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太原郡狱
第004章太原郡狱——群魔乱舞、鸿鹄之志(2)
原来刘文静除了两个儿子以外,还有一位大女儿,许多年前便嫁给了隋朝上柱国、蒲山郡公李宽之子。
李家在当时乃是“四世三公”的贵族之家,显赫已极,能与之攀上亲家,在旁人看来,自是非常难得,理应倍感荣耀。
然而这却是刘家父子三人入狱的根本原因。
刘树义大姊所嫁不是别人,正是后来搅动天下、隋末群豪之一的李密。
隋大业九年,杨玄感趁着大业皇帝杨广东征高丽之机,在黎阳起兵反隋,暗中派人到长安请来李密,拜为军师,与他协商军政大事,但杨玄感最终失败被杀,李密成为朝廷钦犯,四处逃亡。
李密为人机警,又颇有胆识,官府虽屡次抓捕,终究还是徒劳无功,又因谋逆的罪魁祸首杨玄感身死,此事渐渐平息,便很少有人再提起,李密也渐渐为人所淡忘。
李家在当时乃名副其实的贵族之家,朝中与之结交者甚众,大业皇帝杨广本想将与李家有关联者一起问罪,宁可错杀、决不姑息。
但后来慎重思量,害怕一旦如此处罚,未免牵涉太广,于朝廷不利,加之有部分官员替李家说话,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本来李密只要隐姓埋名,从此倒也相安无事。但他素有大志,不肯就此碌碌无为,终于在大业十二年,逮得机会,见翟让在东郡起事,便火速投奔,妄图成就一番大业。
他帮助翟让打败张须陀,占领荥阳,深得翟让信任,从此开始单独统率一支军队,军纪严明,战无不胜。
大业十二年腊月,李密率军逼近洛阳,陈兵兴洛仓外,从此东都岌岌可危,天下震动。
大业皇帝杨广得知消息,大发雷霆,要知他即位以后,全力建设东都洛阳,东都已然超过长安,成为朝廷中枢,国家之根本,如今竟敢有反贼陈兵东都城下,意图染指,他如何不气愤万分?
下令将先前替李家求情的官员全部处死,然后在全国范围内,清查李密党羽,严厉惩处,决不放过一人。
但李密出生在贵族大家,平素又交友广阔,牵连者实在太多,根本无法全部抓捕归案。
而当时已是天下大乱,大业皇帝杨广躲入江都,自娱自乐,无心更无力控制时局,政令已然荒废,许多官员见天高皇帝远,更是阳奉阴违。
又见李密声势极大,不想得罪于他,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终大清查落得个“雷声大雨点小”的窘状。
刘文静的大女儿在大业九年杨玄感事件之前,便嫁给了李密。刘文静不喜这门婚事,又向来自傲惯了,不愿让别人说自己攀附高门,很少提及,故而知道此事者甚少。
后来杨玄感被杀,李密逃亡,刘文静虽暗中打听女儿下落,但与李密有姻亲之事,却绝口不提。
其时人人谈李密色变,一来朝廷严查与李密私通讯息之人,一旦查实,立斩不赦,人人不愿受此牵连;二来李密逼近东都,军威正盛,万一占了洛阳,得了天下,那背后说他坏话之人,一旦被人告发,焉有命在?
刘文静将消息防得密不透风,一时也没受到牵连,晋阳县令之位倒也稳当,渐渐的对李密之事也就不放在心上。
哪知有一天祸从天降,有人暗中告发,他们父子三人终究还是受李密连累,因谋逆大罪被关入了太原郡大牢。
……
刘树义回过神来,轻拍父兄肩膀,缓缓说道:“爹,大姊嫁与姊夫之事,甚为隐秘,告密之人如何会知晓?即便知晓,天下与姊夫有关联者,不计其数,为何单单抓捕我刘家?
父亲乃晋阳县令,为百姓劳心劳力,对朝廷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亦有苦劳,他们如此做,岂不寒了天下人之心?”
他来自后世,对隋唐历史颇有兴趣,但对于这段历史的了解,大多来自于演义小说和各类游戏,正史压根便没瞧过。
他心里清楚明白,自己所知的历史,其中必定多处有误,却也有一些是真实的。
比如眼前这位刘文静的一生,他便有大致的了解,这还要归功于《隋唐军师联盟》这款游戏,将刘文静列在隋唐军师排行榜第一位。
他玩游戏之时,对此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尽管如此,也只是知晓大事梗概,至于其中细节便无从得知了。
例如刘文静在李渊太原起兵的前夕,竟然一家入狱,这事他便毫不知情。
结果谁也没料到,他忽然穿越,离奇般的变成了刘文静的小儿子——刘树义。
至于说父亲刘文静为百姓劳心劳力,那明显言过其实,父亲或许为治下百姓做过事,但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
说父亲刘文静对朝廷忠心耿耿,那是压根半点也无,父亲不止一次在他跟前,怒骂朝廷的不是,直言大隋即将灭亡,无法挽回。
刘树义如此说,一来是试探父亲,二来是确有疑问,据他所知,父亲刘文静不久将辅佐李渊父子,在太原起兵,从而成就一番丰功伟业,而李渊此时正出任太原留守,那么起事之前,他又怎么会将父亲关进太原郡狱,自断臂膀?
