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赛（捉虫）
这不是喻才知第一次和她说这话了, 早在当年，他就总喜欢跟她约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过生日达二级之类的。
不过眼下，叶茹茹完全记得两人约定过什么。
——他们要一起去世锦赛的赛场。
“好。”她也笑着回。
她怎么可能忘记。
出发的日子一天天临近, 这天, 叶茹茹回到学校。
“啊？你又要请假啊。”陈欣怡听闻这个消息, 诧异道。
对于她这个同桌三天两头请假这件事, 她其实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开始还会问一问原因, 后来干脆只是听到她要请假, 就默默地帮她把这段时间的试卷都留着。
叶茹茹请假的理由无非是她口中常说的几个：“要集训, 受伤了要治疗, 队里要开会。”
谁知这次叶茹茹却说：“嗯，我要去参加比赛了。”
同桌姑娘瞬间瞪大眼，转过头好奇地望着她：“比什么赛, 请假多久？”
身高出挑的女孩站在桌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边道：“请十天吧，冠军赛。”
十天这个数字让陈欣怡头一晕。
这大概是叶茹茹继去年的两次集训以来, 请的时间最长的假了。
其实在她看来，叶茹茹这样三天两头请假, 成绩上上下下像过山车一样，每次滑铁卢前却总能给她及时救回来, 也是挺神奇的。
换做是她，估计年级排名早就不知道掉到哪去了。
她同桌究竟是什么脑子，陈欣怡感叹。
不过, 尽管知道自己同桌练游泳后, 她回去恶补了很多视频, 但那都是电视上有转播的比赛, 比如奥运会、世锦赛之类的, 她对游泳还是不太了解。
叶茹茹说的这个比赛她根本没听说过。
她好奇地问了一句：“冠军赛是什么类型的比赛，省里举办的吗？”
叶茹茹是省队的，应该会参加一些省级比赛吧？
谁知叶茹茹朝她笑了一下：“是全国的，要去W市比呢，到时候给你带鸭脖。”
陈欣怡顿时“哇”了一声。
好厉害！
同为中学生，她的同桌都要去参加全国比赛了，她却还在教室天天坐着，人与人的差距真的很大。
“那我能在电视上看到你吗？”陈欣怡问。
叶茹茹缓缓摇头。
陈欣怡刚觉得有点失望，随后就听她的同桌道：“但是这次比赛是一次选拔，等我拿到参赛名额，今年七月份你就可以在电视上看到我啦。”
“参赛名额？参加什么比赛？”陈欣怡怔了怔，开始在脑子里迅速搜刮自己看过的比赛。
在七月份举办的比赛……
结果她刚刚抓住苗头，对方已经把那个答案说了出来。
“是世锦赛啊。”叶茹茹脸上挂着笑容。
陈欣怡顿时一愣。
叶茹茹偏着头，朝她眨了一下眼，“我会拿到名额的，等我。”
陈欣怡还想说什么，纤瘦高挑的姑娘已经抱起收拾好的书本，从后门离开了教室。
*
三月末，Z省体育代表团穿着整齐的队服坐上了大巴。
早在2月份，文体局就公布了这次比赛的达标运动员名单，何昭宇手下两个弟子都毫无疑问地在列。
当然，此达标非彼达标，指的是全国比赛的门槛。毕竟全国比赛也不是随便谁就能参加的。
Z省一共有30余名运动员达标，再加上随行的教练员和诸多后勤人员，组成了一个十分庞大的队伍，足足两辆大巴车才坐下。
落地W市后有立刻有联系好的专车接送，代表队直奔住宿点。
放好行李，他们就去了赛场。
这次的全国游泳冠军赛暨世锦赛选拔赛很特殊，赛程一共七天，前六天是常规比赛，最后一天是全明星接力表演赛，这是国内第一次采取这种6+1的比赛方式。
看得出来，国内泳坛为了提高这项运动的大众知名度，做了不少努力。
比赛还有几天，叶茹茹一行人提前来赛场，一是为了适应场地，二是为了防止途中有意外情况发生，这些都是赛会要求的。
换好泳衣后，叶茹茹来到比赛池试水。
