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卡夫卡的小宇宙

　　从特殊使命局出来，我没有被再套上黑头套，而是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衣服。

　　这可不是一般的衣服，用达芬奇.迪雅的话说，这是特殊使命局的黑科技。

　　这是迪卡夫送给迪雅的嫁妆，它有一个奇怪的名字：玄武。

　　从表面上看，它与一般的衣服没有什么区别。但它就是那么神奇，它不仅具有瞬间转移能力，而且防爆防狙击，并且能自动检测毒药毒气。用达芬奇.迪雅的话说，这就是一个超智慧的龟壳。一想到，这身如鲨鱼般的鱼皮衣服，还具有变色隐身的功能。我的脑袋瓜子就一阵发绿，可别成了绿巨人，带上了一顶绿帽子。那可就臭大了。

　　重新回到阿卡，落日的余晖洗涤着地中海的恶血。

　　因为骚乱引起的灾难，在人们勤劳的双手中，洗去了街上的污垢和残骸。遭到损坏的酒店、餐馆以及古建筑、古街道、古巷子，在人们的翻修中，又回到了往日的宁静。

　　听着小铃鼓和七旋琴略微带有哭泣声响，颤动着几丝苦大仇深而又温顺凄婉的增二度的旋律，我不由地想起在遥远的千年之前，霍夫曼斯托曾经留下的诗句：“长久被遗忘了的人们的厌倦，总不能从我的眼中抹去，远处坠落的沉寂的星星，赶不走恐惧的灵魂。”

　　走过稀稀拉拉的人群，每一个活在这座古城的灵魂都带有未尽的哀愁。他们把日子活成了书，把脸写成了日记，满腹褶子的书页里，深深地埋藏着他们对往昔岁月的留恋和不舍。虽然大多数年轻人，都已经搬到了地球轨道上去，但更多的老年人还是把最好的时光留在了这里。

　　多年未见的枪声和骚乱，打破了他们沉寂而枯槁的心灵。他们就像一群群埋藏在黑暗沃土中的白蚁，暗自喷涌着硫酸和唾沫，把仇恨稀释到了这座古城的血脉之中，把希望寄托到了未尽的未来。他们祈祷着耶和华，带着天使，从空中撒下硫磺与火，像惩罚所多玛与蛾摩拉一样，洗去大象的罪恶，烧去邪恶的灵魂。但他们又害怕，哀伤生命不久的恐惧。

　　日子不久，未来还很远。

　　太阳的光芒，穿过黑暗的森林，照样还会从东方升起，地中海的潮汐依旧还是那么涤荡，那么湛蓝无垠......他们无法改变过去，又能改变多少未来......

　　然而正是这种烦恼和愁绪，反而让我们的家族更加痴迷于这个地方。虽然我们都来自东方，但我们热爱这片土地，把这片土地当成了我们心灵归属的故乡。因为它总有一股子神奇的力量，在创造神奇的故事。

　　古老的希伯来，恰恰是卡夫卡心中最热爱的小宇宙。她还未曾去过东方，对于家族的往来知道得并不多。但文化与血脉的关系，在异国他乡造就了她神奇的思维。她热爱文化，专注于创造她的世界。她瞪大了她那双湛蓝色又略带黄色的眼睛，在静静地观察着这个浓缩的地球。

　　她的想象力天马行空，无所顾忌，也无迹可寻。浩瀚的宇宙，不过是她心中创造的小世界。她有着亚特兰蒂斯的天性洞察力和破坏力，也有着犹太人天生的深邃思想和哲学意志，更有着东方人不可预知的天性乐观和浪漫。用莫妮卡的话来说，她就是我和兰妮与异种外星人精神杂交的鬼胎。

　　当我拉着摇身妙变淑女的达芬奇.迪雅，推开铁栅门，走进我们生活的小楼。神行百变的迪雅，第一次上门，那头凶恶的老虎妙变温柔的小猫。手心里直冒冷汗。她紧紧地拽着我，生怕我放走了她。我心里暗自得意，丑媳妇见公婆，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她使劲地拧了我一把，紧张地皱上了眉头。

　　卡夫卡扎着一个马尾辫子，听见了我们的声响，从阳台上伸出了小脑袋瓜子，看见我和迪雅，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砰的一声便关上了窗户。吓得我和迪雅一愣一愣的，还未进门就马上来了一个下马威啊。

　　见我们走进屋子，莫妮卡摘掉了老花镜，放下手中的书，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HI，你是达芬奇.迪雅？”莫妮卡没有理我，径直走到了迪雅的面前，热情地拉着她的手问道。迪雅红着脸，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连忙低声答道，你好莫妮卡，我是迪雅。