刘文静听小儿刘树义提到“劳心劳力”、“忠心耿耿”等言语,不禁脸上一红,羞愧难当,幸亏牢中昏暗,别人看不出他的尴尬脸色。
望着小儿子疑惑的脸庞,心中思潮起伏:
我当年饱读圣贤之书,入仕为官,也一心只想为民请命,奈何大业皇帝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将文皇帝大好基业,毁于一旦。
如今天下大乱,百姓忍饥挨饿,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我便是将晋阳一县治理的再好,又有何用?倒不如辅佐一明主,扫荡群邪,一统天下,那才是真正救民于水火。
想罢,适才羞愧之情顿消,将两个儿子拉到牢房最里面,靠着墙壁坐下,说道:“天下大乱至斯,这晋阳县令我不做也罢,只是我不甘心就此毙命于大牢之中,难道我一身济世救民之才,永无用武之地了吗?”
说到这里,眼圈儿不禁红了,忙扬起了头。
刘树义知晓父亲的一生,知他以后还要建功立业,决不会死在这太原郡狱中,说道:“爹,如今我们虽身处大牢,未必便是死路一条,或许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待得逃脱牢笼,我愿助父亲成就功业,再一雪今日被囚之辱!”
刘文静欣慰的点了点头,右手伸出,握住了小儿子的双手,以示激励。
接着伸出左手,想要握住大儿的双手,哪知一抓却落了空,瞥眼见到大儿蹲在地上,面对墙壁,不知从哪里捡来了石块,在墙壁上胡乱刻画,嘴上还念念有词,仔细倾听,竟是只有孩童才会唱的歌谣。
两个儿子都在眼前,却是天差地别,大儿子年纪虽大,却痴痴傻傻,不堪大用;小儿子年纪轻轻,却聪明机智,少年老成。
不禁又气苦,又欣慰,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想到父子三人身陷囹圄,性命堪忧,全身为之一震,暗暗发誓:我死不足惜,说什么也要让树义我儿平安出去!
刘文静不再理会大儿,伸出左手,抚摸刘树义手背,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树义,我自当尽心竭力,救你出去,但此事颇为棘手,委实不好办,他们是心狠手辣之辈,决不肯轻易放虎归山,恐怕是要斩草除根。”
刘树义早有疑问,问道:“他们是谁?我们被关入这太原郡大牢,不是因为受姊夫连累,朝廷要治连坐之罪吗?”
刘文静先是点头,后又迅速摇了摇头,说道:“李……你姊夫在河南闯出好大一片名堂,打下许多城池,就连东都洛阳都岌岌可危,朝廷自然饶他不过,连带着与他相关之人都受到了牵连。
但大隋气数已尽,天下已不全是杨家天下,各地官员心知肚明,畏惧你姊夫势大,谁也不敢当真与你姊夫作对,因此我们即便挑明与你姊夫的关系,相信也会安然无恙。
如今刘家落得如此局面,皆是怪我……”
他原本不喜欢李密,曾极力反对女儿的婚事,一直以为李密只是高门贵族之家的纨绔子弟,贪玩懒散,不堪大用,向来都是直呼李密其名。
然而当他见李密敢于助杨玄感起兵反隋,又加入瓦岗,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心中好生敬仰,若不是拉不下读书人的这张老脸,他早就投奔这位女婿去了。
对李密有了彻底改观,这才在儿子面前,不直呼其名,并大加赞赏。
刘文静仰起头,轻轻撞击脑后墙壁,续道:“如今是谁告发,已不重要,我们此刻深陷狱中,那是太原有人欲置我们于死地,而幕后主使我心中也有了计较,只是对象有好几个,我眼下无法确定,树义,等我说出来,你帮我参详参详。”
他满腹韬略,工于心计,向来自傲的很,但对自己这位只有十五岁的小儿子却颇为看重,近半年来,每遇大事,必与他商量。
刘树义沉吟道:“爹且不忙说,让我先猜上一猜。若说与我们刘家有仇,在太原又有极大势力,那只能是王、高两家了。
王仁霸的祖父王威身兼太原副留守和虎贲郎将等职,实力不容小觑,高授的父亲高君雅是为虎牙郎将,亦兼太原副留守,权势熏天,我们如今遭难,王、高两家自脱不了干系。”
他穿越过来的第五天,痴傻大哥刘树艺便闯下了弥天大祸,竟出手打伤了太原副留守王威之孙王仁霸,自此两家结上仇怨。
后来高君雅之子高授陪同王仁霸来刘府挑衅,被他设计巧妙化解,王仁霸和高授二人以后虽没再来生事端,但他知道二人都是有仇必报之辈,一定在暗中图谋不轨,策划更大的报复。
如今看来,果不其然,说不定告发之人,正是他们二人所派。
刘文静手捋胡须,微笑点头。
刘树义见自己所猜不错,心生得意,接着道:“若说他们还有帮凶的话,我猜定是裴家,裴寂那老贼故意与爹爹交好,看似倾心相交,实则是包藏祸心,依我看,裴家一家都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卑鄙小……”
刘文静没等他说完,伸出右手,“啪”的打了一个耳光,刘树义猝不及防,没法闪躲,嘴角顷刻间流出血来,双颊高高红肿,显是伤的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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