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回忆

　　等仇天极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傍晚。天边又染上夕日的红晕，一连火烧般的云之中，又藏着几分白光。但整个天的幕布却是黯淡的，像是骤雨将来一般。

　　仇天极协议在窗边，他第一世第二世，如今已经算是第三世。前两世加起来数十年，他都未曾近过女色。如今尝到其中滋味，却有些难以自拔了。他不禁暗叹，“美人乡，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短短数日，连带着接连与三名不同的女子发生关系。就像是心里开了一把锁一般，怎么也无法将大门关上。而开启这个锁的女人呢？如今又在何处？

　　“雪女。”仇天极低叹女人的名字。这个突然出现，又悄然消失的女性妖魔。她说，他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她说，他们将会有一个孩子，或许是一个女儿。但她没说，女儿会叫什么名字。

　　当日事情发生的突然，雪女的离去，还有女儿的消息，一桩一件，都让仇天极恼怒。恨不得当场打杀雪女，不想留下这个女儿。等到情绪下来之后，他又开始想念这个女妖魔。想念他们的女儿。想起老爷子生前一直盼望的，就是他的后代。

　　他又觉得也许将女儿带到老爷子面前，或许会不错。至少圆了老爷子生前的一个念想。

　　说到底，他是个自私的人，由于生平的经历。自私、敏感、多疑、自我保护心重。到了如今，在老爷子感化之后。敏感变作敏锐，多疑变作多思。但是自私、自我保护，却从未改变过。

　　一个自我保护、自私的人，很难让人走到心中。老爷子，算是不多的，走入他心中的人。

　　“你在想什么？”安和抚子轻声的在他身后问道。

　　仇天极回头，她就披着一件衣物，就这么站在他的身旁。衣物被风吹的向后飘散，发丝也整齐的在她脑后飞舞着。但她的身姿却站的笔直。她抱着双臂，本应像是风雨之中的草儿，柔嫩却不堪摧残。但她却活成了一颗树的样子，站的笔直，任由风雨吹打。

　　这个女人，也是将他们的关系视作一场交易。

　　“没想什么。”仇天极缓缓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方才所思所想，显得有些软弱了。也有些可笑。未来还不可期待，唯有努力把握现在。

　　他伸手，自然的将安和抚子揽入怀中。风舞只是个普通女人，不堪摧残，还在熟睡。天风楼的三层，这间房屋之中，只剩下他们二人的呼吸声。这样怀抱着，心与心的距离拉得很近。但是二人都没有交心的意思。

　　因为彼此都清楚，他们这是为了什么。安和抚子为了依仗他的实力，而他呢？或许有着对女人聪明的几分欣赏，但是更多的，却是肉欲。

　　安和抚子察觉到他的隐瞒，但是这个聪明的女人并没有追问。她圆润的性格，让她知晓，该怎么对待一个男人。虽然他们只是初次交欢，还未正式成为情侣。所以还没有多年夫妻的那种默契，但是安和抚子这种圆润的性格，却已经初现端倪。

　　安和抚子踌躇片刻，她脸上还带着几分欢好后的薄晕。两人之间有些寂静，这让安和抚子有些不自在。她寻找话题，说道：“织田信长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本能寺之中，已知的就有四位传奇大师。而隐藏在暗中的，还有多少？谁都不知道。你这次一行，若是不小心，即便是传奇大师，也前路多舛。”

　　“你后悔了？”仇天极笑问。女人的意思，是怕他死在里面，那么他们今日的一切，都成了空谈。更别说依仗他的实力。

　　安和抚子轻轻挣脱他的怀抱，与他并足站在窗前。良久，摇摇头，“我不后悔。我的父亲在生的时候，常说：不要对过往的事追悔，也不要对未来的事担忧。这就是人应该秉持的本心。”

　　仇天极点点头，“你父亲的话很有见地。”

　　“是说的很好。可是后来他死了。门人弟子散的散，去的去，死的死。仅留下我与道场。一直到近些年，才有了气色。”

　　安和抚子不置可否，她转过头，瞧着仇天极，慢慢的，一双眸子之中，有着几分好奇和小女孩的雀跃。今夜的风儿很喧嚣，将她的发丝抚乱，发丝飞舞在她的眼前，挺翘的琼鼻、一张稍显狭长的唇，将她的面似有似无的笼罩，薄纱似的，结合光影，总有种奇异的魅力。

　　“我真好奇，你这么年轻，怎么会有这样的实力。难道天下真的有天资超众的人物？”她似乎没有期待仇天极真的回答，而是继续说：“真令人泄气。我从小学剑，日夜不缀，一直到如今，二十三岁，却连剑豪的边都摸不到。天才，真让人绝望的一类生物。”

　　“如果你尝试过日夜只睡三四个小时。除了休息之外，所有的时间，都专注一件事，那你的也会快速的强大。”仇天极认真的说道。

　　老爷子死后，他就是这样的状态。整整数年，都沉浸在几乎疯魔的修炼之中。直到后来，修为无法寸进。境界卡在骨骼一层，不得寸进。这才开始接触人群，将老爷子的医馆接手过来，开始行医，开始问诊。

　　他说完，却见安和抚子一脸惊讶的看着他。双眼一转不转的。即便是他冷漠沉静的性子，也有些招架不住。

　　“怎么了？”

　　“没什么？”安和抚子摇摇头，“我只是从未想过。这样安慰人的话，会从你的口中说出来。就仿佛，你的心底是温柔的，柔软的。”

　　仇天极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温柔、柔软。上一次听见这样的话，是在哪里呢？他翻阅脑中的记忆。是了。是第一世。他在养育他的狼群的包围中，救下了一个女研究员。

　　那一夜，她的腹部受了重伤。那时连话都不会说，第一次见到同类的仇天极，用从狼那里学来的知识，将草药嚼碎了，为她敷上。那个女人，也曾用柔软的手抚摸着他的头，“看上去很凶恶，但是你的内心，却是温柔柔软的。”

　　后来，女研究员的队友们找来了。她带走了仇天极，随后，各种近乎摧残的试验，也加诸在他的身上。一直持续了十多年，直到某一天，他冲出实验室。用他在荒野中学来的狼性，残忍而狡诈的杀掉了将近半数的人，最终被枪杀。

　　而那个女人，也被仇天极一口咬掉了喉咙。只因仇天极后来得知，女人将那群养育他的狼尽数杀掉。

　　回忆蜂拥而至。

　　仇天极猛地闭上眼，将这些痛苦的回忆封闭在心底。他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气息又开始狂躁。

　　“不要再说这个了。”他低声嘶哑道。

　　安和抚子察觉他情绪的改变，她能够感受到这个方才理智冷酷的男人，此时变得疯狂，犹如一团爆裂的火。她梳理耳发，“那，我们说说其他的吧。比如，齐藤弥九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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