　　莫妮卡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像看见宝贝似的两眼发光，嘴里啧啧地说道，不错，人很标志啊，像个能生养的好姑娘。听了她的话，瞬间让迪雅羞得低下了头。我心里更是一片恶趣，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像个老传统的大妈啊，你这是在看媳妇嘞，还是在选生育机器啊。

　　我心里鄙视她。她却恶狠狠地盯了我一眼，吓得我赶紧想溜掉。“你个老流氓，我跟你说，你祸害了人家就得负起责任。别再跟老娘拉稀摆带。看老娘不收拾你。”

　　我的心里有着五十万个天大的委屈，我这不是被你们祸害的吗，没有你们搞出的那些动静，我能遭那么大的罪，引头狼回来吗。

　　莫妮卡见我有些不服气，啐了我一口说道，怎么还不服气。我可告诉你，从今起，迪雅也是我的孙媳妇了。你要是敢啥耍滑头，你该知道奶奶的手段。看着她下意识地挽起了袖子，我只得连连点头作揖。

　　我这都是什么命啊，家里好不容易少了一只母老虎，现在可好又多了一匹狼。往后的日子，该咋个过啊。

　　有了她这番话，迪雅也自然有了底气，呵呵地傻笑着看着我自鸣得意。一副吃定了我的架势。我心里那个气啊，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简直就是黑泥鳅钻进了屎盆子，不是死也是死啊。

　　没有办法，老魔头遇上了女魔头，还加一个小魔头。这都是什么鬼日子啊。我的心里暗自叫苦。“还发什么呆，赶紧去看看卡夫卡。我算是管不了你那个小魔头了，无法无天，你看看她这些天都干了些什么鬼名堂！你自己的女儿，你自己管去。”莫妮卡见我还杵在那里，发呆。踢了我一脚，将我撵上到了楼上，方才罢休。

　　我赶紧刺溜地跑上了楼去，走到卡夫卡的卧室门前，我将耳朵贴着在门板上，凝神静气地听了听她屋里的动静。她在低声地朗诵着萨维亚诺所著的《蛾摩拉》：“能够为恶，才有能力行善。拯救一个该死的人，代表你想分担他的命运。在这里，光凭意愿改变不了任何事。一个决定不能为你摆脱麻烦，表明立场或作抉择，也不会让人觉得自己正在用最可行的办法做事。你怎么做都不对，这才是真正的孤独。”我心里暗自吃惊，这个小魔头怎么看上了这种老旧的古书。“蛾摩拉堕于暗冥，复活与欲望之国”。这本书的名字来自古老的圣经。讲述的是一名记者揭露地下黑暗势力的故事。

　　我再次敲了敲门，她还是没有理我，我只得推开半掩着的门，自顾自地走了进去。她见我走进去，连忙放下手中的古书，转过身去，拉着脸不理我。我抽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她的面前，她使劲地往后躲。“卡夫卡，难得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良久，她才气鼓鼓地转过身来，“老爸，你好意思，还问我！！你给我弄个小妈回来算是怎么回事？”

　　听到她反打一耙，我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一把她抓了过来，恶狠狠地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老师！”这些年，我算是看透了她。我这个老爸，在她的眼睛就是一个老玩具，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弄。唯有老师这个名头，能够让她有所顾忌。

　　“老爸，老爸，这里又不是学校，我就要叫你老爸，你能怎么样？”她一把挣脱我，耍起了无赖。

　　“你个小魔头，别以为我拿你没辙。我可告诉你管好你那些狗腿子，你要再给我弄出什么事情来，你该知道后果。”我轻轻拍了拍的她的小脸蛋，恼怒地说道。

　　她瞬间变成了小花猫，不服气地答道，是他们先挑衅我们，我们不过是正当回击。你可倒好，我们两败俱伤，便宜都被你捞走了。捡了一个大美女。我看你今后怎么给我妈交代。

　　“你当我愿意啊，还不是你弄出的事情，让我遭殃。我也不管了，反正迪雅是你给我弄来的。事情还得你去摆平。”对付这个小魔头，我也算是总结出了一整套的经验。这丫头片子，吃软不吃硬。她耍无赖，我也只能耍无赖。

　　她噗嗤地一声笑出了声来，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好，你个老流氓。明明是你犯了错，你还赖上了我。”她冲过来，像她妈一样一把拧住了我的耳朵。“错没有？谁的错？”

　　我打死不求人饶。我要是服了软。那可就真没有好日子过了。“我没错，我才是受害者。都是你的错，你给自己找了一个小妈，给你妈找了一个情敌。”