每个比赛场地的泳池温度都不一样。
像叶茹茹比过最冷的场地，水温接近22度，下水就冻的够呛。如今这次，大概是她比过最热的场地。
“哇，好热，我感觉我都出汗了，这得有二十七八度了吧？”
叶茹茹听见旁边泳道一人吐槽。
“你在水里出汗又看不见，快走，别在池边偷懒。”岸上的教练敲着出发台。
叶茹茹也觉得挺热的，游短程还好，长程一游到中途，就觉得自己像泡在温泉里。
总之游了一会儿，体感很一般。
但是这些都是要适应的，这正是他们提前来场地要做的事。也许赛后方会在这两天内及时调整，但眼下必须先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
叶茹茹在整届比赛一共报了三个单项，分别是100米蛙泳，200米蛙泳和50米蝶泳，都是她目前练过且擅长的。
这个项目数量不算多也不算少，虽然大部分运动员都只报了2项，但也不乏有运动员报了4个项目，试图广撒网捞一个达标。
叶茹茹这个报法看上去也挺像广撒网的，但实际目的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很贪心，她想要的不只是一个参赛名额。
这次比赛，将会是她在大众面前的首秀，试图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她想为自己这一年来的努力交出一分满意的答卷。
……
赛前一天的晚上，她和喻才知坐在她酒店的房间里听训，何昭宇拿着一个本子，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跟他们讲解。
不过讲完重要的事，他又回归了自己的老毛病，又开始叨叨一些没用的。
比如赛前不要紧张，比赛时一定要发挥出自己的最好水平等等。
叶茹茹打了个哈欠，心想根本不是她自己想不紧张就能不紧张，想能发挥好就能发挥好。
她其实有些困了，原本抱着个枕头趴在床上听着，还时不时点个头，后来半天都没再有什么动静。
她感觉到一只手在她头发上轻轻抚了下。
但她懒得睁眼，就没做任何反应。
然后她听见喻才知轻轻“嘘”了一声，对何昭宇低声开口：“叶茹茹困了，要不今晚就先到这吧，明天还有比赛，让她好好休息。”
何昭宇应该是答应了，随后脚步声响起，他先行一步离开。
但房间里还留有另一道安静的呼吸声。
喻才知似乎在她的床边站了一会儿，随后拍了拍她，说道：“你这样会把自己闷坏的。”
叶茹茹听话地翻了个身，但依然没睁眼。
喻才知又问：“你自己一个人怕不怕，要不要留个灯？”
“不怕。”叶茹茹的吐字听上去有些含糊。
原本应该是两人一间房，但Z省代表队的女成员刚好是单数，叶茹茹刚好抽签抽到自己一间。
“行，”喻才知低声道，“你要是半夜害怕，可以打电话给我。”
“嗯……”
随后叶茹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喻才知应该是帮她拉紧了窗帘，又把另一床的被子抱过来给她盖好，最后才关了灯。
房门锁上的“咔哒”声响起。
过了几秒，叶茹茹从床上坐起来，跳下床打开灯，开始收拾自己明天比赛要带的背包。
看到那副墨绿色的幸运泳镜，她又低头笑起来。
之后动作利落地塞进了包里。
……
这次比赛非常巧，叶茹茹的三项比赛分别在第一天、第三天、第六天，如果比赛情况好，她可能要上第五天的混合泳接力。
赛程间隔长对她来说是件利于发挥好事。
不得不说人要是幸运起来，连赛程都仿佛是特意替她安排的。
喻才知就很不幸，同样是报了三个项目，100米自由泳，200米自由泳，200米混合泳，他却除了第一天没比赛，剩下五天都有至少一场。
不过中间有的是接力项目，可以按照当时的体力分配再调整。
所有比赛日都是上午预赛下午决赛，为了准备第一天上午9点开始的50米蝶泳，叶茹茹不到七点就起床开始吃早饭。
