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书屋 > 错拿了女主剧本的咸鱼 > 第58章 第58章

第58章 第58章


苏瓷一呆,  但她马上就有些若有所觉,心一紧,忍不住屏住呼吸。

        裘远鸣脸色顷刻就变了,  惨白中铁青一片,  虽他极力镇定,但立即盯向他的苏瓷还是发现,  他黑色束袖下的一双手已不自禁攒起拳来。

        这一瞬真的让人无法呼吸,  只差一点点,  真的只差一点点的!

        现场一片死寂,是个人都察觉不对了,寂静中,  忽听杨延宗冷笑了一声,  他抽出那封信,  垂眸浏览了一遍,  如同百丈寒冰下透冻入骨的一声冰冷讥笑,不高,  却瞬间打破了平静。

        梁太监“啊”惊呼一声,  带着两个心腹太监直冲绕进多宝阁后,  真的是万万没想到还能出这种纰漏!三人瞬间出了一后背的白毛汗,  急忙七手八脚把暗格里的东西扒拉出来,每一样都仔细重新翻看了一遍。

        现场只听见西西索索的拆盒开信封声,  还有裘远鸣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杨延宗慢慢从多宝阁后踱步出来,  那双方才尚有几分笑意的眼眸此刻阴沉如鹰,又狠又厉的眸光,如冷箭一般射向裘远鸣。

        脑海“轰”一声,  最后的侥幸被一瞬破防,  裘远鸣短促粗呼一声,  他往后退了一步,被马蹄足高脚花几绊了一下,“乒嘭”一声,花几往后一掼花盆粉碎,他整个人跌在罗汉榻与脚踏之上。

        杨延宗一步一步逼近,他俯身,两指伸进裘远鸣怀中,从其肋下夹出一封新做旧的信——这封,才是裘远鸣刚刚书写太监做旧的真正署名六王的密函。

        杨延宗眼神含冰,一边唇角勾起,却丁点笑意俱无,这是最冰冷讥诮的弧度。

        裘远鸣挣扎起来,他嘶声:“不,不,阿宗,我不是故意的,不不,我是迫不得已的!”他眼泪流下来,“对不起,可是,可是茵娘和孩子们,并不是回了老家。”

        裘远鸣悲不成声,他也不想的,真的,他真的不想的,他和杨延宗总角发小,是过命的交情,可是,可是他不干的话,他的媳妇孩子就要没命了!

        刚才,三人聊天,有提过一下裘远鸣的妻儿,裘远鸣说这几年波澜不断的,他把她们送回老家去了,这很正常,大家也没放在心上。

        但事实并非如此,六王能成就今天,他也并非真过分平庸的人物,自从开始对杨延宗心生不安后,他就开始怀疑自己身边是否有对方的耳目了。

        经过很长时间的分析和问询试探,他觉得很可能有的,于是最后精心设计使出了一着引蛇出洞,他终于成功逮住了裘远鸣!

        这个最后的关头,这个自己曾经十分信任的心腹幕僚,六王冷笑了,好,好啊,于是他将计就计,一边不断动手迷惑杨延宗的视线,另一边精心设下了这一李代桃僵一箭双雕的掉包计。

        差点,差一点就真把杨延宗给套进去了。

        杨延宗点点头,笑了笑:“也对,妻儿总比友人弟兄重要的。”家人嘛,不管多过命的交情也是比不上的,也对。

        裘远鸣用力闭上眼睛,一脸痛苦。

        “可惜啊,可惜,你功败垂成了。”

        短短的时间,杨延宗语气虽极冷极冷,但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眼神像淬了毒,扫视对方片刻,俯身用信封拍了拍裘远鸣的左脸。

        陈述完事实,他居高临下,冷冷一笑,说出一句让裘远鸣浑身血液结冰的话:“你爹娘还在老家吧?”

        裘远鸣呼吸瞬间停滞,他霍地抬头瞪大眼睛看杨延宗。

        杨延宗冷笑,俯身,在他耳边:“回去稳住六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他冷笑中带着一种刀锋般戾气,让人寒透彻骨:“倘若稳不住,不单单你的父母,你以为你的妻儿就能保住了吗?”

        经历了极致的背叛的打击后,杨延宗思维却并未因为极端的愤怒而停滞,他怒极却也清醒极了,寒彻心扉,他却冷冰冰地说出一句更让裘远鸣无比齿冷的话。

        将计就计,化弊为利,反间计再反间计,还有什么比利用裘远鸣去稳住和反攻击六王更好的策略吗?

