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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Chapter57


订阅正版,人人有责。她没有事情可以干,只好坐在椅子上,一边摆弄花瓶里的稻花,一边看着天空发呆。

        她曾经想过和外界联系。但她的手机不知所踪,又没有其它通讯设备,只能选择放弃。今天是她被绑到这里的第七日,在这地方,她有吃,有喝,性命也暂时无虞,但这儿的每分钟每小时,都是对她的精神折磨。

        只有阮念初自己知道,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下,她需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支撑到现在。

        她从没有一刻放弃过逃跑。每当这个念头,被彷徨与绝望吞噬时,她都会努力回忆家乡的一切。国的土地,云城的风,父母斑白的鬓角和喋喋不休的唠叨

        这里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会过去,也会忘记。

        阮念初五指收拢,攥紧了掌心的稻花。

        午时,叫托里的少年并未出现。往常,托里送饭的时间都是十二点十分左右,而现在,墙上的时针已指向了一,少年仍不见踪影。

        她有点饿了,接连探首看屋外。最后,接近一点半的时候,是阿新婆婆给她送来了今天的午饭。

        阮念初勾起笑,跟婆婆说谢谢。

        阿新婆婆苍老的面容挂着笑,目光在她身上仔细打量,然后用高棉语说,“你穿这条裙子真是漂亮。”

        阮念初不懂婆婆的话。但见婆婆一直盯着自己,突的,想起什么。她微窘,“哦这条裙子,之前一直忘了跟你道谢。谢谢你。”

        阿新婆婆笑而不答。

        阮念初怔了下,反应过来,“忘了你听不懂”稍稍顿住,回忆了一下托里教自己的高棉语,吃力挤出一个高棉语词汇“谢谢。”说完,指了指身上的纱笼裙。

        阿新摆手,坐在旁边安静笑着,等阮念初吃完,她才收拾好碗筷离开。少年托里始终没有出现。

        大概是有别的事走不开吧。阮念初琢磨着,那时,她丝毫没有多想。

        下午快点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朝她所在的竹木屋而来,随后便是“砰砰”敲门声。她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陌生少年,圆圆的眼睛黑皮肤,看上去,比托里都还小一些。

        近几日,因为托里的出现,阮念初对这群孩子的印象已大为改观。她微拧眉,用疑惑地眼神看着陌生少年。

        少年神色焦急,一边拿手比划,一边挤出英语单词“托里isi”

        阮念初心一沉,“isitserio”

        少年点头,“feverugh”边说边转身往别处跑,冲她招手,“eithquick”

        阮念初静几秒,咬了咬唇道“ait”说完重新进了屋子。

        她走到柜子前,拉开左边最后一个抽屉。一把闪着冷光的伞刀套着刀鞘,静静躺在里头,就是之前图瓦阿公送给ee的那把。她前天闲来无事打扫了一下屋子,无意间便发现了这把刀。她把刀拿出来,别在腰间的宽腰带里侧,定定神,跟着少年离去。

        少年带着她在营寨里穿行,一言不发。天色渐暗,渐渐的,周围几乎再看不见其他人。

        阮念初蹙眉,隐约意识到不对劲,站定不再往前,用英语道“hereis托里”

        少年回过头来看她,咧嘴笑,没有说话。阮念初被孩子的笑容弄得心里发毛,转身想跑,不料却撞上一堵厚实的人墙。

        是一个体型壮硕的男人,除他外,周围还有四五个。阮念初看见这些人,脸色骤冷,心也沉到谷底。这些脸孔面目狰狞,相当符合败类这个词。

        领头的也在笑,满口黄牙看得阮念初作呕。他招手,少年跑过去,从胖子那儿得到了一张美钞,然后便兴高采烈地跑开了。

        阮念初知道自己下了套。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强自镇定,想着脱身之法。

        领头的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然后就伸手抓住她。她没挣,反而笑了笑,故作扭捏地拂开胖子的手,轻推他一把。胖子见她这模样,以为她不准备反抗,手上力道稍有放松。

        趁这功夫,阮念初挣脱他拔腿就跑。

        “fuck”男人懊恼,低咒了声,三两步就飞快窜上去。其余人也一拥而上,短短几秒就把阮念初扯了回来,摁倒在地。

        她惊声尖叫,“刺啦”一声,纱笼过肩的布料被扯烂大半。暮色,雪白皮肤上是两条锁骨,清晰分明,线条柔美。

        “厉哥真他妈小气,这么漂亮的妞,自己一个人霸占。”男人们说着高棉语,笑容猥琐,“呵,总算让咱们逮着机会了。”

