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伤口撕开了就再难愈合

　　一阵风吹落起园中的落叶，在空中打了几个转才跌跌撞撞浸湿在水池之中。这个寒冬真是萧瑟，阴冷刺骨。

　　赵昱宁只觉得浑身的热气都散尽了，无力地裹紧了双臂，这个奢华锦绣的王府那么大，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可现在怎么瞧着竟是那么陌生。

　　他很崇拜他的爹，即使在旁人看来他父王现在左腿微跛，但他知道他的父王曾经是大靖朝最英勇善战的皇子，是皇爷爷最疼爱的皇子，他总是很有耐心的指导他的功课，陪他玩耍，而且父王一直很爱母妃的，因为母妃爱睡莲，每到夏季，满王府都挂满灯笼，照亮盛开的睡莲。可方才听到的争执是什么，过往的所有都是虚假的吗？他很想站到父王面前质问，可脚却无论如何都挪不动，他害怕面对真相，那伤口撕开了就再难愈合了。

　　“表哥？”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

　　赵昱宁呼吸一窒，目光渐渐清明起来，他居然走着走着便到了景和院，叶舒珺披裹着雪狐裘越发称得一张小脸精致，她疑惑又关切地问道：“表哥，你怎么走路都在发呆？”

　　赵昱宁神色暗沉，袖中的拳头捏得紧紧地，身子僵直着注视着她：“我……母亲……她……”

　　见他吞吞吐吐，面色苍白，叶舒珺一时以为庆王妃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急道：“姑姑怎么了？快和我一道去看看呀！”

　　赵昱宁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一把拉住叶舒珺，“我母亲很好，她已经歇下了，你，你别去！”

　　“表哥？”叶舒珺确定此时的赵昱宁很异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表哥这么失魂落魄，“你究竟怎么了？”

　　赵昱宁努力挤出笑容，可他不知道这笑比起哭来还难看，“我没什么事，只是想到母亲的病心里有些慌了，万一贺神医也束手无策怎么办？你看母亲都瘦成那样了。”

　　原来是担心姑姑。叶舒珺明白表哥与姑姑母子连心的感情，倘若是林氏发生了什么事，她未必会比表哥镇定，只怕也是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吧。她抬起头，甜甜地一笑，“表哥，你相信贺神医，相信我，姑姑一定可以医治的。”

　　她的清澈无邪的眼眸里盛满了光辉，笑容比盛夏夜空中散发着幽香的睡莲还要圣洁。赵昱宁只觉得一颗慌乱无措的心好似找到了归属般慢慢回到了心窝里，对，她的表妹那么无邪，他怎么能把王府的肮脏告知呢，不管父王出于什么目的伤了母妃，他都不能让表妹知道，绝对不能！

　　“嗯。”赵昱宁目光里满是宠溺，“我信你。好了，外面风这么大，你这是又去哪里？”

　　见他已经无碍，叶舒珺未曾多想，指了指身边一直沉默的丫鬟，笑道：“是冬至，她想要做一些糕点，听闻王府有一座暖阁，里面养着好些花，便想去瞧一瞧。”

　　“你这个丫鬟倒是雅趣，我陪你们过去吧。”赵昱宁笑着在前面引路，便介绍起花房暖阁，“这间暖阁还是当初我祖母建的，她是个喜爱花的，后来祖母仙逝后母亲不忍暖阁搁置了，便也渐渐爱上了弄花草。”

　　叶舒珺记得那位矜贵淡雅的太妃，小时候住来王府时很敬仰太妃，总觉得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端庄高贵的女人，那通体的贵气竟不食人间烟火般。

　　赵昱宁也似乎陷入了回忆里，断断续续地介绍起太妃养花的故事，莞尔笑道：“瞧我竟啰嗦了这么多，你们没嫌烦吧？”

　　“怎么会，我不太懂这些，当初住到王府时只知道顽皮，竟未曾向太妃学习。”叶舒珺浅笑道。

　　冬至抿嘴笑道：“姑娘，只是可惜了今日霜降不在，她最喜欢伺弄花草了。”

　　“哦，你院子里还有会伺弄花草的丫鬟？”赵昱宁抬眉笑了笑，“我这暖阁里可都是好花，什么南天竹、梅花、一品红、君子兰、水仙、腊梅，小苍兰、马蹄莲、四季海棠……待会可让你们一饱眼福。”

　　叶舒珺调皮地眨了眨眼，笑道：“那我若是看中了什么花，表哥可舍得送我？”

　　赵昱宁眼睛一亮：“自然，表妹喜欢，全部搬走都行。”

　　叶舒珺打趣道：“姑姑若是醒来知道你这会子把她的宝贝花房都送给了我，非要揍上表哥你几顿才解气吧。”

　　赵昱宁目光沉了沉，意有所指，“若是能哄得表妹现在的笑容，便是给母亲打了几回又如何。”

　　叶舒珺神色一顿，很快便扬起天真的脸，笑道：“冬至你可听好了，表哥自己乐意的，那我们等会也别客气了，喜欢什么花便挑走了就是，回去自然有霜降替我伺弄。”

　　冬至不明所以地笑着点头。

　　赵昱宁只当表妹还小，不懂得他的深意，只是越发宠溺地笑了。

　　叶舒珺却心里一沉，如今表哥对她的关爱已是越发明显，她趁着年纪小还可假意不懂，可再过了年她也是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了，她是要想想该如何让表哥断了这念想，且不说前世她与表哥就不可能，现在知道了姑姑的事她更加不会再与表哥有牵扯，若真是庆王爷所为，那庆王爷对姑姑只怕一开始便是怀着什么目的的，到时表哥又会如何自处呢？

　　待冬至替她选了一盆君子兰、一盆四季海棠和一盆小苍兰后，赵昱宁立马唤来了小厮，小心地将花放好，又生怕花出了暖阁会冻着，吩咐了要在马车里放好炭盆赶紧送去宣武侯府交给绿意阁的霜降好好伺弄。

　　等回到景和院后，冬至将摘来的梅花带去了小厨房，立夏灌好了一个汤婆子塞进叶舒珺的手里，嗔怪道：“姑娘怎么随冬至胡闹了，瞧您这手都冰凉的了。奴婢原本瞧着她是个挺稳重的，没想到竟也有这样一面。”

　　叶舒珺好笑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我瞧着这个冬至不错，到时便升了她做二等丫鬟吧。”

　　立夏笑了笑道：“她这番胡闹倒是得了姑娘的赏识了，奴婢先替冬至谢过姑娘。”

　　叶舒珺浅笑着：“也是你替我长眼，对了还有个叫霜降的丫鬟，你回去也好好看一看，听说是个会伺弄花草的，若是得力也一并提了二等丫鬟吧。”

　　“好的，奴婢定会为姑娘好好长眼的。”

　　“咦，怎么许久不见谢夫子了？”叶舒珺这才惊觉，似乎从广威将军府回来后便没再见到谢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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