        裘远鸣不是顾虑妻儿吗?呵,杨延宗站直:“梁监侍是谁的人,你应该很清楚吧?”

        最后一句,杨延宗是提高声音的。

        梁太监手一停,对,这计划不能提前让六王知悉的,他阴阴冷笑一声,不高不低,恰好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裘远鸣盯着杨延宗,他控制不住,浑身冰冷,战栗,他历来知道杨延宗的狠绝,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种狠会冲着自己来。

        裘远鸣牙关咯咯抖着,杨延宗淡淡一笑,抚了抚他刚才抓皱对方的衣领,“冷静点,可别露破绽了。”

        你一家人老少的小命,就在你的手里了。

        杨延宗淡淡吩咐:“延贞,取身衣服来,带他去整理妥当。”

        ……

        杨延贞应了一声,定了定神,直接让几个身形相仿的同伴凑一凑,把裘远鸣拖到隔间去了。

        隔间传来水声,但书房还是一片带冷的寂,这插曲实在太颠覆太震撼了,不少人都没恢复过来。

        苏瓷也定了定神,见杨延宗将那封从裘远鸣怀里搜出的书信递个梁太监,她赶紧掏了个火折子出来。

        杨延宗弹开火折,面无表情将那封署名是他的通敌密函烧成灰,扔进灰盘里,苏瓷随手拌了拌。

        梁太监已经把所有东西都确定了一遍了,这次很肯定准确无误,开暗格放回,旋即关上。

        “好了,都走吧,所有人都不许留在这儿了。”

        这时候裘远鸣已经整理完毕了,他迈着僵硬的步伐,跟着大伙儿一起出了书房,一行人一跃翻墙离去。

        梁太监走在最后,监督扫尾,最后离开。

        私宅静悄悄的,恢复往日平静,这一伙不速之客,没有惊动大宅里的任何一个人。

        ……

        这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黄正茂行辕的明火已经扑灭得差不多了,事件原因调查也连夜开始了,军中虽莽汉多,但粗中有细者从来都不缺的,能爬到这个位置上的,心思慎敏者更在不在少数。

        黄正茂好端端的,突然就引火自焚了,别怀疑这个事实,除了他自己,谁还能给自己住处埋这么多的炸药呢?

        而据小道消息称,圣上前来的督军调查组,已经查到了通敌叛国者的首尾了,此人正好刚刚制造了皋边的疟祸,蛛丝马迹,已露了马脚。

        说来这个通敌叛国者,整个北疆军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两年前因此人通敌,致使己方胜局转败,中军大乱,连皇帝陛下都坠马重伤,直到现在都没查出来,如今战事又起,正是人人心头都忌惮此人的关键时候。

        此事一出,几乎是所有人,立即就联想起这件事了,马上有人请示西阳主将陈群,要调查黄正茂。

        陈群沉默过后,下令:封存暂压黄正茂行辕及一应私宅,请皋边的徐老将军派人以及监察司监军一同前来调查。

        这个调查组当天人就齐了,行辕,私宅,一一清查。

        在目睹三方调查组的人鱼贯涌入黄正茂私宅后,已经包扎好伤的童继恩满意笑了笑,他对身后众人道:“好了,如今大功告成,只待后事,诸位且各自回去罢。”

        末了,他眼神凌厉刮了裘远鸣一眼。

        裘远鸣脸色勉力维持平静,蹬了两下马镫,才成功翻身上马,他沉默跟着杨延宗返回了皋边大营。

        之后,分道扬镳。

        ……

        苏瓷杨延宗并骑而立,两人目睹裘远鸣背影消失。

        苏瓷揉揉脸,真的像做梦一样。

        她感觉自己还是适合搞搞研究,阴谋诡计啥的,太惊险刺激太烧脑子了,也太容易命悬一线了。

        杨延宗淡淡道:“六王府还有个金令。”

        差不多类似丹书铁券一样的金令,是昔日玄宗皇帝赐下的,如今的整个大庆朝仅仅剩这一枚。

        六王府能在争储大战中坚挺这么久,经历这么多风雨都屹立不倒,这最根本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得益它本身底蕴深厚实力强劲啊,这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源于余荫深厚。