保证了比赛的能量储备，叶茹茹感受了一下自己今天的状态，浑身上下都很轻快。
状态似乎还不错。
随后她坐上大巴，来到赛场的一路也都很顺利。
没比赛时队员们基本都会在观众台上观赛，也许因为她这一场50米蝶泳是整届冠军赛的第一枪，现场气氛非常热闹。
叶茹茹也是这时才发现，比赛其实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现场居然是有摄像机的。
高台上那么大一个黑筒对着泳池的方向，还是可移动的那种。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这场比赛在央五是有直播的，她之前还跟陈欣怡说电视上看不到。
不过当下她并没有心思想那么多，因为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一排运动员走上赛道。
按照惯例，她把自己的东西放在地上的物品箱内，然后直起身，准备戴上泳镜。
谁知刚一转头，就对上了一个黑咕隆咚的镜头。
她懵了两秒。
此时的观众台上，何昭宇拿着一卷纸，猛地往自己脑瓜上敲了一下，表情懊悔不已。
“哎呀！瞧我这脑子，怎么就忘了和她说运动员介绍的事……”
喻才知转头瞥了他一眼。
昨晚废话讲了不少，敢情好，最后该说的还是没说。
全游泳馆的广播正在进行运动员介绍：“二道，叶茹茹，Z省。”
与此同时，看台上Z省代表队的方向传来一阵欢呼声，队友们都在给她加油。
叶茹茹盯着镜头看了两秒，一时摸不准是不是该跟场内打招呼。
不过叶茹茹的临场反应能力是很强的，她从小长得就好看，拍照经验丰富，当即对着镜头笑起来，还举起手挥了挥。
广播念到下一个人的名字，摄像大哥带着藏不住的笑容，扛着摄像机走了。
看台上何昭宇松了一大口气，瘫在椅背上：“还行还行，好歹像个样子，问题应该不大。”
他评价道：“一看就是压力不大，还能对镜头笑得出来。”
他忽然就对叶茹茹的比赛有些放心了。
殊不知此时的央五直播中……
一男一女的两位解说正在说着：“下面一道是是来自Z省的叶茹茹。”
叶茹茹的一张脸出现在众人眼前，因为镜头离得太近，表情被完完全全记录下来。
小姑娘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有点懵。
男解说看着画面，突然就笑出声。
他继续介绍：“小姑娘今年只有13岁，今年是她第一次出现在大赛上，我们看到她在镜头里……”
叶茹茹这时刚好弯眉笑起来。
“挺可爱的。”女解说笑着接上。
好像只有这个形容词最贴切。
镜头里，哪怕整张脸都填满了屏幕，小姑娘白皙的脸蛋依然找不到一丝瑕疵，而且她眉眼弯弯的，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就是如阳光般明媚。
这话要是给叶茹茹听到，肯定要得意地哼哼两声。
——那是当然，拍照技术练了十几年呢。
不过摄像机挪走后，叶茹茹表情还挺认真。
她戴上泳镜，确认泳镜扣得严丝合缝后，简单活动了下四肢。
刚刚检录时她就发现了，这一项除了她，年纪最轻的也有16岁，她还真就是全员中最小的。
不过虽然她年纪小，不代表没有梦想。
原本上场前看着这些比她大的对手，她还觉得有点紧张，结果经过刚刚那段插曲，那点紧张劲全跑了。
叶茹茹的视线望向平静广阔的池面。
深呼吸了两下，她在哨声中站上出发台。
身体前倾，双手搭在出发台边。
脑中忽然想起何昭宇之前说的，人在黑暗中听力会更灵敏。
她轻轻低下头，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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