　　她气得都快捂着肚皮，疼出血来了。她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得使劲地拧我。我疼得要死，但就是不松口。

　　良久，她见我咬牙不妥协。只得放了我。恶狠狠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老妈失踪了。你逮着个女人，眼睛里都冒着绿光。这回我算是让你逮着机会，成就了好事。心里美得冒泡吧，还故意装出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你在做给谁看啊。谁信啊？

　　被这个小丫头骗子揭穿了老底。我不由地老脸一红，悻悻地说道，反正我不管，是你跟他们达成的协议。我可没有这么荒唐的想法。是你这个无法无天的丫头片子，把你老爸卖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回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跟她低头了。良久，她方才无趣地放开了我，不满地说道，早知道这样，老娘就不让那个老倔货使坏了。好心成全某人，反倒是被弄了一身骚。

　　“你怎么说话的，有你怎么埋汰自己老爸的吗？”听了她的话，我也算是看明白了，我又被这丫头片子玩弄于鼓掌之中了。我就奇了怪，究竟谁才是老大啊。怎么事事，那些老家伙都听她的指挥。还瞒着我，尽干这么些无法无天的鬼事。

　　“别那么看着我，我是你闺女不是你的女人！要发骚找你家的妖精去。”她见我直愣愣地看着她，心里不由地发毛，很无耻地用话堵住了我嘴巴。“别再给老子扯犊子了，罗伯特究竟是怎么回事？骚乱又是怎么回事？你跟奶奶又是怎么回事？”

　　她见我有些火气了，当下收起了心思，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道，什么怎么回事？先把事情说清楚了，首先声明一点罗伯特从来就不是你的人。他是我的人。别拉着大旗扯虎皮。至于骚乱是怎么回事，问你家妖精去。特殊使命局想干嘛，你还不清楚吗，还有好意思老脸问我。我和奶奶要不是事先早有准备，他们就把我们一家子都包圆了。

　　“你们把我当傻瓜在玩吗？”我当即怒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她们这种自以为是的做法。每次都背着我。

　　她见我发火了，也跟着发了火。“你吼什么吼，谁叫你失忆的！你个白痴，你能干啥！”

　　听了她的话，我一下子偃旗息鼓了。她的话狠狠地伤了我的自尊。我在她们的眼里，居然是一个白痴，一个废物。她见我一脸颓败伤心的样子。情知话说重了，连忙安慰我道，老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失忆了，你没有办法去指挥这些事情了。我和奶奶只能靠我们自己去解决。“你哪能是什么白痴啊，你可是鼎鼎大名的意识决断的控制性核心，谁也替代不了。你啊，永远是我心中的大英雄！”

　　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她的话虽然很操蛋。但我不得不说，这些年我快跟不上她和奶奶的步伐了。她们想要做的事情，让我有些瞻前顾后。我在拖她们的后腿。但我又能够怎么办呢，事情太大了，太过超前，也太过危险。我得当好她们最后的防火线。

　　“还大英雄呢，我看是个大气球还差不多。整个就是一个纸老虎。”想清楚了这些问题，我也算是看明白了。有些事情，我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见我开起了玩笑，噗嗤地大笑了起来。一把抱住我说，老爸，你可别生气。我特害怕对不起你。真的，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我一把推开她，啐了她一口，“我呸，你还没有伤害我，我这颗玻璃心都快被你切成了碎苹果。”

　　“那现在还疼吗，我跟你揉一揉。”她夸张地伸出手来，使劲地揉了揉我的胸口。

　　我一脸无语地看着她，摇了摇头。摊上了这么一个小魔头，我又能怎么办呢，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谁叫我没有本事呢，是个耙耳朵。

　　不多一会儿，楼下响起了莫妮卡的声音：你们俩在楼上磨蹭什么呢，赶紧给我滚下来做饭。

　　我和卡夫卡相互吐了吐舌头，老魔头发怒了。

　　下了楼，小魔头就把我给甩了。她把我撵进了厨房，得意洋洋地对我说道，今儿，别说我没有给你表现的机会。你要不能好好地犒劳我们，那就可别怪我们在小妈面前给你下套子。我浑身打起了激灵，赶紧将这个瘟神送了出去。“得咧，你就瞧好啊，老爸给你露一手，给你长长脸。”

　　“德行！”

　　她跑出了厨房，很快就与迪雅达成了一片。老话说得好，一个女人一张嘴，三个女人一台戏。

　　很快，家里就响起了欢快的笑声。我呆呆地摇了摇头，心里暗自嘀咕，这都多少年了，家里都没有这么高兴过。自从兰妮失踪后，我们一家子就陷入了沉默的怪圈。心里都背着包袱，再也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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