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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过去了


  “沈战,当年我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要是换在我这个位置,难道你会同意换将?我什么话都说尽了,你还是这样,这些年我是不是让你过得太舒坦了?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臣?”

  话冲口而出是不经过大脑考虑的,说完就后悔了,但是说出去的话跟放出去的屁一样,是收不回来的。

  果然,沈十三硬邦邦的道,“臣不敢。”

  一听到这话,皇帝就知道今天晚上又砸了,也不敢再呆,立即就走了。

  沈十三那个脾气,给他一句‘臣不敢’都是最温和的了,再说待会儿能打起来。

  皇帝一走,沈十三就一脚踢碎了一张板凳,吓得两个小的大气都不敢出。

  江柔也没劝他,默默的握住了他的手,可这次,心里火不知道为什么,硬是消不下去了。

  过了半晌,沈十三强行平静了下来,对江柔说,“上次你说你想去江南?”

  江柔愣了一下,道:“没有啊?我什么时候说过想去江南了?”

  然后沈十三就盯着她,一直一直的盯着她。

  江柔就默默的改口了,“我想去。”

  沈十三道:“明天走吧。”

  沈思有些小雀跃,“爹,我们也去吗?江南的秋草鱼很鲜的!”

  “就我和你娘,你们不去。”沈十三道。

  沈思脸上的笑容戛然僵住。

  都和皇帝伯伯吵得这么厉害了,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全家离家出走吗?

  沈十三道:“今天不练了,你们自己去玩儿。”

  沈思还是有点儿想去江南,不死心的想再开口,被沈问捂住嘴巴,一把拖走。

  江柔问道:“怎么突然想去江南了?”

  沈十三又用刚才那种眼神看她,她只好改口,“我怎么想去江南了?”

  沈十三道:“没有为什么。”

  江柔:“哦......”

  “将军,不好了!不好了!”郭尧匆匆跑过来。

  沈十三骂他,“你倒是说说老子哪儿不好了。”

  郭尧急道:“将军,陛下在半里地外遇袭了,刺客人数众多,陛下身受重伤,十分严重了!”

  沈十三一听,来不及多想,顺手抄起石桌上的那把刀,边跑边道:“府中精卫呢?全都调来,立刻。”

  他一阵风一样就没影子了,只留下江柔一个人愣愣的在想。

  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在荣国公府前刺杀皇帝了?

  羽林军呢?怎么一点没有动静?

  皇帝虽然是便装,可便装不代表没人保护,保护的人呢?

  而另一边,郭尧说的半里地,可沈十三足足跑了一里地才到地方。

  果真是大批的刺客,粗略一估计,五十来人还是有的。

  常常跟在皇帝身边贴身保护的那两个侍卫,已经有一个躺在地上,不知死活了,而另一个的情况也不太好,身上多处刀伤,看样子要支撑不住了。

  皇帝左手被砍了一刀,血哗啦哗啦的在下面流,右手举刀反击得也很吃力。

  沈十三一声令下,府中精卫乌泱泱的涌上去,光在人数上就已经直接将敌方碾压了。

  对方见势不好,立即撤退,动作之迅速,沈十三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抓到,显然已经是老手了,并且早有预谋。

  沈十三一来,皇帝就以刀拄地,手捂在腹部,半跪在地上。

  沈十三一走近,才发现他半身都是血,左臂那条伤口血肉翻飞,却还要死死捂住腹部的伤口,整只手掌都是红的。

  沈十三直接把架起来,对一个士兵道:“去太医院请太医。”

  皇帝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看样子是几乎走不动了,沈十三一样,直接将人背在背上,往沈府飞奔。

  皇帝趴在他背上,有气无力的,“沈毅......我真不是故意的。”

  沈十三怕不应他的话,他一口气就泄下去了,便答道:“我知道了。”

  皇帝又道:“我小时候沈毅背过我,这些年,我也很自责,当时军医拍着胸脯跟我保证的,说他已经痊愈了......后来我把那军医砍了。”

  沈十三顺着他的话说,“砍得好,省的我再砍一次。”

  “这些年我是生怕你知道啊,我连孙天瑞都杀了,我不是怕承认我错了,我是不想断送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你身边还有个江柔,我连顾霜霜都走了。”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要不行了。

