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十几个千总、两个幕僚俱都跟在赖瑾身后,  见他打马调头,大喊着:“将军……将军……”一路追赶,在赖瑾的马车前追上他。

        前军都尉、后军都尉、十几个千总、军中千总级别以上的功曹、粮官亦都到了赖瑾跟前。

        赖瑾扫了眼众人,  见人到得挺齐,  便吩咐道:“我回京一趟,  你们调头,将大营驻扎在长郡郡城外。如果长郡郡守来借兵,你们跟他去,如有立功,  依然按照我们军中的战功算。

        他将视线落在前两天刚赶回来的千总沐耀身上,说:“沐耀,  你暂时执掌中军。”

        回京?众将领难以置信地看着赖瑾,心说:“驻军在外,无诏不得回京,你回去……”随即一想,这还没到地儿呢,哪叫驻军在外。

        周温明白过来,心道:“难怪敢要五千两金子,在这等着呢。”如今秋收都快结束了,已经耽搁了行程,怎么赶路都没法在入冬前到边郡,急也急不来了,  将军要回京告状,  便回吧。他揖手道:“路上当心。”

        众将领有出言相劝的,有要陪着赖瑾回去的,  七嘴八舌。

        赖瑾说道:“我带着骑兵回去就成,  小孩子回家打滚,  你们跟着做什么!”顿了下,又再次叮嘱道:“承安伯来借兵,你们就跟他去。不听的,军法处置。”

        连说两遍,话到这份上,众将只得听令,抱拳应下。

        赖瑾说完,带上仆人老贾、贴近小厮阿福、阿贵,又点了几个贴身侍卫,再带上一百骑兵,除了随身揣了两个金锭子,装了些铜钱,旁的什么都没带。

        一行人快马加鞭,一路飞奔,先赶往郡城。

        停晚时分,长郡郡守承安伯楚尚刚准备用膳,便听到门仆禀报:镇边将军赖瑾在门外求见。

        承安伯楚尚心下诧异,心道:“怎么又回来了?”他说道:“有请。”

        没一会儿,赖瑾便在门仆的迎领中进来了。

        他依然穿着裙守官服,头上的官帽却没了,因为一路跑马疾奔,头发又没了冠帽盖住,只有一顶簪子束着,让风吹得一团散乱,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承安伯楚尚惊得眼睛都看直了,问:“你这是遭袭了吗?”帽子都掉了。

        赖瑾顶着烈日一路狂奔,挺渴的,坐下喝了杯水,才说道:“赵郡郡守带着四万多人在边界处堵我,不让我过去。”

        承安伯楚尚早料到赖瑾一路扩兵行,过赵郡不会容易,“哦”了声,问:“那你来我这作甚?”

        赖瑾说:“我过不去,总得找个地方驻兵……啊不是,我是想问,你需要借兵吗?”

        承安伯楚尚话音一转,说:“瞧天色不早,该用晚膳了。”

        赖瑾说:“我要回去找我阿娘告状,向皇帝辞官,将军也不当啦,大军驻扎在这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要是想派兵出去打谁出气,就去找千总沐耀,或者是前军都尉沐罴,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让他们跟着你。不过,你要给钱。”

        承安伯楚尚问:“给钱?”

        赖瑾说:“明码实价。”他当即把借兵摆场面是什么价,打仗又是什么价,包括包吃住开销的待遇要求,详详细细告诉承安伯楚尚,说:“我养兵都是这么养的,你借出去,当然得你养。虽说贵是贵了点,但贵有贵的好处,你说的话,他们听,让打谁就打谁,攻坞堡、打县城什么的都不在话下。带着他们打一圈人,你不也……”“有兵”两个字,在嘴边绕了绕,说:“能捞到好处嘛。”

        话都说得这么直白了,承安伯楚尚哪还能不明白,这是借兵给他收长郡。两万多能兵善战的精兵,用来助他收长郡,足够了。这是千载难逢的东山再起之机。

        他在大狱里时,只有成国公帮他。如今他这般境地,隔壁赵郡有高威时刻盯着,郡里有威县高远处处刁难,自己都不知道哪天睡着后,会不会叫人摸走脑袋,如今只有成国公府肯帮他,敢帮他,能帮他。

        承安伯楚尚看着赖瑾,难掩动容,用力地捶捶胸脯,表示:这份情,我记着了!

