越大半个京城来她这里往返,时日长了的确容易扛不住。

        思来想去,秦凝还是没有把提前写好的那张纸条挂在银子腿上。

        毕竟已经知道谢迟晋生了病,总不好在这个时候说那些绝情的话来刺激他。

        这之后,银子每天都会按时出现在墙头。到了谢迟晋下值的酉时末,它便会依依不舍地跟金子告别,再扑棱着翅膀飞出秦家。

        偶尔,坐在桌前的秦凝也能听见一声轻快的短哨,越过墙头飘入耳中。

        每到了这时,她下笔的动作就会稍顿,看一眼窗下摇晃的风铎和花枝,再继续伏案写字。

        这日阴雨连绵,不适宜让鸟儿出来飞,银子便没有出现。

        金子无精打采地趴在笼中,除了喂食的时候,动也不肯动一下。

        秦凝站在廊下,听着雨滴有节奏地敲击瓦片的泠泠声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落夕往她身上披了件白色的镶边披风,打趣道:“咱们‘金子’的相思病,怕是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秦凝望着笼中的鸟儿,雨声淅淅沥沥,她的眼神渐渐失了焦开始发散。

        思绪也像是被朦胧的雨烟裹挟着,不知飘到了何处。

        很快便到了八月十五祭月节。

        盛安城会在这日取消宵禁,到时候百姓们会在外面办热热闹闹的花灯节,来往的人和摊贩很多,平日里闷坏了的世家子女都喜欢去街上逛一逛。

        秦凝也不例外。

        才刚入夜,大哥就已经亲自来催她了。

        秦凝早已提前换好了衣裳,穿得比平时颜色鲜亮,面上薄薄地傅了层粉。她本就生得玉肌雪肤,五官无不精致柔美,稍作装扮后,更是仙姿逸貌,又带着出身书香门第才有的温婉柔雅,一看便是受过良好教养的。乌发斜绾了个不算繁复的发髻,佩的玉钗珠花恰到好处,既不显得素淡寒酸,又不会太璀璨招人眼。

        她对镜戴上金玉耳珰,然后便随着婢女一道出了门。

        才刚走出去,就听见大哥夸赞道:“不愧是我妹妹,比天上的月亮还好看,说是仙娥下凡都不为过。”

        秦凝被他的话给逗笑了,唇瓣不自觉弯起,眼中也漾开了笑。

        “大哥,走吧。”

        兄妹俩一起朝着府外走去,门口早已停好了马车。

        秦家父母待会儿要单独出去看花灯,不跟他们小辈一起出门。

        上到车上,还没走到朱雀街玄武街,便听见一声声烟火在夜空中炸响,秦凝忍不住撩开车帘往外看。

        清朗夜空下,一束束璀璨的光束升上天空,炸开熠熠生辉的火树银花,映得盛京城繁华明亮如昼。

        秦苍柏清了清嗓子,忽然开口:“玉珰,你跟谢小将军最近如何了?”

        他原本还以为,谢迟晋不再登门拜访是终于歇了心思。

        可后来秦苍柏偶然撞见过几次,才知道谢迟晋日日往秦府后面跑,那里离秦凝的院子最近。

        秦凝从没跟家里人说起过这件事,秦苍柏也不多问,今日看时机合适,才忍不住问了出来。

        猝不及防听他提起谢迟晋,秦凝攥着车帘的手微微收紧,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我们……”

        原本她想跟谢迟晋说,让他不要再送信了。

        可是经过他之前生病那么一打岔,秦凝就把这件事给暂时抛下了。

        再有,金子那么离不开谢迟晋养的鸟儿,秦凝还没想好解决办法,便只能先这么僵持着。

        前两日,谢迟晋还送信给她,问她去不去看灯会。

        秦凝自然没有回复。

        可她虽不回复他送来的信,却每封都会打开看看,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缘由。

        一看她垂眸陷入沉思,秦苍柏心下便猜到了几分。

        他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等下就要驶入朱雀街了,前面道路拥堵,马车怕是难以通行,我们下车走着进主街。你可要跟紧我。”

        “嗯,我知道了。”没再提谢迟晋,秦凝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朱雀主街附近是最为热闹的,还未下马车,就远远听见了那边的喧闹吆喝声。

