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雅人的告白
天空中翻滚着雷云，亮眼的闪电不时地降下云丛，瓢泼的大雨下得更猛了。
看到了远处渐渐靠近的洗衣店门口显眼的亮灯招牌，开车的高翔暗中悄悄松了口气。
回来的一路上，和沙耶独处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他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如果有一个人不声不响没有任何动作，就静静地歪头靠在车窗玻璃看着你，时间一长你也会感到尴尬的。
他也不是没问过沙耶为什么老盯着他看，结果居然换来了个更让人脸红害臊的答案。
“只是觉得……高山先生真好啊。”沙耶恬静地回答着，弯起的眼睛里带着不符合气质的笑意。
“……”
外面喧哗的大雨凸显着此时的沉默，昏暗的车内看不清高翔的表情，唯有某人低沉有力的心跳声怦怦乱响。
这绝不是源自于悸动，只是一种无法言喻的……
急行的面包车快速冲进重重的雨幕之中，奔向那个黑夜里明亮的小店招牌。
“……马上就到了。”
高翔看着眼前目不转睛，这是他赶回洗衣店的路程上在车里说的最后一句话。
……
哗啦啦——
雨下的凶猛无比，像无数只伺机而噬的野兽在喷吐口中的涎水，等待着夺路而逃的家伙误入这片血腥的黑暗雨丛中。
洗衣店的招牌下，真理无路可逃。
她被草加拦在了毫无缝隙的角落里，想要听她最后一遍回答。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融进雨水里哗啦哗啦淌在地上。
草加的脸色都变得煞白了，眼神死了一般的空洞暗淡，喃喃道：“你没有回答……是因为不想伤害我。”
真理充满歉意地看着他，银牙轻咬小小的下唇。
草加明显很难以接受，更加靠近真理，迫切地想要她扭转心意：“可是真理我、我……”
“草加，你离我太近了。”
“不，真理，你不要躲开我……”
“够了草加！我对你没有感觉，虽然你对我很好。”真理终于大声呵斥道，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我们不合适的。”
草加的动作定在了那里，眼中的希冀还没完全消逝，欲言又止的嘴型好像下一秒还要说出可能让她回心转意的话出来。
但在这一道呵斥声中，倏乎间，草加心里的某样东西断了。
那是他连接着自己与人们常言所谓的幸福，那唯一一根细微的、脆弱的丝线。
他也跟着沉默下来，抖动着身子，连手中的雨伞都快要握不紧了。
“草加？”真理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担忧地开口了。
面前的男人虽然站在眼前，但就在她拒绝了他的那一刻，他就仿佛隐身到了深不可见的黑暗中，再也无法看清楚神情。
夜空中堆积的黑云里，白色的雷弧隐隐闪现，如同呼吸般的节奏，忽明忽暗地不断闪亮，在为下一个威力巨大的响雷积攒着声势。
隐在夜幕里看不清面目的草加，有气无力地磨牙低语道：“为什么呢？我哪里不够好吗？”
真理正想要向他说清这段关系。
高高的夜幕上，积蓄的雷电终于满溢而出，缠绕成一道粗壮的白色闪电轰隆一声从天而降！
原本被深沉的夜幕笼罩着的这座城市，瞬间被这道一闪而逝的白光照亮！
也刹那间同样照亮了，草加雅人那森白冷峻的脸色！
真理被吓了一跳，心生不安地问道：“草加，你没事吧？”
“……真理。”
“草加——”
草加雅人陡然猛扑倒真理面前，煞白的脸上毫无血色，迫切地大声质问道：“为什么你就不愿意接受我呢？！”
他将真理扑通一声狠狠按在墙壁上，雨伞直接脱了手滚到一边，倾泻的大雨瞬间把两人淋湿。
“我明明这么爱你！为什么啊！”草加不甘心地质问眼前的女孩，捏住她手腕的力度随着内心的压抑逐渐加重。
“放手草加！你弄疼我了！”真理恐惧此时有些狰狞的草加，害怕地挣扎着。
这反而让草加的情绪变得更加激动起来，眉眼像寒钩一样低垂着，额头上青筋暴起，嘴巴露出咬紧的白齿。
