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结巴碎催妮佳婀
“四分五十五秒，四分五十六……”视线里没有他的身影，但七萝莉还是停下了计时，“走开，二十四秒后再过来。”
七七冷冰冰的吐字让身后几米外正想来个助跑摸头杀的天真顿时卡壳了。疑惑归疑惑，身体还是很老实的照做，也不知为何，对七萝莉的要求天真始终都兴不起抗拒的心思。
一二三四……在默数到二十四时，天真刚好站在了七七身边，牵住了她同一时间举起的小手。
“5分20秒。”说这三个数字时，七萝莉整个脸颊全无表情，平静的像是刚喝了罐儿酸奶。
“噗呜呜……？？？”
同一时间，天真塞满一腮帮的矿泉水尽数喷了出去，并且非常巧妙落在了某个还捂着脚踝半坐在地上的胖子鞋上……
除了刚浪费掉那一口，下飞机就再没喝水的天真，本就低哑的嗓音气泡声更重了，“什么520？！你老实告诉我在飞机上到底都看了些什么东西？！”
“一定要说吗？”七萝莉半仰着脑袋，小脸冷漠照旧，如果不是这丫头空着的右手始终不停在揪捏哥特裙裙边儿，说不定还真就把某人给唬住了。
没作回答，天真只是低头双眼直勾勾盯着七萝莉，没几秒钟，七萝莉就主动错开了目光。
小脑袋晃了晃，借由垂落下的长发抵住那道让她浑身略微不自在的视线，七萝莉这才微张开嘴巴，微微弱分贝的正太攻音，听起来莫名有些病娇。
“《你必须知道的恋爱小套路》、《如何让你爱的人爱上你》、《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如何征服英俊少男》……”
七萝莉越说越小声，到最后，除非扒拉在她嘴边，否则至多只能听到一阵细细的呼气声。自打相遇以来，七萝莉第一次彻彻底底害羞了，5：20倒没什么，可这些书……
即使小脸儿依旧白净冷清，但任谁看到这丫头那侧开的粉眸，抿起的嘴唇，颤动的耳朵，都能百分百肯定她的羞涩。
可偏偏，最该慧极思达的天某某，鬼使神差的智商情商非常生硬的跌入了谷底，完完全全没有察觉到该察觉到一分一毫。
对，此时此刻的某人满脑子都回转着《如何征服英俊少男》……
这丫头是什么节奏？这画风歪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西瓜那个上帝观音大头佛的，这小孩儿怕不是对恋爱产生好奇了吧？？！！”
“新搬小区邻居家的卷毛男孩？机场门口那个被吓住的高定男孩？飞机上侧前方的蓝眼小美裔？……或者飞机上左边那个儿肉嘟嘟的金发女孩？”
有的人十年朝夕尚不能念念不忘，有的人一经相逢便已然轰隆作响。
从那句‘拐你回家’开始，天真强大的脑补能力让他在瞬息间便为自己代入了“兄长”“父辈”角色，就连七萝莉几年后青春期的叛逆与懵懂都排演过不知多少。
但，排演归排演，任天真奸似鬼，也没料到七萝莉春心萌动会这么早啊！
对于子女的青春期，身为家长即使在心中做过了无数预案，可当那一天真的到来时，心中的失落终究还是难以坦然接受，尤其是母对子，或者父对女。
虽然两人相遇不过寥寥数天而已，但某些事情并不能完全以时间的跨度来衡量。
如果说对天真而言，七萝莉是他的‘一见钟情’，那对宫七七而言，天真又是她的什么？
他不知道，但他总觉着自家萝莉一定悄默出出隐藏了不少小秘密。
掰着手指头算算，这应该是天真生平第二次患得患失。
第一次是十五岁那年，宫槐序‘语重心长’的对刚上高一的天真说：转眼间就十五年了，你也长大了，懂事了，不用姑姑我没日没夜拎着皮带抽了。所以我和你爸准备出去走走，四处看看，这些年被你拖累的啥也没干净忙着过家家，如今也该捣腾些自己的事儿了。