        前三代的贺王府(六王府),贺王乃玄宗堂兄股肱重臣,后来贺王在平漳南之乱和五王叛变的大战当中立下不朽功勋,这个大功直接避免了大庆朝四分五裂,贺王还替玄宗挡了一箭,重伤最后逝世。

        玄宗悲恸欲绝,最后为表彰贺王大功,循太宗皇帝例赐下金令与其后人,丹书除通敌叛国大罪皆赦无罪,若涉嫌通敌叛国则诛首恶及从逆者而降爵袭之,以彰其不世之功。

        杨延宗淡淡道:“六王一派之势力多年聚之不易,若就此垮散也未免太可惜了。”

        还不如让有能者接之。

        他淡淡说着,目送裘远鸣背影渐行渐远,此去,他心知裘远鸣必死,但也只是讥诮勾了勾唇。

        一天时间过去了,杨延宗貌似已经恢复平静,但只有苏瓷这个身畔人,才能发现他的下颌依然是绷紧紧紧的,好像从发现裘远鸣背叛之后,就没松开过。

        苏瓷身后碰了碰他肩膀,果然,他浑身肌肉仍然是绷得像块石头一样。

        他并没有表面这么平静。

        唯一的总角发小至交好友的背叛,对他的打击还是很大的。

        杨延宗察觉她的触摸,回头看她,苏瓷一笑,轻声说:“还有点时间,不如你陪我去跑跑马吧?”

        她撒娇:“这么久了,你还没陪我去跑过马呢。”

        “好。”

        杨延宗想对她笑一下,但扯了扯唇角,才发现自己唇角僵硬了厉害。

        是的,二十多年的友情,曾经风里来雨里去,为对方生命背过书,他并没有表面的那么满不在乎。

        杨延宗吩咐一声,阿照等人慢行在后,两人各自纵马,快跑在遍地野草树木郁郁葱葱的山坡上。

        杨延宗越跑越快,开始他还顾忌苏瓷,但渐渐发觉她骑得很稳也跟得上,他扬鞭的手就越来越快,大棕马四蹄离地几乎绷直,狂奔而去。

        御风而驰,呼呼猎猎,两人一直跑上山巅,直至野草藤蔓越来越多,骏马渐渐不能行,一跃跳上坡顶之后,膘马就停了下来。

        眼前开阔,山的背面可以窥见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夕阳西下,草浪在迎风翻滚。

        两人坐了下来,肩挨肩坐在草地上,杨延宗的呼吸很粗重,一直过了许久,才渐渐平静下来。

        山巅之上,树木郁葱,掩盖了很多东西,也不需要再在人前撑着情绪,纵马狂奔一通后,等他的呼吸渐渐平复之后,良久,苏瓷听他平静地说:“他不是第一个背叛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不管是谁,我都能狠下心来。”所以不用担心。

        他轻声说道。

        可说是这么说了,却掩不住漫上心头的彻骨的寒意,二十三年啊,足足二十三的情谊,从总角之交,孩提伊始,一起溜猫逗狗到互相背锅,就这么背叛了,利用他的信任要将他置之死地,杨延宗不知怎么形容心里感受,极端的愤懑过后,满心悲凉抑不住漫上心头。

        “我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他如此说道。

        不知怎么地,苏瓷听了这句话,心里却特别不是滋味,总感觉有点难受。

        “怎么就错了。”

        说错误也不全对吧,她轻声说:“你别这么说,我觉得你很棒!”

        真的,她没见过一个人比他还坚韧厉害的了。

        杨延宗侧头,她冲自己一笑,苏瓷伸手,轻轻拍一下他的肩膀。

        难过的话,不想哭,可以靠一靠啊。

        苏瓷侧头望回前方,调整一下位置,伸手拉了他一下。

        杨延宗微微一怔。

        他眼睫颤了颤,但似乎顺利成章的,他顺势侧身调整了一下位置,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

        身躯的重量,头一回这么无所顾忌,交给对方。

        这么一放松,心好像也松了些,没箍这么紧了,有些话,慢慢就能说出口了。

        “我跟他很小就认识了,真的很早很早,”片刻,杨延宗轻声说,早到什么时候呢?早到他才两三岁的时候,那个不大的镇子到处都是两人奔跑的足迹。

        一起上学堂,一起顶撞先生,一起学武,一起挥洒汗水,但裘远鸣并不擅于此道,后来跟一个辞官回乡的大理寺刑监学刑名,当时他已经随父亲去了西南了,两人学艺的地方距离有几百里,经常通书信,并时不时跑几百里地去看望对方。

        后来本事渐成,又卷入诸王争斗之中,他们彼此之间有过不少交集,但都是为对方两肋插刀过的。

        这么些年下来,杨延宗的心越来越冷硬,他心里唯二两处的柔软,一处是家人,另外一处,就当是裘远鸣。

        裘远鸣也是这么些年来,他唯一承认的一个朋友,感情之笃,让他要介绍给妻子认识的时候,他心里是很高兴的。

        可终究这一切还是粉碎了,而狠绝的他,毫不迟疑让它粉碎得更厉害!