        他大声应道:“行,我借。不知道能借多久?”

        赖瑾说:“借到我回来,或者是借到你打完人。”他忙着赶路,说:“说好啦。要给钱的!”

        承安伯楚尚说道:“自然。”他看了眼暗下来的天空,说:“天色不早,夜里赶路危险,人要歇,马也要歇,歇息一晚再走。”

        赖瑾不推辞。住郡守府,再怎么都比住客栈安全。

        他在承安伯府住了一晚,晚饭时顺便认识了下承安伯的两个公子一个公女。

        两个公子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三岁,模样周正,瘦得像竹竿,那长相气质一看就是打小没少受欺负,颇有些沉默寡言。公女才九岁,也是小心翼翼不敢行差就错半步的模样。

        承安伯夫人,明明才三十多岁,头发都花白了,一副过度操劳的模样。

        哪怕他们家不缺钱财,吃穿用度样样皆精,可家里倒势后的落魄气息,让赖瑾瞧着还是有些心惊。开国郡侯哦!

        承安伯家最开始封的是开国郡侯。大盛朝的开国勋爵分为公、侯、伯、子、男五等,其中开国公又分为开国国公、开国郡公、开国县公三种。开国侯分为开国郡侯、开国县侯!承安伯家之前是开国郡侯,侯里面地位最高的,实力堪比开国郡公,如今落得只剩下个空头伯爵。

        他家所占的楚郡,是坐拥百万户的大郡,当年跟尚郡差不多。可再大的郡,不到五年时间,接连损失了十五万精锐,也得元气大伤。

        赖瑾不知道他家到底怎么一下子折损那么多兵的,只听到阿爹给自己讲舆图时,说到楚郡时提了那么几句,还挺感慨的,特别严厉地告诉他:记好了,你谁都不能信,只能信自己手里的兵!

        想想承安伯之前干的差事,怎么看都像让皇帝给坑了。

        赖瑾琢磨片刻,便早早地歇下了。

        出门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沾到床。雪缎织锦被,里面填充的是鹅绒,睡起来软蓬蓬的,让他有点想家了。

        好在离京城,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快马加鞭,一周就能赶到。

        赖瑾想着能回去见到阿爹、阿娘,又归心似箭,还有点小激动。

        第二天,大清早,赖瑾便起了。

        他吃过早饭,带着随从出发,一路疾驰直奔京城。

        ……

        东安关告急,赖瑭领着五万大军过去支援。

        卫国公府所在的保平郡,与尚郡、清郡接壤,担心受到战事波及,卫国公带着除世子外的其他几个儿子,跟着赖瑭的大军一起出发,赶回封地。

        赖瑭要从保平郡路过,他们顺路,正好结伴同行。

        东陵齐国举兵来犯,两家又是邻居,这时候自当守望相助,卫国公府跟成国公府的走动,近来逐渐勤快起来。

        沐真正跟卫国公夫人在前院聊着天,忽然听到外面响起密集的马蹄声迅速逼近。

        她警惕地竖起耳朵,仔细辩认那声响,立即断判出至少有一百多骑,且那马蹄还是钉了铁掌的。这是自家的骑兵!

        沐真把手里的杯子重重地放桌子上一放,站了起来。

        很快,马蹄声就在府门前停下,紧跟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飞奔着进来,迈进院子就开嚎:“我阿娘呢!”

        沐真盯着披头散发进来的赖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抬起头看看天,又再看看赖瑾:大白天的,喝着茶呢,开始做起梦来了?

