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喜登门只是个仪式, 一来考验新郎官,二来亦是场热闹, 并不会真的严防死守,为了防止新郎官摸到门推不开,连门栓都没上。
赖瑾轻轻松松地打开门,把跟随自己来的迎亲队伍放进门。
别看跟随赖瑾来迎亲的都是军中莽汉,但他们俱都是千总级别,长得高大精壮,且长得丑的年龄过大的, 通通叫赖瑾刷了下去。
如今排列整齐地走进门,高喊着:“接新娘啦……”大嗓门差点没把房顶给掀飞。
院子里的女宾客们个个看直了眼, 悄悄议论, 北卫营的儿郎们就是精神。也有夫人悄悄议论,新郎官这会儿瞧着还挺不错。
赖瑾听出话里的意思, 重点是“这会儿瞧着不错”,自己成天作妖,在京里是个什么名声都不用别人告诉他。这会儿让满院子的人看着, 他揍着红绸绣球的手都微微有点抖,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他只能站得稳稳的, 努力绷住,避免丢人。
被按头成亲, 不乐意归不乐意。他可以拒绝的, 只要敢不要脑袋,宁死不娶, 不过来迎亲, 这亲就成不了。可他怕死, 想活着, 没再反对,三媒六聘都走到亲迎这一步,正正经经娶的妻,要是再摆不乐意的姿态,那就叫不做人了。
关键时候,绝不掉链子。
穿着华丽喜服的宝月公主叫人掺扶着缓步走来。
大红色的嫁衣,上面绣有用黄金拉丝做成的线绣成的凤凰图案,尾巴上点缀着翠羽,迎着傍晚的阳光走来,熠熠生辉。身后宫女仆从成郡,衬托着那端庄华贵的姿态,气势逼人。
公主位比郡王,从一品爵位。皇室爵位是超品,哪怕是正一品的丞相、大将军到了她跟前都得矮一头,这是君臣之别。
她一出来,院子里的人,除了来喝喜酒的那群皇子皇女及家眷们,其余的人都跪了。
赖瑾作为新郎,有特权。身后的迎亲队伍也不用跪,不然一套礼仪行下来,会破坏掉迎亲礼的。公主这会儿出门呢,为了吉利,最好不要说话,手还得捧着绣球,甭管是张嘴喊平身,还是抬手示意众人起来都没空。
黄金打造的凤冠戴在头上,面前是珍珠帘子把脸遮起来,帘子下面还有层轻薄的红纱,不影响新娘看路,别人也看不清楚她的脸。
赖瑾没见这阵仗,内心一阵卧槽,脸上带着震惊,突然觉得自己这亲结得有点牛逼。自己家世牛逼,公主也……有点牛逼。至少看到院子里跪一地,还是蛮爽的。他承认自己有点虚荣了。
宝月公主来到赖瑾跟前,她身边的嬷嬷,把两人的绣球接到一起。
旁边的赖琦推的把呆若木鸡的赖瑾。
赖瑾回过神来,赶紧往外走。
宾院中的人行完礼,这会儿都已经起身了,见状,又悄悄笑着议论:
“传言果然不假。”
“赖将军一见宝月公主就呆住了,想必是真的喜欢了……”
“可不是,瞧瞧那日下聘的阵仗就知道了。”
……
赖瑾心道:“这是乡下人见识少好不好?”天天待在后院不是挨打就是在泥地打滚,要不然就是跟一群赤膊糙汉子比武过招练习拳脚,都没出来见过世面。如今皇帝按头成亲,十天就嫁女儿,自然就让人觉得公主不值钱啦。
可事实上是真的好值钱啊。她的衣服好贵啊,黄金拉丝绣的,凤凰眼睛还是红宝石的,抠一颗下来能换好粮,又能养不少兵。
赖瑾随着宝月公主的步伐迈出门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宝月公主的封地才一个乡,要维持品级排场,还要养府兵,开销绝对小不了。一个乡的封地,够她养活自己吗?