  沈十三把他往上面托了托,道:“你别闭眼,明天我去江南给你把人绑回来。”

  皇帝有些酸涩道:“算了,这么久了,她说不定都嫁人了,有夫君了。”

  沈十三道:“她嫁了谁我就杀谁。”

  皇帝道:“我要是不行了,你要护着太子,帮他看着刘家的江山。”

  “要看自己看,老子不看。”

  皇帝道:“沈战,原谅我吧,昨晚我梦到沈毅了,他说他不怪我,他都说话了,你还记恨着有什么意思啊。咳咳。”他说得很费力,像是在消耗生命说这几个字一样。

  沈十三咬牙吼道,“你闭嘴,这事儿我就不提了。”

  “真的?”

  沈十三感觉有温热的血淌湿了他的背,便道:“真的!”

  “那我就放心了。”皇帝长吐出一口气,就再也没了动静。

  一路飞奔回府里,郭尧急忙安排干净的房间安置皇帝,沈十三背是血的出来催,“请的太医呢?怎么还没来,是要现生一个吗?”

  江柔见他满背的血迹,刚刚的猜测就被推翻了,也有些急了起来,怀疑皇帝会不会就这样死了。

  看这个出血量,像是要把人放干了一样。

  沈十三等不及,直接策马去太医院看太医怎么还没来。

  江柔吩咐丫鬟们帮皇帝的那一身衣裳换下来,实在不行也先把衣裳剪开,等会儿太医来处理伤口的时候也节省一点时间。

  采香捧着一套干净的衣服从房间里面出来,““夫人,陛下不让奴婢近身,这那身血衣裳换不下来啊。”

  江柔听了一愣,下意识的反问,“不让近身?为什么不让近身?”

  他是大姑娘吗?

  采香道:“奴婢也不知道,陛下就是不许我们靠近,连床边都不许守着。”

  江柔折身就进了房间。

  皇帝还有一点儿一时,虚弱的半睁着眼睛,像是要给他换衣裳的丫鬟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江柔刚要走进,也被呵止住了,“站住,不许过来。”

  江柔想了想,道:“陛下,我给您找个小厮换吧?”

  皇帝虚弱摇头,“我疼,不想动。”

  江柔仔细的观察他,突然,看见了他一直捂在腹部上的手。

  那手......也没什么特别的。

  特别的是那手掌下面捂住的伤口......竟然没流血了。

  这个位置的伤,几乎就要捅肾脏上去了,按道理应该血流不止,这么点儿功夫,就不流血了?

  连他手臂上的外伤都还在往外冒血。

  她抬脚,都还没走,皇帝就呵道:“我让你站在那儿,你听不到吗?”

  江柔想不起来皇帝什么时候让她站住了,道:“陛下,我就看看你的伤,不动你。”

  想了想,她补充道:“看看应该看不疼吧?”

  皇帝的脸皱成一团,“你一个已婚妇人,要看其他男人的身体,你到底还有没有廉耻心?”

  江柔脚步不停,“我哥哥受伤的时候我也帮他包过伤口,陛下,我拿您当哥哥。”

  这哪是当哥哥啊,这就是她哥哥。

  对话之间,江柔已经走到床边了,弯腰就去拉皇帝按在腹部上的那只手。

  皇帝死死按住,“住手!这是圣旨。”

  江柔道:“陛下不能任性,龙体乃是国本,陛下不能任性。”

  皇帝暗暗咬牙。

  这人以前是温柔,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温柔的软刀子。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谁听见,言语神态之间全然没有了刚才的虚弱,一眼看过去,全是威胁之意。

  江柔了然了。

  “陛下,您这样沈战会更生气的的。”

  皇帝道:“你不说他怎么知道?朕命令你闭嘴,不然诛你九族!”

  江柔默默的看着她——

  他也在江柔的九族之内。

  这种话皇帝平时说多了,一不留声就秃噜了嘴,意识到说错了之后,他立即就改口道:“你敢说朕就杀了你。”

  江柔默默的退到一边去。

  这时,太医来了,是一个陌生的太医。

  是被沈十三拎着丢到床前的,一到地方,都没有先看伤,就道:“老朽要给陛下治伤了,将军,您还请回避一下。”

  沈十三道:“我数三个数,你要是再啰嗦,我给你把头砍下来当球踢。”

  那太医被吓得一哆嗦,犹豫不决的看向皇帝。

  皇帝道:“沈战,你先出去,别打扰太医。”

  沈十三登时就纳闷儿了,外伤不是要人端血水,拿剪刀递纱布什么的吗?