        阮念初红了眼,咬紧牙关去摸腰上的刀。刚碰到,一个声音从很近的上方传来。

        “放开她。”音色极低,调子冷得入骨。

        不知怎么的,阮念初听见这个声音,霎时一松,浑身力气都像被抽了个干净。

        领头的动作一下就僵住了。后颈上凉悠悠的,有利器抵在上头。他脸发白,松开双手举高,悻悻挤出个笑容来,“厉哥,一个妞而已,至于跟兄弟动家伙么。”

        厉腾说“少他妈废话。”

        几个男人不敢再乱来,也跟着退到一边,阮念初脸上泪痕遍布,低着头,攥紧衣服站起身,白色的纱笼上全是泥土和污渍,看上去狼狈不堪。

        厉腾视线落在她身上,眉拧着一个结,“受伤没有”

        阮念初摇了摇头。

        领头的男人心里在打鼓,咬咬牙,缓慢转过身来,瞥了眼厉腾手上的刀,一笑,“哥,咱们是自家兄弟,出生入死多少年,你总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要我的命吧你要真动我,阿公怕是要不高兴的。”

        厉腾淡嗤了声,没有说话。

        领头的以为将他唬住,一喜,也没那么怕了,优哉游哉道“厉哥,大家都是给阿公办事的人,碰你的女人是我不对,我道歉,行了吧。”手抵着刀尖,缓慢往外推,“你也别那么生气,咱们出来混,凡事得留一线”

        之后的数秒钟,阮念初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只听见,那个男人话还没说完,取而代之的便是一阵嚎叫,杀猪似的,凄厉又可怖。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那个男人捂着右手蜷在地上,血顺着左手指缝往外流,他像是痛到极点,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周围的人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没一个敢上去扶。

        厉腾手里的刀还在滴血。他弯腰,贴近那个几乎昏死过去的男人,笑容残忍而阴沉,狠声道“这回是给阿公面子。再打她的主意,老子剐了你。”

        说完一回身,将好对上阮念初的眼睛。她怔怔盯着他,乌亮的瞳孔里惊惧交织。

        厉腾脸色冷漠,把玩着手里的刀从她身旁走过去,只撂下一句话,“挺晚了。跟我回去。”

        “”阮念初抿唇,看了眼地上那截断指,又看了眼那道匪气冲天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

        白纱笼被扯坏了,阮念初换下纱笼,拿湿毛巾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才换上她之前穿的衣服。t恤短裤,阿新婆婆帮她洗净晾干了,有种皂角的清香味。

        走出房间,ee果然又坐在房顶,拿抹布揩拭着他的刀。

        阮念初仰着头,沉默地看着他手里的刀,静默半刻,然后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喊他的名字“ee”

        他垂眸。月光照亮姑娘的颊,白白的,透着很浅的粉色,一双眼睛格外清亮。

        他说“有事”

        她问“有兴趣聊一聊么”

        厉腾挑了下眉毛,不置可否,半刻,倾身朝她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宽大,结着一层厚厚的硬茧,五根指头很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阮念初不明白,“做什么”

        厉腾瞥了眼屋顶,很冷淡,“你自己能爬上来”

        “”她无语,数秒钟后,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破板凳,站上去,踮起脚,双手用力捏住他的手。动作呆,身形也不协调,他看了觉得好笑,嗤了声,把她的手松开。

        阮念初一怔,还没回过神,厉腾一双大手已穿过她腋下,握住两边细软的肩,一用力,直接把她提了上来。

        她眸光微闪,窘迫,两颊顿时爬上一丝红云。

        这个动作令两人的距离有刹那极尽。厉腾侧头,呼出的气息若有似无拂过她耳垂。他语气很淡,“够笨的。”

        阮念初“”

        他很快把她放开,视线回到手里的刀上,拿布有一搭没一搭地揩拭,“说吧,你想聊点儿什么。”

        她皱眉,挪了挪,让自己和他离得更远,迟疑了会儿才低声道“你帮了我好几次。谢谢。”

        厉腾说“不用。”

        “我叫阮念初。”出于礼貌,她先介绍自己,“你呢”

        厉腾看她一眼,“你不是知道么。”

        她微蹙眉,“ee”

        他点燃一根烟,静默数秒,说了两个字“厉腾。”

        厉腾。阮念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点点头,又犹豫半刻,道,“其实,我今天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他回应的态度冷淡,“嗯。”

        “你手上拿的伞刀,”阮念初伸手指了指,“是阿公之前送你的那把”

        厉腾面无表情,无意识地摩挲刀身,指尖缓慢拂过上面的雕刻字样,没什么语气地应“嗯。”

        “那,”阮念初静了静,半刻,她在腰间摸索一阵,然后抬眸。直直看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这把又是怎么回事”