大盛朝没有夫妻财产各人管各人的一说,那都是夫人的嫁装私房钱不能动的,丈夫的钱用来做全家开销。以后宝月公主的开销都得归他出啦?
自己要是不成亲,天天在军营里住帐篷,可省了,除了打赏、开工资、发奖金,没有其他个人开销。这成了亲,得盖房子,得养宝月公主,还得连她的府兵、奴仆们一起养。
赖瑾想到即将增加的庞大开销,再看看宝月公主衣服上的金线珍珠宝石,再也不羡慕她的衣服是黄金宝石的了。
他默默地把萧灼华扶上马车,又瞥了眼宝月公主的衣服,再瞧了眼旁边嬷嬷衣服上的图纹,竟然也是有品级的,四品!四品官的开销,都够养两三个千总了。
赖琦见赖瑾发愣,悄悄推了他一把,眼神示意:上去啊。你俩拽着红绸,一人牵一头,你不上马车坐着,学仆人随着马车走吗?
赖瑾爬上去,坐在萧灼华身边,悄声问:“你一个月开销多少?我算一下我养不养得起。”
端坐的萧灼华倏地扭头,隔着轻纱和珠帘,目不转睛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脸,震惊于竟然有人能在迎亲时问这话的。
她想起赖瑾在朝堂上的表现,也就不觉奇怪了,收回视线。藏拙的方式有无数种,这一桩桩一件件,赖瑾能干出来,他就不是普通人。
赖瑾看她不说话,也觉察到有点不妥,小声解释:“主要是我没有心理准备,太突然了。我还是个宝宝呢,突然间按头成亲,还要养家……”
萧灼华心道:宝宝?什么意思?
旁边的嬷嬷看不过眼,提醒道:“赖将军,成亲前说话不吉利。”
赖瑾遵重习俗,闭嘴了。他决定,回头多讹点威远侯的钱。
萧灼华捏紧手里的红绸,眼角余光瞥向这个比自己矮上一截的赖瑾,真不觉得他能活着走出赵郡。
他死,自己也必须一起死。她想到昨日父皇召见时说:“遇事多想想你母妃和哥哥。”那一刻,她竟也生出了弑父之心。
她忽然便明白了陈王为何那般决绝。终归没有活路,不若放手一搏。
赖瑾正随着马车晃,突然啪哒一声,一滴水珠子落在萧灼华的手背上。他愣了下:下雨了吗?
他抬起头看到的是马车顶,随即明白过来,叫道:“哭啦?”
萧灼华面无表情地轻轻拭去手背的水渍。
嬷嬷低声道:“赖将军,不要说话。”
赖瑾对自己的家底连一个铜板都算得清清楚楚,觉得养一个公主,贵虽贵了点,又不是养不起。他小声道:“别哭了 ,我养得起你。”说完,忽然想到自己之前的表现,突然觉得,宝月公主可能不是因为这个哭?
大概是觉得所嫁非人?自己太锉?还是因为皇帝要干掉他,对哦,皇帝又要干掉他,又要嫁女儿过来,他俩在一起,那不得一起干掉?不然,他大哥立马就可以理直气壮地造反。
生死大事,让人心情沉重起来,赖瑾不说话了。
狗逼皇帝应该是想在赵郡下手,要不然自己先把威远侯这把刀干了?不成,不是时候,把威远侯干掉,狗皇帝还不得疯,要是叫他捏到把柄,八成得直接下诏硬干了。
还是想办法让威远侯跪着送他们过去!
嬷嬷陪坐在宝月公主的下首边,全程不断地悄悄打量赖瑾。先是觉得他过于活泼了些,跟话唠似的,还特别不着调,过了一会儿突然不说话,神色深沉犹如换了一个人。她的心倏地悬了起来,心道:“这赖将军不会脑子有病吧?”
她想到打听到的种种,打心底心疼自家公主。这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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