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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一:自己被杀案件


  面孔!无数面孔!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少年的;成人的,儿童的。许许多多的面孔,在眼前飞旋流转,四散逃窜。

  它们扭曲着、狰狞着、仇恨着、咆哮着,好似正遭受着莫大的痛苦。或者说,生前……曾遭受过莫大的痛苦。

  继而,四周又变成了一片空寂:无声、无色、无味、无触……亦无思。

  不知过了多久,一束光,蓦然出现。方一接触,便产生莫大吸力,“唰”的一下,消失不见。

  “这……是哪?我……是谁?”两种记忆凭空出现,就像两条电影胶带,平行滚动,循环播放。可是,它们竟是越转越近,死死靠在了一起。这时的它们,如同两个过盈配合的齿轮,相互铰接,扭曲变形,发出“咯啦啦”的难听声响,不时溅射出带着火光的斑点,那是被打碎的记忆片段。

  疼痛、巨痛、极痛……几乎在动念瞬间,便有如狂涌而来的潮水,袭便全身,让每一寸肌肤、每一条神经,都痛到麻木。

  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可声音还未发出,就又被疼到无法出声的喉咙,生生压了回去,闷在胸口,像一大块沉甸甸的石头。

  蓦然之间,又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出现。这是一个中年的女人,长相普通,并不难看,当然,也算不上好看。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黑脸的汉子,都满面忧容地看着他。似在商量着什么,可他根本就一句都听不清。

  “他们……又是谁?”

  “孩子,不要再吓娘了!”中年女人紧紧攥住少年的手,泪眼婆娑。一个多月过去了,自己的孩子不但没有醒来,反而时不时地发烧,烧得胡言乱语,说一些自己根本听不懂的东西。

  “发烧!”想到此处,她俯下身去,用自己的额头轻轻贴在少年的额头之上。“晓羊,快去找村长,你哥哥又发烧了!”她大声喊道。

  “知道了……知道了!”刘晓羊极不情愿地从饭桌上下来,“一个月都烧了六七回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她一步三摇地走出房门,“唉!今天晚上又别想睡好觉了!”每当少年发烧,她们全家都要轮流守夜,一旦发现他烧得厉害,便要用毛巾沾上清凉的井水,敷在他额头之上,用以退热。

  “又……来了吗?”两种记忆的强行融合,造成了全面崩解,有的消失不见,有的却不能自控地不时闪现出来:

  一会是自己被捉到满是恐怖怪脸的通道之内;

  一会又有男人的声音大吼,“元素亲合度为零的废物,快滚!”;

  一会又有穿着古怪的白胡子老者,攘起一把粉尘,喷出一口“圣水”,竟是形成了一个发光的白色光团,打进自己身体。

  一会又有一对年青夫妇和一个梳着羊角鞭子的小丫头,在轮换着照顾自己。可小丫头一边为自己擦脸,又一边嘟囔着自己花光了她所有的私房钱。

  一幕幕,一段段,不断重复闪现。只是好像并没有被剪辑好,杂乱无章、混乱无比。填鸭一样塞入大脑,让人烦闷欲吐、痛苦非常。

  “姐姐、姐夫、妹妹,还有父母!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的亲人了?还有……为什么我有两对父母?”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少年的情况终于有了好转,虽然还时不时发烧,可很快便会自然退去,只是嘴里的胡言乱语却并没有减少。

  “举起手来,要不开枪了!”少年大声叫道。

  “枪?”刘晓羊一愣,随即撇了撇嘴,“枪只能投,叫投枪,是不能开的!还见习法师呢,懂得都没我多。”说罢,她曲起小巧鼻头,叹了口气,似极不情愿的用手中柔软兽皮沾了沾水,在少年脸上胡乱地抹了几把,算是给他擦了擦脸。

  “咦?”她这一抹之下,突然发现自己的哥哥好像有了些不同,自他被魔法塔赶出来后,总是愁眉苦脸的,可现在的样子……虽是昏迷着,可觉得……还蛮帅的。好像,他身上的某种东西发生了变化。当然,她不懂得“气质”这个词,否则一定会用上。

  “娘!娘!”小丫头好像发出了新大陆。

  “怎么,你哥醒了?”中年女人赶快跑了过来。

  “不是,你看他……”小丫头指着少年的脸,不知该如何开口,“他长得……一点都不像你,也不像爹,还不像姐姐,”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甚至,他都不像我。”

  她觉得应该加上一句,他比我们长的都好,这才算是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可想了想,觉得这么说又有些委屈了自己,便生生忍了回去,又咽下肚中。

  “小孩子家家,哪来这么多问题!”中年女人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脑袋,随即又接过她手中的兽皮,仔细地给少年擦了擦脸。她注视着他,温柔的目光仿佛能够融化世上最坚硬的魔力金属。

  “我养大的,就是我的儿子!”她攥住他的手,“孩子,醒醒吧,只要醒来,瘫了、废了,娘都养你!”