整个人散发出极为阴翳的气质。
“草加！”
“真理！你怎么还不明白？！”草加看着依旧执迷不悟的真理，愤声大吼道，“除了我你别无选择啊！”
真理拼命地摇头。
“只有我，只有我是对你真心好的！”草加声嘶力竭地表白，期望这份心情能传递到她的心里。
“不要！草加你快放——”
啪！！
响亮的耳光声竟然一瞬间盖过了风雨交加的动静。
头发散乱的真理捂着红肿的脸颊，呆滞地看向对自己挥手的男人。
草加后悔莫及地收回手来，补救般紧紧搂住她的双肩，俯下身望着她难以置信的眼睛，苦苦哀求道：“你其实是很需要我的……就像我很需要你一样啊！”
“不要……不要……不要！！”真理眼眶中的泪珠蓦然喷涌而出，回过神来的她带着被伤害的委屈悲愤大喊。
“放开我！放开我！！”
在他们纠缠不清的时候，白色的面包车停在了两人身边。
车门被一把推开，高翔急忙跳下来跑了过去。
“草加！你在干什么！？”他看着对真理施暴的草加，心中又惊又怒。
明明是宁愿与全世界交恶也不愿被真理讨厌的草加，此时此刻居然这样地伤害着她？！
砰！
高翔一拳击打在他的脸上，草加猝不及防地失去平衡，跌倒进浑浊的水坑里。
“没事吧！”高翔连忙回头看向真理，当即被她的狼狈吓了一跳。
被雨水淋湿紧贴在脸颊上的头发，一道清晰的红肿掌痕，呆滞又惊恐的眼神，仿佛被人玩坏了的模样。
看见真理的惨状，高翔的怒火窜上心头，把草加从水坑里拉起来又狠狠给了一拳！
“你个畜生！”
“啊——！”草加惨呼一声，整个人都直接被这施了重手的一拳打飞出去。
高翔目可见火，走到在地上艰难跪起的草加面前，冷冷地质问道：“为什么要伤害真理？”
“伤害？”草加仿佛被打得神智不清了，痴痴地笑着哭了，“你懂什么……世上最不可能伤害她的人就是我了。”
“可你刚才——”
“所以你懂什么！！”
冰冷的雨水浇注下，站立的高翔和跪倒的草加淋雨对峙着。
他竟然满含着热泪，咆哮反驳道：“你又知道些什么！？”
“你知道我和真理的羁绊吗？”
“你知道她是我在流星塾里仅有的光芒吗？”
“你知道她是我此生唯一的幸福吗？”
草加雅人连番地炮轰向高翔，像头受伤了的野兽激起全身的尖刺要和敌人同归于尽。
他猛的从水坑里蹦出来，扬起一记勾拳捶向高翔的脑袋，发了疯的力度足以致死。
高翔眼睛一冷，在草加的拳头打中自己之前，以更快的速度屈腿于胸腹间，不再留手地狠狠踹中他的肚子！
直接让草加连冲来的势能都没收回，就在空中倒飞回去，在地面上翻滚了七八圈溅起一片片水花。
“唔——咳咳咳！！！”草加趴到在泥泞的路面上，艰难又执着地看向真理，悲伤地呼唤道，“真理！”
高翔感应到身后的人身子猛的一颤，随后害怕地蜷缩在他的背后。
“够了！草加，在真理原谅你之前，好好清醒清醒吧！”他冷声撂下这一句，便带着如同惊弓之鸟的真理回到店里。
今晚的事太过匪夷所思了，最维护真理的草加竟然对她展露了如此暴烈的一面。
但做出打女人这种事也太低劣了，就让他好好反省一下吧！
“木村小姐，你也快进来吧。”高翔叫进了一直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沙耶，最后冷漠地看了眼雨中狼狈不堪，像条野狗的男人。
店门哐当一声紧紧关住了，暴雨依旧在下，淋在趴倒在地的草加身上。
他望着店里的灯光，真理模糊的身影透过纱窗掠过，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期盼的光芒，但又很快地熄灭了。
地面上猛烈迸射的水花溅到了草加雅人茫然无措的脸颊上，无神的眼角边滑落下来滴滴答答的水珠，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雨还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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