乍闻“喜讯”天真自然是欣喜若狂的，忍谁被一连揍了十五年恐怕都这跳脚反应。
但当第二天，也是天真高中生涯第一天的黎明来临。
站在诺大餐厅的餐桌前，手抚着属于他的那把坐西向东破木椅椅背，目光掠过左右，一北一南，另两把以往总是嘎吱作响的炫目龙凤雕大椅此刻在朝阳中却好似老朽僧人入了定……
背起背包提上行李锁住别墅大门，此后七年宫家兄妹俩再没回来过，天真也就再没住过这座载住他十五年时光的院落。
那是天真第一次患得患失，离开长安顺城南巷的那天红没红了眼眶，除了他自己，再没人知道。
至于此时此刻第二次患得患失，一切毫无疑问都归咎于一旁木着脸背着手宛若没事儿人的七萝莉。
两次体验都让向来无法无天的天真感到无所适从，唯一不同的是，第一次他什么也改变不了，第二次，他觉得应该什么都能改变只要肯下心思。
“该怎么改变呢……？”天真左手横抬托住右臂，右手半握撑在留着青青胡渣的下巴上。
“对……对不起，打扰……打扰一下。”
非常悦耳的弱气御姐音从120厘米外的水平位置溜入天真深思的大脑，这家伙这才想起自己和自家萝莉一起干了件足以收面小锦旗的好人好事。
暂且搁置自家的教育问题，右手微伸握住那只心有灵犀举起的小手，在某些方面，一大一小一点儿也不像初遇的双方，倒像是因经年久处而遗留下了种种难察觉的习惯。
“非常非非非常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我……我是妮佳婀•洱贝莎伊，法……法兰西巴……巴黎人，曾是……是华夏提灯协会青海玉树地区的一名正式护……护士。因为……因为非常喜欢恐龙，所以辞掉了工作来到......到努布布布拉岛，打算通过半工工工工半旅行……行的方式呆在这里。由于之前在一次救救救助工作中见……见过，我……我知道那片诱诱诱诱诱生修复片非常昂贵……”看到天真转过身正对着自己，胖妞儿妮佳婀又是感谢又是自我介绍又是吧啦吧啦一堆生平履历，拘谨的模样就好像作弊的学生被训导主任逮了个正着似的。
一开始天真还很有礼貌的听着，可几分钟后，当七萝莉都忍不住蹙起眉头时，天真这才不得不伸出左手做出“打住”手势，强行中断了胖妞儿的絮絮叨叨。
收回手，天真有些难受的揉了揉眉头，一旁七萝莉也与天真保持着高度统一，用空出来的右手轻轻揉起了光洁额头……任谁被一个碎催，而且还是个结巴碎催啰里八嗦六七分钟恐怕都会觉得额前叶胀痛不已。
“怎……怎么了？对对对对对不起，我实在太啰啰啰嗦了……”
胖妞儿妮佳婀边儿说着边儿弯下了脊背，只是还没躬下十五度，便被天真一把拉了起来……让一个肚子上起码八道褶儿的胖子给自己深鞠躬？天真还没这么缺德。
“胖妞儿。”
“是……是！”听到对面的男人说话，妮佳婀赶忙站的笔直，其实在平时生活中她虽然也会结巴，但绝不会像今天这么严重，更别说一听到声音就条件反射般挺胸抬头……果然还是对方太好看了吗……？
“你刚前后说的那些，总结起来就是想玩，没钱，居无定所？”
“是……是的。”回答时妮佳婀头低低的，羞赧与某种说不出的情绪让她不太敢看那双狭长的眼睛，即使它很温和。
“哧，虎的可以，工资呢？家人呢？”对于以青春名义干着没脑子事儿的人，以梦想名义放肆着的人，以热爱名义偏执着的人，天真只想说一声：真踏马......干得漂亮！
“对对对对对不起！我的工资捐......捐掉了，我......我没有家人......”
