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刘大
第040章刘大——路见不平、拔刀相助(1)
刘大刘树艺在远处等候多时,始终不见二弟回来,忽然传来附近簌簌声响,他离家既久,又在深夜之中,不自禁的感到害怕,怕到极点,忍不住呼唤二弟。
刘树义不知大哥何时过来,在外面等了多久,听他言语中有惶惧之意,高声道:“大哥,不用害怕,我在这里,你过来,咱们一起回家!”
正要举步相迎,突然手上一重,灯笼已被人夺去,只见一个婀娜的身影奔了过去,竟是那十五六岁少女。
心想:背影倒是颇为养眼,只是脸蛋不大好看,满脸黑灰污泥,邋遢之极。倒不知他抢我灯笼干嘛?难道她认识大哥?
总觉不太可能,大哥极少出府,又怎会认识这些叫花儿?正思考间,大哥与那少女并肩走了过来。
那少女欢喜的道:“乞儿哥,这位便是当日搭救我们的恩公!恩公在上,请受小环一拜!”
刘大心中害怕,慌忙躲到刘树义身后,伸手扯住他衣襟下摆。小环却不管不顾,盈盈拜了下来,这一拜倒似向刘树义下跪一般。
刘树义不想占人便宜,横移两步。结果刘大也跟着移动,手上仍紧紧拽着衣襟下摆,不肯松手。
刘树义将大哥拉到身前,温言道:“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成了她的恩公?”
刘大直摇头,偷偷瞥了一眼小环,眼睛露出迷茫的神色,似乎并不认识她。
刘树义看看小环,又看看大哥,摸不着半点头脑,心想也不能让她一直跪着。说道:“这位姑娘请起!”弯腰伸手,要扶她起来。
孙乞儿眼疾手快,抢先一步将小环扶起,低声问道:“小环,你可看清了,有没认错人?”
小环道:“自然不会认错,当日若不是恩公舍身相救,小环今日哪还能站在这里。”
孙乞儿还是不信,冲屋内大声叫道:“任重、道远,快点出来!”
可声音过后,屋内并无动静,似乎这两人已经睡着,未曾听到有人叫唤。
孙乞儿跺脚道:“装什么睡,赶紧给我滚出来,出来晚了,把你们手上的书全给烧了。”
声音甫歇,脚步声响,两人从屋内跑了出来。两人来到孙乞儿身旁,齐声道:“乞儿哥,有何吩咐?”
孙乞儿伸手指着二人,咬牙切齿,显是愤怒之极,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温言道:“小环说那位公子便是数月之前搭救你们的恩公,你们过去看看,她有没有认错人。”
二人便是那对嗜书如命的双胞胎兄弟,老大叫孔任重,老二叫孔道远。
兄弟俩来到刘大刘树艺跟前,上上下下细细打量,忽然弯腰屈膝,跪倒在地,异口同声的道:“多谢恩公救命之德,再生之恩,没齿难忘。”
孙乞儿此刻哪还有疑虑,伸手往屋里一摆,恭敬的道:“二位公子请进,咱们屋内详谈。”
刘树义见事有转机,大喜过望,却听小刘阴阳怪气的道:“这是谁家的宅院,外来之人,竟然恬不知耻,自称主人,你到底还有没有羞耻之心?”
刘树义斥道:“休得无礼,赶紧赔不是。”话还未说完,孙乞儿已率先走了进去。
刘树义望着小刘,心想:今日是怎么回事,小刘说起话来句句带刺,咄咄逼人,可一点也不像他?这个乞儿哥何时得罪他了,竟没玩没了的和他纠缠不清?
其实小刘认识刘树义之前,因为极度自卑,性格尤为胆小懦弱,自跟随刘树义以来,外出办事,多加历练,自信日增。而他又格外讨厌忘恩负义之人,眼见孙乞儿拒绝刘树义,又举止无礼,因此格外痛恨,是以处处跟他为难。
众人到屋内坐定,刘树义急于知晓大哥成为恩公的真相,抢着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叙说明白?”