        厉腾低头,半眯眼,瞳孔有一瞬的收缩。

        他手里和她手里,分别躺着两把一模一样的99式空降兵伞刀,刀身上“国空军”四个字,在月色下清晰无比。

        于是她站在原地看着他,没有动。那人冷眼旁观。

        这周围,树木参天,风声和兽鸣在耳畔错乱交杂,他们之间却死一样静。

        半刻,阮念初尽力稳住发颤的喉头,几乎哀求了“让我走吧,求求你。我不会报警,也不会把你们的事说出去我只是来支教的,让我回家吧,求你。”

        厉腾说“你走不了。”

        “为什么”三天来的压抑和隐忍一瞬爆发,她红了眼,感到绝望而无助。他既不杀她,也不碰她,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留她在身边。她颤声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只要你愿意放我走,我就能离开,不是吗你放了我吧,我求你。”

        厉腾冷着脸,丝毫不为所动。还是那句话,“我说了。你走不了。”

        阮念初颓然地垂下头,忽然笑了笑,自嘲又讥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人和那个矮胖子是一伙的,她怎么会求他,奢望他放了自己他怎么会让她离开

        真傻,真笨,真蠢。

        阮念初咬紧唇,两手捂住整张脸,在哭,肩膀抽动。厉腾从始至终都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他眼皮底下哭了多久。只知道,哭着哭着,忽然听见对方开口,还是那副淡若冰霜的语气,“这儿离最近的村落一百四十多公里,整片丛林,有个地雷区。如果你觉得自己能活着走出去,走吧。”

        阮念初眼睛哭得红肿,直到此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这里的地理环境,她一概不知,刚才只差一步就踏进雷区。若不是他出现,她可能已经被炸成一滩泥。

        阮念初觉得后怕,脊梁骨不由自主地窜起凉气。

        厉腾挑起眉眼,“不走了”

        “”她闷着,没有吱声。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跟我回去。”他说完,紧接着便是一阵皮靴踩碎腐朽枝叶的吱嘎声。厉腾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阮念初有几秒钟的愣神。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她脑回响起那人的话。阖了下眼睛,再睁开,提步跟在了他身后。

        阮念初的这次逃跑,从她走出营寨到再走回来,总共只用了一个小时。然而极其不幸的是,发现她逃跑的除了厉腾之外,还有其他人。

        营寨四周是屋舍,间是空地。

        下午三点多,正是柬埔寨阳光最烈的时候,炎炎热气炙烤着大地。空地上摆了一张长方形的木头桌,桌上乱七糟地散落着美金,一大群童子军围桌而立,吆喝欢呼,在赌钱。

        这群少年,小的不到十岁,最大的也才十七,阮念初不敢乱看,只下意识往厉腾身后挪。

        好在童子军们专注赌钱,没几人注意她。倒是其一个瞅见了厉腾,咧开嘴,朗声打招呼“厉哥”

        厉腾淡笑,拧了下黝黑少年的肩,冷冽眉眼难得柔和,“手气怎么样”

        “还行。”少年十三四岁,叫托里。他心情显然很好,说着,抽出好几张钞票递给厉腾,“哥,给你买酒喝。”

        “自己留着。”

        “也行。”大男孩挠了挠脑门儿,眼风扫过阮念初时愣了下,然后就开始憨笑,“我留着,将来也讨个漂亮老婆。”

        厉腾看了阮念初一眼。这姑娘躲在他背后,手捏着衣摆,头低垂,脸色不好,小小的下巴比初见时还尖俏些许。她皮肤本就白,血色一失,就更白了。

        他视线在她身上停驻几秒,很快移开。没过多解释。

        正说着话,一阵急促脚步声忽然传来。几人侧头一看,见是一个身形敦实的圆脸男人。他气喘吁吁的,跑到厉腾身前站定,“厉哥。”

        “什么事。”

        圆脸皱起眉,若有似无瞟了眼阮念初,支吾,“阿公叫你去一下。说是,把这国女人也带上。”

        阮念初茫然不知所云。厉腾静了静,神色不变地点头,“好。”

        几分钟后,阮念初跟着厉腾来到一间高脚木屋前。这儿位于整个营寨的最深处,守卫环绕,四处都设有放哨台,手持ak47的大汉们全天值勤。

        不是她这几天待的房间。阮念初四下环顾着,心脏一阵阵收紧。

        厉腾站定,抬起手,刚要敲门,却被一股极微弱的力道牵绊。他回头,姑娘细白的手不知何时拽住他衣角,有些用力。

        他视线冷淡往上移,看她。

        “”阮念初的唇动了动,嗫嚅“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这地方是虎穴狼窝,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是真的怕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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