“我可以帮你解决钱的问题，但是你可以付出什么代价......啊？捐掉了？没家人？”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闭嘴。
随着对方视线在自己脸庞上下扫动，妮佳婀本就紧张的神经愈发绷紧。那双朦胧的漆黑眸子，让她看不出其中蕴藏着的究竟是她已经习以为常的嘲弄还是未曾接触过的温暖。
“有意思……”嘀咕一声后，天真朝妮佳婀扔下一句跟我走，接着侧身牵起因‘犯错’而特别乖巧懂事的七萝莉，转头朝着不远处一座圆柱形高塔状建筑迈步走去。
“愣着干嘛？跟上。”
还呆傻站着的妮佳婀，听到前方传来的低沉嗓音，一阵错愕后，紧跟着肉嘟嘟的脸颊泛起了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欣喜。
“是！”
一懒散一精致一宽广，三道身影在东太平洋四点钟的阳光下向着远方渐行渐远……
“几岁？”
“啊啊？问我吗？！二二二二十岁！”对方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好不容易淡定点儿的妮佳婀又紧张起来了。
有些无语的瞥了眼胖妞儿妮佳婀，天真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正昂头看着头顶十几米处过山车的七萝莉，“天真，二十一。宫七七，十四。”
“是......是！天......天真哥哥！七七妹......妹妹！”
“宫七七！”七萝莉一点儿也不喜欢被别人当作妹妹，虽然无论按体型还是按年龄，她都百分百实锤了这个称呼。
“是！宫......宫七七妹......妹妹！”
“哼。”似乎察觉到自己就目前状况而言，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这个称呼，所以七萝莉只是偏过头，用半侧45度仰起的小脸向妮佳婀传递着自己的高傲。
‘她好像一只猫啊’，脑子里突然蹦出的这个念头让妮佳婀有些无措，她还没相处过这样的人……既昂着头对一切不屑一顾，又不排斥自己这个Low咖的接近。
感到忽然略微僵硬住的空气，天真一边儿紧了紧牵住七萝莉的右手以示安抚，一边儿半解围半认真的向妮佳婀问道：“胖妞儿，有没有想过减肥？”
这个话题必然不是妮佳婀第一次听，但她还是被吸引到了，想来对于体重问题她也期望能有所转变。“当……当然想过，但……但是我从小就胖，哪怕不……不吃饭坚持运……运动，也瘦不下来。真的！天……天真哥哥，我真的很努……努力去做过很多很多次了！”
看着妮佳婀手舞足蹈用力强调着自己并不是因为懒才变成现在的模样，天真不知怎么心中有一点憋闷。
颜值、家庭成分、健全度……这些与生俱来的东西施加给人的影响，远比经济、特长之类要深重的多，毕竟它们于最初便伴随着每个人，并一点一滴的释放着‘自身’所附加的影响。
比起天真小时候的野蛮生长，妮佳婀的童年，大概很辛苦吧……
“上学时，同学经……经常说我是母……母猪……虽然一开始是很生……生气啦，但我本来就很胖，渐渐的，我也就不生气了……”似乎因为在回顾自己的过往，太过熟悉以至于不怕出错，在磕磕绊绊的叙述中，妮佳婀紧张兮兮的神情也随之渐渐舒缓下来。
没再看头顶喧闹繁华的各式光影交错，顺着天真的腰际，七萝莉第一次眼对眼鼻对鼻正脸注视着妮佳婀，“你应该生气。”
“啊啊？”七萝莉突如其来的严肃让妮佳婀有些发懵，但又不知如何回应，慌乱中，她只好努力在肥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说不上为什么，妮佳婀有点畏惧这个猫一样的小女孩。
“提……提灯协会有位很好的前辈，他也总劝……劝我减肥。但那些医生要么说根本没办法治愈，要么说体质有缺......缺陷......要治...治愈很贵......”