        秦苍柏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回身扶妹妹下来。

        落夕一凑热闹就兴奋得不得了,就连秦凝眼中也难得地浮现出欢喜之色。

        他们一行三人朝着最繁华的主街走去。

        除了除夕和上元节,祭月节的花灯会几乎是人最多的时候了。

        街上行人如织,比肩接踵,秦苍柏和落夕一前一后将秦凝护在中间,防止她被人碰到。

        走出路口这一段,前面就宽敞多了,起码不像刚才那么拥挤。

        秦凝买了只兔子花灯,提在手里,边逛边跟大哥闲聊。

        期间,秦凝问起秦苍柏可有相中的女子。

        她这个做妹妹的都成过亲好几载了,大哥的终身大事却还没着落,父母问起他,他也总是说不想在外地成家,想等回京了再议亲。

        如今大哥终于调回京城,是否也该考虑成家之事了?

        一向沉稳的大哥居然面红耳热起来,尴尬地指着前面的铺子,脚步稍微加快,“前面好像是卖胭脂水粉的,你看看可有什么想要的?”

        秦凝跟落夕对视了眼,掩面而笑。

        看来他们家有喜事将近了。

        逛到一般,哪家花灯铺子忽然不慎走水,店里堆的都是竹篾扎的花灯,一点就着。火噌一下便烧了起来,火势冲天而起,将一整排木楼都烧了起来。

        里头的人惊叫着四散逃命冲到街上,街上的行人也纷纷退散,本就拥堵的长街这下直接乱成了一锅粥。

        秦苍柏正想回头叮嘱秦凝,谁知不过是一个回头错身的功夫,他的肩膀不小心被路人给撞了一下,这就被撞进了人群中。再抬头去看,哪里还见得到秦凝主仆二人的身影?

        秦苍柏脸色骤变,高声在人群中呼喊:“玉珰?玉珰?!”

        只是他的声音很快便被淹没在这场嘈杂的混乱中。

        秦凝也被慌乱的人群给挤开了,喊了几声秦苍柏,也没听见回应。

        落夕慌得四神无主,“姑娘,我们这下该怎么办呀?大公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秦凝指尖微蜷,迅速冷静下来,带着落夕就近躲到路边,扶着木柱,防止被人给挤倒了。

        “别怕,不是什么大事,待会儿就有人来处理了。”

        花灯节这样的日子,京城定会加强防护,断不会在这么重要的日子出差错。

        她们躲的位置已经离起火的地方有一段距离了,可人群还在骚乱,急急忙忙地互相推搡,秦凝站到台阶上,踮起脚在人群中眺望,试图找到大哥的身影。

        只是许多花灯都被踩踏掉了下来,街上光影昏暗,人群流动得又快,秦凝一时间也找不到秦苍柏去了何处。

        她和落夕站在街边,耐心地等待着。

        果然,没多久小巷里就冲出一队训练有素的兵马,为首之人拔出佩刀,高声命令所有人原地待命,而后跟随兵士撤出主街,任何人胆敢胡乱推搡便抓入大牢。

        主街每条巷口都出现了这样一队人马,用最快的速度疏散所有百姓逃出。

        借着火把的光,秦凝看到他们身上都穿着沉重的甲胄,又纪律严明,处事干脆利落,一看便是军中之人。

        另一边,城防司也被紧急调了过来,协助这些兵士疏散人群,提着水桶灭火。

        秦凝和落夕也随着人群慢慢往外走,来到空阔的地方,看见许多人都在寻找家人。

        “姑娘,我们可要在这里等大公子?”

        秦凝正迟疑着,视野中忽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也看见了她,眼中的焦躁之色在看到她的瞬间停滞,取而代之的是松了口气,像是劫后余生一般。

        谢迟晋匆匆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身旁的副将,疾步朝她走了过来。

        男人的身形比周围人都要高大,面容轮廓冷峻,眉心拧起,下颌线绷紧,面无表情的模样显得有些凶。尤其是眉尾那道疤的存在,更给他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他侧过身避让来往人群,目光从始至终都牢牢锁在她身上,生怕她走不见了似的。

        终于来到她面前,气息还未喘匀,秦凝的肩膀便被用力握住,前方传来他紧张慌乱的问话,嗓音沙哑,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颤,“玉珰,你没事吧?”

        握着她的手掌宽大,如同铁钳一般,带着常年练兵打仗留下的茧子,滚烫的温度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

        烫得秦凝心尖微颤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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