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调教
朝歌继续道:
“不过才一日功夫,便受不住敲打,心中不服,使出这样的欺瞒手段把同为贴身侍女的你拖下水,再借你的口求到我面前。若是我不同意,连你一起罚了,岂不是会让你觉得我这个做主子的心地凉薄不念旧情?!”
说到最后一句,朝歌的语气自然加重了几分。
青鸳跪行至朝歌脚边,以额伏地,哭泣道:“殿下息怒。”
朝歌觉得心中有凉爽夜风都吹不散的烦躁,窝成一团堵在胸口。
若非还未找到祸起萧墙的源头,眼下诸事也没有得益的进展,万事如麻头一般未能理清头绪,香芷这边也尚未和那个六品的士大夫搭上线,朝歌留着芙心还有用处……
不然她又何必再耐着性子容忍芙心。
芙心是个不安分的,但这青鸳却也不是个精明的,被人三言两语地就蒙骗了求到了她面前。纵然是念着交好的情分心生同情,也不该如此莽撞。
若非不仅仅方才青鸳所说的那些,芙心另外还说了些什么,引得青鸳上钩,不然就是青鸳这丫头心思不纯,见芙心失了她欢心,迫不及待要再试探她的心意了。
前者尚可调教,后者便再无留下的必要了。
“你若是心中有疑虑,明日便悄悄去司衣处瞧上一眼,如若芙心她是真的病得起不来身,我自会派人将她接回清欢殿,让御医好生诊治。”
朝歌淡声吩咐着,亦是在敲打青鸳:
“若是她完好无损,你便告诉她,若是司衣处不能容下她,我便将她打发了去浣衣局,或是跑马场上去做苦役,那里地方大得多,定能容得下她。”
说完后不再看青鸳,压下手中的扇子,道:“你且跪安吧。”
青鸳啜泣着应了声“是”,低头退了下去。
秦明庭送来的那只虎皮鹦鹉正挂在廊檐的那一头打瞌睡,不似白日那般聒噪爱闹腾了,偶尔有小宫女路过,它还强打起精神伸下头去看看,叫唤一两声。
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
朝歌想了想,招了一个小宫女过来,吩咐道:“去三殿下宫里跑一趟,问问他那儿还有没有再养着这样的虎皮鹦鹉,若是有,就再讨一只过来,若是没了,就烦他再去寻一只过来,好跟这只养在一起。”
虽然她的确没什么心思去逗趣鹦鹉玩儿,好歹这样爱闹的性子,别被活活闷住了。两只一起做个伴也挺好。
小宫女领了命退下后,朝歌又暗暗叹息。
自己对一只鸟兽尚且心存不忍,待到他日手染鲜血,不知又会是什么光景。
朝歌默默思忖着,她现如今身边的这些侍女宫女,当初在送至她跟前服侍时,一些是因为机缘巧合入了她的眼讨来的,如香芷。
一些是原先在其他宫里当过差,因为根骨合适、年岁也尚小,送来陪伴她修习启蒙的,如青鸳。
还有一些是自小长在宫里的,底细清白,在清欢殿建成后由王宫内务局调派,挑选后送过来的,如芙心和玉泊。
其余的一些宫女,虽是经过细心挑选过的,但是大约挑选的侧重点也是乖巧懂事、勤快听话、行事有规矩,至多也是知晓些灵力术法罢了。
至于权谋争斗这些,不但是秦王,大约当初连母后也未曾想过在她身边安置这样的人手吧。
在别人眼里,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朝歌殿下,在王宫里只有她横着走的分,所有人都顺着她心意,哪里又需要费心思去争去斗呢?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不再是前世那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
朝歌身边若是没有能襄助之才,往后只怕是不够用的。
那就从身边现有的这些人开始调教吧。
人智虽然天成,即便不求她们能有多少权智心术来襄助她,但求别把这清欢殿变成个四处漏风的所在了。她的起居日常和喜好心意,绝不能任人随意探听利用。
朝歌一贯认为,贴身服侍的侍女,很不必八面玲珑口灿莲花,忠心仔细才是第一紧要。
当然,若是能在璞石里头雕磨出珍贵的玉石料子,便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朝歌在廊桥下歇坐至露水渐浓,才起身回了殿内。
正殿里的红烛盏里方才兑了些灯油进去,正是烛火高燃,满室生辉。
寝殿里的床榻已经细致地铺设好了,杏色的月影纱帐子柔软地垂下来,将明亮的烛火隔得隐隐约约,如月光一般朦胧轻缓地流泄下来,最是好眠。
朝歌感觉有些乏意上来了。
没喊宫女们近前服侍,朝歌坐在梳妆镜前自行卸了束发的钗环,捏着一柄雕花犀牛角梳轻缓地梳理青丝。
而后朝歌从妆奁里头取出一只极精致的银红釉芍药圆肚瓶儿来打开,用指腹蘸取了一些里头盛放的香膏,晶莹的浅粉色香膏在掌心的温度里渐渐化至无色,才轻轻地匀开,仔细敷上脸颊。
便有一股极其清幽淡雅的香味萦绕开来。
朝歌想起了被梁烁奉若珍宝讨走的几瓶玉容膏,不由失笑:若是梁烁晓得她这里还有许多功效更在玉容膏之上的香脂香膏,不知作何感想。
许是还会想了法子来问她讨吧,毕竟他对自己的容颜可是相当地在意。
不觉便有清浅的笑意微微地绽放在唇畔。
正想着,香芷打了珠帘走进寝殿,眉眼带笑地道:“殿下,花圃里养着的那丛灸艳,有一半之数的花苞已经吐露花蕊了!”
“真的?”朝歌欣喜道,“你可知是什么时候绽放的?”
香芷笑道:“回殿下,是约莫着在晚膳后,先是有一株灸艳的顶株花苞微微绽开了些,再是其他花株的顶苞也陆续绽开,奴又守了一个多时辰,见花苞渐渐绽放地大了些,能瞧见里头的花蕊了,奴就即可来回禀殿下了!”
“如此甚好!”朝歌笑道,“顶苞先开了,其余的花苞在今夜也会陆续绽放,想来待到明日清晨,便是丛花怒放的时候了。”
又吩咐香芷,“子时之前你看顾着些,灸艳最是娇气,别叫露水沾湿了花蕊,再拿个纱帐子将它仔细笼住,别叫蜂蝶扑了它。”
灸艳最珍贵的便是它的花蕊了,若是沾了水或是被蜂蝶采了食,功效可是会缩减许多的。
香芷笑着应声。
朝歌招她近身,低声道:“一会儿你派个信得过的小宫女,悄悄留意着青鸳,若是她晚上偷溜出清欢殿,也不必管她,告诉我一声知道便是。若是她明日出去,出去哪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小心留意着,回来告诉我。”
方才对青鸳的那一通言语敲打,若是青鸳听得进去了,心中羞愧,只会等明日去和芙心对质,自然不会晚上偷偷溜出清欢殿的。
除非这件事是青鸳和芙心私下商议好的,没料到朝歌生了气,才会惴惴不安,要赶紧趁着夜晚偷偷去和芙心再次商议如何应付明日之事。
这件事,无非不过两个结果。端看青鸳如何做了。
朝歌只心里希望,青鸳不要步芙心的路子。
香芷低声郑重应了“是”。
朝歌看着香芷秀气玲珑的眉眼,问她,“你不好奇我为何这样做么?”
“殿下这样做,自然有殿下的打算。”香芷轻声道,“奴只管听殿下的吩咐。”
朝歌笑了一下,慢慢地道:“你能这样想,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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