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墓园的偶遇
A市第二监狱,坐落在城郊,里面关的基本上都是重刑犯,进了这里想要再出去,难于登天。
姜铁刚坐在会见室里,手拿着电话。他虽然叫铁刚,但实际上却是个中等身材的瘦削男人,左脸上一道蜈蚣般的刀疤从颧骨一直延伸到嘴角,令他原本就丑陋的脸更多了几分狰狞。
隔着玻璃,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面带愁容的中年女人,女人身材不错,五官也算周正,望向他的双眼泛着红。
“铁刚,好长时间没来看你了,你还好吗?没吃苦吧?”女人道。
“我跟你说多少遍了?没事别来看我,看我干嘛?咱们已经离婚了,我是个毒贩,离我越远越好知道吗?”
姜铁刚虽然嘴上咄咄逼人,看向女人的眼神却泛着柔情,挂着伤疤的嘴角轻轻抽搐着。
“铁刚,我不管,我要等你出来!到时候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文浩也等着你呢!”
女人的眼泪掉了下来,对面的姜铁刚听到儿子的名字,神情愈加黯淡,陷入了沉默。
“儿子还好吧?有没有好好上学?”姜铁刚问道。
女人目光躲闪了一下,“好,挺好的!”
姜铁刚捕捉到了女人的不自然,瞪起了眼睛,“把他管好,懂吗?让他好好做个人,别他妈像我一样,后悔都来不及。”
“嗯!铁刚,我听你的,你别生气,你好好表现争取减刑,就算你七十岁出来,我都等你。”
姜铁刚眼圈也红了,骂了一句:“你这个蠢女人!”
女人没说话,朝着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那一刻他的心一疼,眼泪差点掉下来,连忙岔开话题,“你们,过日子的钱,够吧?”
女人眼睛朝四周看了看,发现警察并没注意,才小声说道:“像以前一样,你放心吧!”
“时间到了!”狱警出言提醒。
“行了,回去吧!我在里面你放心,以后没事少来,知道吗?别老是烦我。”
姜铁刚说完就放下电话,头也不回随着狱警走出了会见室。女人含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将那张有着姜铁刚签字的纸塞进包里,转身离去。
南山公墓。一块黑色的墓碑上写着田军的名字,照片上的他五官刚毅,目光深邃,头顶的警徽似乎在闪烁着光芒。田甜将一束鲜花放在墓碑前,缓缓蹲下身子,伸出双手在爸爸的照片上摩挲着。
“爸爸,我来看你了,想我了吗?”一句话刚说完,她的泪水已经再也无法抑制地涌了出来,滴滴答答顺着脸颊落在墓碑的底座上。
“爸爸,我们抓到当年害你的凶手了,你开心吗?八年了,你没白等。但是还有一个凶手,是他指使人害死你的,我一定要抓到他。现在市局重启调查了,你等我的好消息吧!如果你在天有灵,就保佑我吧!保佑我早点抓到他。”
田甜又蹲在墓前说了很多话,这才转身离去。
半个小时之后,齐勇的警车在公墓入口前停下,他左手抱着一束花,右手拎着两瓶酒,拾级而上,走向田军的墓碑。
远远的,他看到田军墓前站着一个瘦高男人,他稍微眯了眯眼睛,便认出了那正是欧阳宇。
齐勇知道欧阳宇经常会来公墓看望田军,每次都会带两瓶茅台洒在墓碑前。他遇见过不少次,这也是他觉得他和田军感情好的一个原因。
但是在朱雅洁一案之后,在齐勇眼中的欧阳宇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老同事,而是一个潜在的嫌疑人。
这种视角的变化,让他再看到眼前这副情景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起来。
稍微琢磨了一下,他还是决定过去和欧阳宇见个面。
走到距离墓碑十来米的时候,他看到欧阳宇正在拿着酒瓶在墓碑前倒酒,口中喃喃道:“师傅,茅台酒给你备好了。这次是窖藏十年的,你尝尝!”
齐勇,没有继续往前走,等欧阳宇倒完了酒,才抬腿继续向前,口中招呼道:“欧阳,又来看老田啦?”
欧阳宇稍微一怔,扭头见是齐勇,面露诧异道:“老齐?你吓我一跳!”
齐勇来到近前,拍了拍欧阳宇胳膊,笑道:“你这不当警察了,怎么胆子还小了呢?以前你可不这样啊!”
欧阳宇白了齐勇一眼,“老齐,你这职业病可是越来越重啦,得治呀!”
两人随即都笑了起来,互相怼了对方一拳。
虽然之前在办案中有过一场暗战,两人彼此都心照不宣,但是明面上他们还像多年的老朋友,谈笑风生,丝毫不见尴尬之感。
聊过几句之后,欧阳宇看向墓碑上的田军,严肃道:“就是22年前的今天,我到了刑警队,第一次见到师傅。所以每年的今天我都”
欧阳宇哽咽了起来,后面的话没有再说。
齐勇拍拍欧阳宇的肩膀,“欧阳,你有这份心,老田在那边也欣慰了!”
欧阳宇双手搓了搓脸,长长出了一口气,掏出烟递给齐勇一根,幽幽道:“老齐,你说我们干刑警图什么呢?老田,我师傅,那么好一个人,现在躺在这里;你拼了命破案,家都不要了,结果因为打了个王八蛋,就被一撸到底。你别那么看我,我在分局不只认识你一个人,你那点事也瞒不住谁。你说值吗?我现在倒是挺庆幸,早走早好,至少心里舒坦了。”
齐勇吐出一口烟雾,看向远方,“没什么值不值的,既然我进了这行,就得对得起这身警服。我们警察要是都像你一样下海了,那老百姓怎么办?”他忽然扭身,抬手指向田军的墓碑,“还有老田,你还叫他一声师傅,我们都不干了,谁来给他报仇,谁来还他一个公道,那他的牺牲值得吗?”
齐勇声色俱厉,看着欧阳宇。
欧阳宇凝视着齐勇的脸,叹了口气。
“老齐,你是个好警察!祝你好运!我先走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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