此事原本由刘大叙述比较妥当,但刘大神志不清,刘树义自然知道无法从大哥口中获知真相,这才开口相询。
孙乞儿毕竟不是寻常之人,很早便看出这位恩公与常人大不相同,接口道:“小环,这事还是由你来说吧。”
小环再见恩公,甚是激动,平复了一会儿心情,这才一五一十将那日之事说了出来。
她声音娇柔婉转,动听悦耳,但说到王仁霸抓住戏弄他们之时,语声发颤,脸色难看,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
原来这件事就发生在刘树义穿越之后的第五天,那一日痴傻的大哥刘树艺闯下了弥天大祸,竟出手打伤了王仁霸。
刘树义原以为大哥傻气纵横,糊里糊涂的打了王仁霸。此刻方知,大哥打伤王仁霸乃事出有因,他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那日王仁霸似乎心情郁郁,在街上闲逛之时,遇到了五个叫花儿,便是小环、孔任重、孔道远、泪儿、珠儿。
他们趁孙乞儿等出去觅食之际偷偷跑了出来,想着乞讨些饭食回去,为大家庭出力。
也不知是不是王二为了讨王仁霸欢心,出了馊主意,将五人制住,带到王仁霸跟前,由他作弄取乐。王仁霸见是五个衣衫褴褛、肮脏不堪的叫花儿,大皱眉头,心情反而更加不好了。
王二趁机进言,说道:“眼前五人是贼寇的奸细,混进城来,意欲打听讯息,公子目光如炬,识破他们,将他们绳之于法,可他们却不服管教,该当教训他们一顿,以正视听。”
其时太原与甄翟儿刚刚进行一场大战,太原守将潘长文兵败身亡,太原城一时人心惶惶,不久李渊走马上任。
当时周围已聚集了不少人,众人眼睛雪亮,所看到的不过是可怜兮兮的五个叫花儿,其中还有一个神色凄楚的少女,两个七八岁的女娃,怎会是外面贼寇派来的奸细?但王家势大,谁也不敢出头,这通贼的大帽子扣下来,那是必死无疑的了。
众人虽不敢当面驳斥,但私底下的议论声却是少不了的,一时之间嗡嗡之声大作。
王仁霸眼望四方,见众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虽未有人替叫花儿出头,但也已大大惹怒了他。
他今日之所以心情不佳,正是因为先前竟有人当面骂他,那人还说并不惧怕他,说什么自己得以在太原嚣张跋扈,全是仗着有个副留守的祖父。
那人所言虽是实情,却已大大戳中他的痛处。又见围观这许多人,低声议论,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不惧怕自己,心中恶念陡生:非得让这些贱民瞧瞧我的手段才好,否则他们不知道本公子的厉害。
说道:“这**细还不肯认罪,那可怪不得我了。恩,今日天气极为炎热,本公子大发善心,不亏待俘虏。来人,将他们衣衫全部扒了,这么热的天,还穿什么衣服,也不嫌热。”
孔家两兄弟饱读书籍,想到《礼记》中言道“可杀而不可辱”,立时便生出一股傲气,宁死不从。小环乃一年轻少女,更是大大不肯。
眼见王二奸笑着走来,三人心中一片冰凉:今日固然难逃一死,死后还赤身裸体、一丝不挂。三人登时被吓得魂飞魄散,面如土灰,将泪儿、珠儿拢在中间,相互拥抱,抱头痛哭。
也是事有凑巧,刘大刘树艺极少出门,这一日他乘刘府门人不备,偷偷溜了出来。
他鲜有出门机会,在大街上闲逛,所有事物对他来说都透着新鲜,见街道中间聚集着不少人,便愣头头脑的挤了进去。
他虽对情势看得不甚清楚,却也知道一帮人在欺负五个叫花儿,其中还有两个女娃,头脑一热便冲了出去。
他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出手无所顾忌,霎时间便将两人打翻在地,在人群中间这么一站,便如神兵天降,威风凛凛。
这一下变起仓促,王二眼见势头不对,急忙退了回去。王仁霸本想好好折磨五个叫花儿一番,树立威风,岂止竟有人强行出头,折煞了他的威风,不由得恼怒异常。
喝道:“你作死吗?也不看看本公子是谁?敢在我面前强出头。”
刘大刘树艺孩童心性,听王仁霸叫他认人,当真便傻头傻脑的走了上去。来到王仁霸跟前,左看看、又看看,确实并不识得,心中不明白既然相互间不认识,为何要叫自己来看他是谁。
王仁霸见一双大眼瞧着自己,浑身不自在,叫道:“原来是个傻子,将他和后面那些叫花儿全部抓住,衣服全扒了,给我吊在城头上,我要让所有人看看得罪我的下场。”他怒极之下,竟将那些强加的通贼罪名忘了。
王二补充道:“此人和那些叫花儿是一伙,都是贼寇派来的奸细,不肯认罪不说,还敢得罪公子,还留着作甚,先扒衣服,再取项上人头!”