  “黑子哥……黑子哥……”破烂的木门之处,传来几声怯怯呼唤。

  中年女人回头一看,就见门口着一个壮实之人,大约四五十岁,身形不高,穿得虽然也是普通麻布衣衫,可款式却比其它人家好上不少。他手中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有一大块新鲜兽肉。这是村里的铁匠,他的女儿,自小便和床上所躺的少年订下了娃娃亲。

  若是平常看到他,中年女人的脸上,必定会堆满讨好笑容。可是现在,她却眉头紧锁,怒气勃发。

  “出去,出去!”她走上前去,又推又打,将他搡出门外,篮子也打翻在地,兽肉滚落一旁,沾了不少灰尘。那铁匠挨了几下,可也是动也不动,始终低垂着头。

  “刘老四,把你的东西拿走!”中年女人咬牙说道,“你们家的东西,还有你的宝贝女儿,我们都消受不起!”她说完,“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爹!怎么办啊!”角落中跑出一个女孩,十六七岁,梳着长长麻花辫,身形不高,长得也不白,可一双眼睛很大,透着水莹莹亮光。

  “看样子,刘大伯他们,是不会原谅我们了!”她虽然在劝着自己父亲,可语气也颇为哀怨,看样子,对刘老四的所作所为也是很有些埋怨。

  “这也不能全怪我啊!”刘老四摇了摇头,“当初刘寡妇家男人没死的时候,我是和他们家订的娃娃亲,可不是和她的继子。”

  他的女儿听罢心中苦笑,腹诽到:你当初的确实没和她的继子订下娃娃亲,可她的继子检测出精神力出众,被法师带走后,又是谁巴巴的上门,非要继续这门亲事的?

  “唉!”知女莫若父,看自己女儿的表情,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现在的想法。铁匠轻叹一声,“当初爹也是想让你攀上高枝,要知道,职业者都是神一样的人物,视咱们这些凡人如同蝼蚁,若不是趁那个机会,攀上这门亲,又怎么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可谁想到,这娃这样不争气,没成为职业者不说,整日浑浑噩噩的,又怎么能让你享福!”

  “那……现在怎么办?”她也是个没主意的,从小就听她爹的。

  “爹已经替你在城主府为你谋了个差使,你……你今后好好努力!也能嫁入富贵人家!”刘老四重重地叹了口气,心中却是别外一个想法:“这次怪俺一时糊涂,受了跛子挑唆,害了大侄子重伤垂死。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黑子哥当年狩猎的时候救过俺,说不得,也得想办法把命还给他们。”

  “爹,俺……俺不想去!就想陪着您!”他女儿在一旁说道。

  “这怎么行!”铁匠一瞪眼,“当年你娘可是城主府的侍女,下嫁给了俺。可俺废物,没给她好日子过,她生你的时候就难产死了。俺给你起名钰儿,就是要把你当成手心里的珍宝,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说着,他一把抓住自己闰女的肩膀:“闺女!你要记住,一定要幸福!知道嘛!”

  这小女孩被父亲的举动吓得一跳,傻愣愣的点了点头。心里觉得他和平时好像有什么不太一样,可又说不出来。恐怕她无论怎么想,都不会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想着要去偿命。

  看到闺女点头,刘老四露出如释重负的感觉。父女二人相互掺扶着,向村口走去。

  “唉!”几天之后,站在村外的一条小河旁边,一位少年看着水中自己倒影,轻轻叹了口气。

  水中倒映出一个清秀的男孩:略有些消瘦的脸颊,白皙光洁的额头;纯净漆黑的眼眸。只是身体看起来有些瘦弱,他扯了扯自己略显宽大的麻布衣服,对比了一下那些正向村里走去的粗壮汉子,觉得很是无奈,这样的身体,根本就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嘛!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据村长所说,这个世界到处都充满灵能,它们不能为人所见,更不能为被人利用。可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却能被元素吸收。