  但是怕耽误治疗时间,还是没说什么,乖乖的出去了。

  为了怕沈十三怀疑,房间里面留下了两个小丫鬟,沈十三一走,皇帝就对他们道:“都蹲到敲墙去捂住耳朵,要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朕就给你们把耳朵割下来,要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还说了出去,朕就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

  两个丫鬟惶恐至极,争先恐后的蹲到墙角去,还背对着床,双手严严实实的捂住耳朵,生怕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这下,没有多余的眼睛了,太医握住皇帝的手臂,道,“陛下,您怎么还真受伤了?”

  皇帝改躺为坐,看了看手臂上的那条伤口,道:“沈战一辈子不知道受过多少伤,不懂动点儿真格他是不会相信的。”

  除了脸色有点儿白,现在这个精神抖擞的皇帝,一反刚才奄奄一息的样子,哪里像个要死的人。

  这丫就是装的!

  苦肉计!

  太医暗想,老天保佑皇帝可千万别被沈战拆穿,不然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陛下,臣先给你把手臂上的伤口处理一下,虽然不严重,但是拖久了还是有伤龙体的。”

  皇帝嗯了一声,把手臂递过去。

  三下五除二包好了皮外伤,皇帝把身上的血衣换下来。

  血衣里面抖落出来一个牛肚,牛肚里面原先灌满了鸡血,皇帝被沈十三背在背上的时候,他就悄悄把口子扒拉开一个小口子,让里面的鸡血流出来,以伪装自己受伤很重的样子。

  现在鸡血已经流干了,只剩下一个瘪瘪的壳子,皇帝把牛肚递给太医,道:“揣出去丢了,丢远点,要是被沈战发现了,唯你是问!”

  太医连忙点头:“陛下放心吧,臣做事很利落的,保证不会被沈将军发......”

  ‘现’字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在把牛逼往药箱里面藏的时候,看到了站在窗外的沈十三。

  窗户被掀开一条细细的缝,只露了一双眼睛,但太医只凭一双眼睛,就已经足够认出那是沈十三了,因为那双眼睛里面杀气腾腾,除了沈十三,不做他想。

  从房间里面看,这幅画面完全就可以做成一个‘暗中观察’的表情包。

  太医顿时就被吓软了,哆嗦着一把嗓子,“陛,陛下,我们,沈将军,好像,我们......”

  语无伦次的,皇帝压根儿没听懂,“有话好好说,说点儿朕能听得懂的。”

  太医只能指着窗户,皇帝一看,头皮都麻了。

  ‘嘭’的一声巨响,窗户被从外面锤开,木屑飞了一地,沈十三门都不走了,直接从窗户翻进来,上来就是一拳。

  “老子看起来很好骗是吧?”

  皇帝虽然大部分是在做戏,但小部分还是真的,比如他受伤的那条左手手臂。

  被砍了一刀,使不上来力气,不能反抗,直接被沈十三按在床上摩擦。

  他一边打一边骂,下手下嘴都重得很,皇帝挨了一记重拳,不知道是不是留了点儿血,还是后脑勺磕到床板了怎么的,竟然一下子晕了过去。

  沈十三还以为他是装的,火冒三丈,“你还装上瘾了是不是?”

  说着又是一拳。

  那太医见势不对,终于豁出去一般上去拉架,“将军,陛下晕过去了!是真的晕过去了!不行你看,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沈十三一看,还真的没有动。

  他自己的拳头有多重自己是知道了,一拳下去就算能忍得住痛,眉头总要皱一下,脸皮总要抽搐一下吧?

  还真的晕了。

  墙角那两个小丫鬟这才敢把手从耳朵上放下来,两人一脸大受惊吓的样子,其中一个哆哆嗦嗦的喃喃,“将军,将军把陛下打死了!”