        只是待这一切过后,他感到悲凉,感到怅然,然后就是深深的疲惫。

        橘红的余晖染红的半边天,但这样的阳光,却莫名让杨延宗感觉有些刺眼,他伸手挡住了眼睛。

        他返身,深深拥抱着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她暖热的体温。

        苏瓷轻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背:“累了就歇歇吧,反正时间还早。”

        杨延宗喉结滚动,这一刻,深切的疲惫涌上心头,不管是身体,还是心,他都想歇息一下。

        她和他是那么地契合,一语就击中了他的内心。

        他终于放开所有,也放松所有,静静地抱着她,靠在她身上,闭目不语。

        只听见他沉沉的呼吸声。

        苏瓷把杨延宗放在她大腿上枕着,他睁眼看了她一下,侧身搂住她的腰。

        她笑了下,也伸手抱着他。

        杨延宗心里舒服了很多,他闭上眼睛,陷入沉眠。

        他很快失去了意识,甚至连什么时候天黑都是不知道的,醒来的时候,只听见头顶熟悉嗓音在轻哼地怪诞又不知名的歌谣,好像在唱星星的,她自娱自乐着,又一边伸手给他时不时赶走蚊子,好教他继续安睡,夜风有点凉,但他不冷,他身上还披着她的薄披风。

        他睁开眼睛,才发现夜很深了,漫天的星斗映着银河,她抬脸看着,唇畔的笑意快乐又温馨。

        她看得太快乐,以至于他也静悄悄盯着那个叫什么“天琴座”的星座看了一会儿。

        他醒了,但他却有点舍不得弄出动静来。

        在这个宁静的盛夏夜晚,他的好友为了妻儿背叛了她,但在他满心疲惫悲凉的时候,有人懂他,安慰他,拍抚他,让他得以休憩。

        休息一下,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休息一下,是为了走更好的路。

        再强的人,也是需要休息的!

        他脑海里浮现她说过的那些古怪但好像很有道理的论调,于是在这一刻,他终于遵从了自己的心,依靠在她的身畔,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说,放任自己,沉浸进去,获得一刻的安宁恬静。

        星河灿烂,夜风刷刷,两人一坐一躺,静静地渡过了后半夜。

        直至天色渐渐亮,天际一轮红日慢慢挣脱地平线,在它一跃而起那一刻,金红色的朝阳洒遍大地。

        草木沾上露水,好像更绿了,坡下的一条小溪流水潺潺,水声好像更加叮咚清脆。

        苏瓷终于发现杨延宗醒了,他一动,她就察觉了,她笑道:“你醒啦?”她一动,龇牙咧嘴,带着点撒娇的抱怨,“你把我腿都枕麻了啊!”

        苏瓷揉揉腿,却发现杨延宗盯着她看,昨夜她顺手给他解了发冠好睡得舒服些,他黑发是披散的,那双黝黑的眼眸盯着她的时候,好像比以前更加深邃了。

        “我替你揉揉。”

        他大力替她揉开气血,左手却紧紧箍着她,休憩一夜,他原地满血复活,有些东西却更加入心了几分。

        想和她合二为一的念头是来得那么的凶猛,如大潮浪汐,一发不可收拾。这里不是军营内,他便装出行,毫无顾忌,两人席天幕地,苏瓷惊呼声渐渐变成短促的呼吸声,她有点担心阿照他们,推了两把嘟囔两句。

        杨延宗搂着她,两人压过带着露水的小花野草,一骨碌滚到花丛,滚落到坡下的小溪边。

        在山中晚樱的纷纷扬扬之下,在染上金红阳光的淙淙溪水里,杨延宗紧紧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闷哼吞进嘴里。

        哗哗的流水,吹皱搅乱,小鱼儿被惊吓一哄而散,水面的涟漪,却久久不散。

        只有风吹过,带来一种别样的香甜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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