  不同种类的元素,吸收灵能之后,便会产生不同的属性。而人类,或者其它生物,便可以依据体质不同,感应到不同属性的元素。这时,他们便可以尝试吸收这种属性的元素。用它们来开辟脑域,或者滋养身体。

  如此,便产生了剑士、弓手等一些以强化身体为主的战士,统称为战系职业者。而另外一些开辟脑域,可引动天地元素具现出魔法的元素使、卷轴刻录师、魔兽沟通使等等,则称为法系职业者。

  法系职业者,开辟脑域,元素汇聚的重点便是头脑及面部。长期的灵能滋润,便得他们五官在原本的基础上,逐渐地朝着完美的方向发展。身体却由于滋润较少,相比之下略显瘦弱。战士则是正好相反。因此,法系俊美,战系健壮,几乎成了这个世界职业者间的定论。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这个少年便是刘出洋。只是,现在的他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另一个世界的刑警,还是这个世界,也叫刘出洋的法师学徒,抑或二者都不是,而是由他们组成的新刘出洋。

  一阵尘土飞扬,刘晓羊带着一群疯孩子飞奔而过。“看见没,这就是我哥!”她自豪地掐着腰,一只手竖起大拇指,神气活现地说道,“当初就是我出手,才让村长给他救过来的。”

  “哇!”这群孩子惊叹出声,眼神中闪烁出一片羡慕的晶光。能救大人一命,在这帮小孩子心中,可是了不起的大成就。刘出洋哭笑不得,摸摸小丫头的脑袋,打发她们离开。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炫耀了,看样子用不了多久,这小丫头就能继承她姐姐小时候的地位,成为村中的孩子王。

  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有些恍若梦境的感觉。他失去意识的时候,正身处山庄地下室那个怪异的通道之中。可一睁开眼睛,却是到了另一个世界,身边环绕的都是一些陌生之人,可自己的意识却是清楚地告诉自己,那些都是他的家人。

  他已经清醒近一个月了,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深居简出,小心翼翼地打听着有关于自己的一切。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活太过乏味的缘故,这个世界名叫刘出洋的少年,却没有给他留下多少记忆。

  不过,倒是有两个片断犹为清晰,其中一个便是他被棕熊杀死的瞬间。想到此处,刘出洋下意识摸了摸颈部,那里的伤口虽然在魔法的作用下已经痊愈,可至今还有淡淡的白色痕迹。

  “他为什么要激我去恶斗棕熊?”铁匠这个人,刘出洋清醒后倒是见过两面,两次都是对方尴尬地一笑,远远躲开。

  “看他倒不像是奸诈之人,难道真如村中传言,他也是受人挑唆?可挑唆他的人是谁?听说是一个叫刘跛子的人干的,可我们无冤无仇,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微微摇头,他没想到自己醒来,第一个要侦破的,竟然是自己被杀的案件。

  第二个片断,是他被逐出法师塔的瞬间。想到此处,他从自己腰间解下了一把刺剑。这是他第一次感应到元素之时,他的老师送给他的。这把刺剑又细又长,两端开刃。在剑柄上还有老师姓名的缩写,只是现在已被刮去了,他已经不配再成为这个姓名的弟子。

  “剑,与魔法!”刘出洋喃喃低语。他对自己被逐出法师塔之事,毫不在意。可对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倒是十分好奇。

  “梦境?穿越?游戏?”刘出洋不看魔幻小说的,就算做梦也不应该梦到这些。穿越倒是有可能,虽然听上去荒谬,可他对于曼丽变成魅魔之事也无法解释。至于游戏,他倒也听说过,对于一些长期昏迷的人,医疗机构正在研究让他们的意识进入游戏之中,以达到治疗的目的。

  “难道我当时没有死?而是昏迷了,正好成为试验品?”他孤家寡人一个,想来哪些研究机构倒也不怕有亲戚将他们告上法庭。

  “若是游戏的话……”他将刺剑反转,剑尖对准自己的脖颈,“死了之后,会不会复活!”可他接着又笑了起来,这简直扯蛋,他绝不会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可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脖子在背后被人用手臂死死勒住,巨大的力量让他喘不上气来。看来者力道,绝对是要将他勒死。

  “按捺不住,要自己动手了吗?”刘出洋立刻想到了那个暗中挑唆铁匠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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