“很贵？”听到这里天真挑了挑眉，“很贵就是能治。”伸手拍了拍妮佳婀宽厚的肩膀，天真不爽了半天的心态在此刻有效得到了缓解，“去治，不管为了时髦值、生活还是健康，都应该去治。至于费用……费用我可以帮你先垫着，等痊愈后你慢慢还我。”
说不心动那是扯淡，对瘦下来的期望妮佳婀可是足足积压了二十来年，但一想到那个人所说的治疗所需的费用，妮佳婀顿时就不由自主的再度沉闷下去了，“谢谢……谢谢你天真哥哥，但我……我想还是不要了。”
“嗯？”
“我一定还不起的。”拒绝诱惑最难的是下定决心那一刻，但当做好决定，心里也就再没有那么多念想了。
一定还不起？能让一个尚且充满幻想的年轻人都感到绝望的数额，说真的天真有些好奇了，“告诉我到底是多少钱。”
“嗯……”皱着脸纠结了好半天，妮佳婀方才颤颤巍巍的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百万？相对底层人民而言是蛮多的……’
“一千万。”
“噗。”
妮佳婀最怕空气突然安静，长久以来的经历让她明白自己绝不会是那个轻易得到谅解的人，她知道天真和宫七七都是好人，但从前那些让她受到伤害的，又有几个真正的坏人？对方惊讶过后的沉默，让她有些心慌。
低头沉思的天真当然不知道妮佳婀惊弓之鸟般的小心思，沉默，只不过在琢磨用什么方式帮这胖妞儿会更恰当一点儿。至于那一千万……每个人说的话做的事，都有自己的理由，天真懒得去问为什么。
“之前你说你是提灯协会的正式护士？医护技能什么水平？”
“啊啊啊？……我……我有特特特特种场景紧急救救救救援人员资格证……”妮佳婀觉得自己在对方面前一紧张就重度口吃的毛病怕是改不回来了。
“特种场景紧急救援？”这个一听就不明觉厉的词儿，天真不光听过，还在西亚地区亲眼见过，“有没有参加过军事行动？”
“有……有，三年前四月份，美利坚那……那次对索马里海盗的响尾蛇行……行动。”
对什么响尾蛇行动黑曼巴行动幽灵行动（？）之流天真没什么了解，但他起码知道那些挂着各种名头的行动几乎统统都是特种作战……
天真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身旁当量十足的妮佳婀，“你是……怎么被挑选上的？”
这话乍一听挺没礼貌的，仔细一听……还不如乍一听。
但你说这能怪天真不会说话吗？！任谁听到一个200多斤的胖子对他说自己参加过特种部队的军事行动——这事儿搁谁谁会信？
妮佳婀显然也知道自己的话可信度有点低，虽然她确信自己没有说谎，但嘴巴微微开阖了几下后，解释的话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我给你一千万，你给我打工三十年。”
诶？！心情低落的胖妞儿闻言猛然抬头，望着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的天真，满脸不可置信，“三……三十年？”
“嫌多？”
“不……不不不……是是是是太少了……”
“哦？”从口袋掏出一颗咖啡糖，撕开包装塞进嘴里，将糖纸捏在手心，接着天真饶有兴趣的看向了妮佳婀，“意思你打算干一辈子不退休了？”
“不不不不……我干……干不了一辈子……不对，我能干一辈……辈子……不对不对，我……我我……”语无伦次的妮佳婀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了好了，你的心意雇主收到了，就目前我了解到的而言，我也知道你确实不值这个价，但是……”天真摊开右手耸了耸肩，“谁让我钱多呢。”
啧啧，瞧这话说的，身旁刚巧路过那两姑娘瞬间眼神都不对了。
但说实话，土老财气息迸发的天真在这一刻，整个人都Low了不止三截儿，只可惜在场的圈内‘人’中，妮佳婀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懵逼了，根本顾不上在意这些细节，脱线智能爱大妞儿则上飞机前就玩起了失踪，说是在忙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至于七萝莉，已经趴在天真肩头睡着好一会儿了。
“天真。”
“嗯？”
“你看我这里，跟爱姐姐一样大了。”
“……，这小孩儿一天瞎做什么梦？”
“天真。”
“嗯。”
“我不买娃娃了，把钱给那个胖妞儿吧。”
好不容易勉强平复好心情静静跟在一旁的妮佳婀，刹那间眼眶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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