刘大刘树艺只听明白一点,却已知眼前这个人不是好人,握紧铁锤般的拳头,出其不意的向王仁霸脸上打去。王仁霸猝不及防,鼻子登时鲜血长流。
刘大见许多人来抓自己,当即拔腿便逃,竟将那几个叫花儿也忘记了。他心智不熟,自然不知道如何救人,也不知救人要救到底,只凭着一股热血,眼见有人受欺负,便即出手相救。
好在行人佩服他的行径,有意无意的相助,他这才得以脱险。王仁霸从未受此奇耻大辱,咬牙切齿的冲锋在前,誓要捉住刘大,将其碎尸万段,却将小环等五人抛在了脑后。
五人见人群大乱,王仁霸等人忙着追逐刘大,趁机逃脱。
小环将刘大的英勇事迹说完,颇感歉意的道:“当然我们心中害怕,只顾自己,却未想到恩公安危,如此想来,大是惭愧。
那日王仁霸人手众多,拼命追赶,恩公是如何逃脱的?事后我们便离开了太原城,不知王仁霸有没为难恩公?”
这番话显然是对刘大说的,但他连小环这几个人都忘记了,哪还能记得这许多?只见他恍若未闻,坐在火堆旁边,以加柴弄火为乐。
小刘抢着道:“那时先生还是晋阳令,大公子乃晋阳令长公子,王仁霸自然不敢为难,只好自认倒霉,何况他欺压百姓,那是他自己活该,咎由自取,自取其辱。”
大部分人深表赞同,但也有人不以为然。
孙乞儿心想:王仁霸祖父乃虎贲郎将、太原副留守,又怎会惧怕区区一个小小晋阳令?
但他知道小刘处处针对自己,一旦说出来,必定又会受到冷嘲热讽,索性干脆不说。
刘树义知道详情,事情哪里像小刘说的那般简单,道:“王仁霸蒙受屈辱,自然不肯轻易罢休,后来连续几次找到刘府,好在他自知理亏,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不愿抢大哥风头,便把自己费尽周折、巧妙化解王仁霸几次三番挑衅的事隐瞒不说。
孙乞儿却一眼看出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眼望刘树义,寻思:
王仁霸乃睚眦必报之辈,决不会轻易罢手,又横行无忌惯了,岂有自知什么理亏、不敢轻举妄动之理?想是有人将他制服,使此人不敢有所行动,但也必定大大得罪了王仁霸,得罪了王家。
数月之后,刘家被以谋反大罪关进太原郡狱,想是跟此事有莫大关系。看来晋阳令刘文静和这个刘二刘树义都曾力保过这个刘大,总觉得这件事这个刘二出力最多。
刘大这一出现,气氛立时改观,众人待刘家三人比先前亲热的多,就连孙乞儿的态度都有所转变。
刘树义颇为高兴,但有了上一次被拒,却也不急着再提联手诛杀王二之事。
众人说说笑笑,颇为融洽。只小刘仍旧对孙乞儿心存偏见,二人只要一接上口,必定是一番斗嘴,语带讥刺,互不相让。大家见得多了,也不以为意。
最后孙乞儿决定留在太原城,继续住在刘府旧宅。刘树义提议将他们接到新刘府安顿,却被孙乞儿等拒绝了。
刘树义见状,也不过分勉强,但对于赠送他们吃穿用度一节,却寸步不让。
孙乞儿一番推辞过后,终究还是应承了下来。期间自不免又受小刘一阵挖苦讽刺。
临别之际,孙乞儿道:“咱们多谢两位公子馈赠,只是咱们粗鄙之辈,不想受人轻贱,因此贵地旧宅住人一事,还请诸位代为隐瞒。”
小刘抢着道:“不识抬举,让你们搬进刘府新宅,你们却不肯,现在又干什么来了?你是从未出闺房的小姑娘吗,还怕别人知道你住在此地?”
旁人知道他没有恶意,只是单纯与孙乞儿斗嘴,尽皆微笑不语。孙乞儿却平白无故被一阵抢白,半响说不出话来。
刘树义道:“乞儿哥尽管放心,如今王家未衰,王仁霸未倒,王二未死,诸位留在太原城一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落脚地那是更加不能让他人知晓。以后所有物事皆由我和小刘亲自送来,全都在夜深人静之时。
这样,回去后我找些人放出风去,说道刘府旧宅正在闹鬼,前去者全部死于非命,众人害怕自然便敢打搅诸位了。
旧宅虽不是什么大宅院,但断壁残垣之间,修葺几间漏风的房屋倒也不会被人察觉,寒冬腊月,总不能让孩子身处冷雪风霜当中。”
这是一番收买人心的言语,但刘树义却也有真心实意在里面。他的确想收服众叫花儿,为己所用,尤其是领头的孙乞儿。但他见小环等楚楚可怜,顿生恻隐之心,当真想要救济帮助他们。
孙乞儿等将刘家三人直送到大道上方回。
刘树义舒了一口气,大感愉悦,中间虽经历波折,但此行的目的总算有所斩获,这一切竟多亏了大哥。
心想:也不知大哥这次偷跑出来,父亲知不知晓?
他却不知道刘家两位公子突然消失不见,刘府上下已乱成了一锅粥,甚至还牵连到了刘府以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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