        卫国公夫人听到马蹄声也吓了一大跳,再看到赖瑾出现  ,人都呆了:这又发生什么事了?

        赖瑾嚷完,看见自家阿娘,再看旁边还有个贵族妇人,有客人。他飞奔过去,一把抱住阿娘的胳膊,扯开嗓门就开嚎:“阿娘,赵郡郡守集结四万多的大军来打我,他堵住路,不让我过去,哇……”嘴巴一张,嚎啕大哭,仿佛积攒了天大的委屈,在见到娘亲后瞬间倾泄而下。

        沐真的难以置信被瞬间冲得消烟云散,让那刺耳的哭声冲得她脑门疼。她是有多想不开惦记儿子啊!好不容易清静几天,这回来又得满府鸡飞狗跳!十二了,封官拜将了,这闹腾的何止是府里啊。

        她暴吼一声:“你好好说话!”

        赖瑾瞬间收起,鼓起腮帮子扁起嘴,一副我很委屈的样子。

        卫国公夫人见状,都替沐真愁。

        沐真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回来了?”

        赖瑾便把自己才出长郡,刚踏上赵郡地盘,就叫威远侯高威带人堵住的事绘声绘色地讲给他娘听,说:“你都不知道,山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兵,还有弩车,还有落石滚木。齐仲,就是斥侯头子,他告诉我,那姓威的……不是,姓高的,不仅把赵郡的郡兵、所有县的县兵都聚来了,还从豪族征召壮勇,集齐四五万大军堵路。他就摆着茶棚子带着一堆人坐在路中间喝茶,我上前理论,他们就……”

        他跑到客堂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学着威远侯高威的样子,把他当时的神态反应现场表演给沐真看。

        沐真瞧见赖瑾这样子,满身的血液直往头上涌。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想打儿子,还是想打高威。儿子是亲生的,四十岁的时候才生下他,算了,不打了。高威,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孙子都比赖瑾的年龄大了,这么堵路欺负人,什么意思?

        赖瑾剿匪收兵的事,她是知道的。边郡那地方,真要是两万人这么直接过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高威这么做,八成是皇帝私下授意。

        她深吸口气,压住怒火,问:“那你的兵呢?”

        赖瑾从地上爬起来,把杯子一放,说:“姓威的,就赵郡郡守不让我过去,带兵回来又走得好慢的,拖累我的速度,我就把他们留在长郡啦。不过阿娘放心,随时可以调回来,而且我没让他们留在长郡白吃粮食,我把他们租出去啦。”

        沐真的声音拔高好几个调:“租出去?兵能租?”

        卫国公夫人震惊地看着赖瑾,也有这想法。

        赖瑾说:“打仗的时候,还经常到处借兵求援呢。房子都能用来收租,兵也可以啊。”

        沐真问:“你租给谁啦?”还有人敢租兵的?就不怕引狼入室?这还有敢把兵租出去的,也是厉害!她的脑子嗡嗡的,盯着赖瑾,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他。

        赖瑾说:“长郡郡守啊。他可有钱了,穿得可好了。我看他天天喝酒无所事事的样子,就把兵租给他玩啊。他给租金的,我按照大军的俸钱出的价,翻倍,这样大军不用我掏钱发俸禄,还能再从他们身上赚一份俸禄钱。娘,这比出租房子、铺子可赚多了。”

        卫国公夫人心说:“兵租出去,租久了,还能是你的吗?”房子、铺子有房契、地契,跑不了,兵有腿的!

        她听得差不多,便起身告辞,还劝了句:“孩子还小,打轻点。”这要是自家孩子,能打得半死,叫他再也摸不着兵。

        沐真听到是借给承安伯,心里便有了数。她面上一副压住怒色的样子,将卫国公夫人送出门,扭头就冲赖瑾吼:“现在就跟我进宫。堂堂二品将军,你扔下兵就跑回来,像什么话!”揪住赖瑾的胳膊,拉出门,拽上马,直奔宫门。找皇帝算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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