  另一个吓得话都不敢说了。

  太医把两条跟面条一样的腿捋直了,硬着头皮去看皇帝,一顿操作之后,才松了一口气,道:“将军,陛下就是晕过去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过了会儿,没听到回答,心惊胆战的抬头,见对方还是一脸余怒未消的样子。

  内心一番天人交战之后,终于,太医往前走一步,豁出命去了道:“将军,陛下乃是天子,乃是国之命脉,龙体不容损伤,等会儿陛下醒了,将军万不可再动手,不然将陛下打出个什么来......”

  剩下的话在沈十三恶狠狠的目光下焉了回去。

  他一脚踹过去,“我不打他,打你行不行?滚!”

  就是这个人,伙同皇帝把他当傻逼一样的哄!

  那太医只觉得一阵尿意直蹿上天灵盖,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江柔听着里面打完了,在从门口探了个脑袋进来,小心翼翼的问,“将军打完了吗?”

  她当真是真露了一个脑袋,脖子以下都藏在门板后面,说话的时候尾音稍稍有点儿上扬,听起来有一股幸灾乐祸的桥俏皮在里面,那模样忒可爱。

  沈十三一下没忍住就笑出来了,冲他瞪眼,“你是不是早就了?”

  他沈战哪里是会悄悄咪咪扒窗户的人?

  虽然觉得皇帝的要求奇怪,但他也没多想,出去了之后就是老老实实等着的。

  但是就是这货,静静的扒拉在窗脚下,悄悄咪咪的往房间里面看。

  她虽然没喊他一起看,但他见了她这个样子,能不好奇?

  况且,里面的皇帝是要半裸的,他哪里能让她看这个?于是就直接把她的脑袋按了下去,自己占了窗户的位置。

  站都站在这儿了,那就顺便看一眼吧,这一看,就看到皇帝屁事儿没有,还跟那太医说‘让沈战知道拿你是问。’

  一股热血瞬间就差点儿从眼眶子里面冲出来了,当时没多想,等现在冷静下来,不用想都知道,江柔分明是早就知道了,故意引他去的。

  江柔义正言辞道:“我怎么可能和他们同流合污,我是担心陛下的伤势。”

  沈十三被气笑了,“不和他们同流合污还担心刘放的伤势?”

  江柔认真解释,“这是两回事,虽然陛下手段下流、品行恶劣、投机取巧、谎话连篇......”

  正在一条一条数落的时候,床上传来皇帝微弱的声音,“还有完没完了?就不能避着点儿,当着朕的面儿说朕的坏话?”

  皇帝觉得自己是史上最没有地位的皇帝。

  江柔‘呀’了一声,惊讶道:“陛下醒了呀?”

  皇帝继续虚弱,“再不醒你能骂到朕的祖宗十八代。”

  江柔不说话了。

  沈十三冷哼了一声,“还没死啊?没死就麻溜儿的起来滚,我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等会儿忍不住把你打死了,还得挨天打雷劈。”

  皇帝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模仿着沈十三刚才背他回来的语气说,“只要这事儿过去了,我就原谅你!”

  沈十三顿时就是一脚过去,“你还有脸说?”

  皇帝撞了一回脑子,反应竟然还听灵敏,一侧身就闪过去了,“男子汉大丈夫,你还想食言而肥怎么的?”

  妈的!

  沈十三跳起来,一按身就上去了,掐着他的脖子说,“那你还能咬我?”

  闹归闹,这回却是虚虚的掐着,没有用多大的力气。

  皇帝心里面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定,知道事儿总算过去了。

  江柔站在一旁,微微的笑着,眼中盘踞了几个月的担忧之色也总算是散去了些。

  皇帝想着沈十三还在冒火,假装吐着舌头,算是逗他玩儿,让他老人家的心情舒畅一点儿。

  没想到沈十三竟然一把扯住他的舌头往外面拉,骂道:“满嘴谎话的东西。”

  皇帝眼泪都要被扯出来了,含糊不清的骂道:“你个还账东西,犯上作乱是不是?信不信朕砍了你?”

  这句话连江柔的耳朵都听起茧子了,明知道吓唬不住沈十三,他还老是挂在嘴边。

  皇帝的眼泪真是要滚下来了,沈十三才放了手,他坐起来,抱着渗血的手臂瞪着沈十三。

  忽然,眼角的余光就瞟到了江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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