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午夜铃
Yona的身世故事，在湾城普遍得太过。
小镇姑娘，做题赢家，有点眼界，有点能力，爹不疼妈不爱，肩负养家重担，年纪轻轻到湾城打拼，想用青春最大限度地换取生活的本钱。
“我读大学是借的助学贷款，生活费靠自己打工，从离家那天开始我没有再花家里一分钱，等到第二学期，我就能往家里寄钱了。”
Yona和苏唯窝在沙发上，电视里不知演着什么，咿咿呀呀地。Yona面带着不明所以的浅笑：“我最自豪的事情就是这个。相应的，我父母从来没有到学校来看过我。开学那天，我独自一人背着布包坐火车到学校，毕业那天，我又独自一人拖着行李箱来到了湾城。”
苏唯向Yona靠了靠。
Yona用力笑了下，抬起头回忆：“湾城真时髦真漂亮啊，可惜第一次来的时候，我没能留下。即便我的学校不错，却没有企业相信我是正常毕业的。”
“为什么？”
“我没有毕业证。”
“怎么会没有？”
Yona温柔地看着她，包容了她的不谙世事：“因为助学贷款。以前，有的学校会因为害怕学生离校后不还贷款，干脆扣发毕业证，直到贷款还清。那时候可不像现在，有许多解决的办法。那年我没有毕业证，无法通过公司的入职审查；找不到好工作，我又无法归还贷款。”
“这是个死循环，”苏唯皱眉，“那该怎么办？”
Yona陷入了一段长时间的沉思。
“最后到底是怎么破局的？”苏唯凑上前，拉住了Yona的手。
Yona拍了拍她的手背：“你Yona姐是谁？自然有办法。”
苏唯期待的样子像个小动物。
Yona淡淡地笑着：“有人帮了我一把。自此，我从枷锁中挣脱，振臂一挥，来到新的世界，从程幼娜变成Yona，从小城市杀回湾城。我是‘圳能充’的高级助理，也是‘致悦居’未来的业主！”
苏唯激动地起身鼓掌。
Yona俯身取过桌上的两只高脚杯，里面装的是冰镇的小青柠汁。她优雅地递过来一只，苏唯接过，淡黄色的饮料旋转、相碰，是庆祝，是期望，也是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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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得上头，即便是青柠汁也有些醉人。
苏唯回到房间，收拾好自己，开了小灯靠在床边。
九月，原本是开学的季节。夏末凉风送爽，吹进的又是一个全新的窗户了。
她拿去放在床头的一枚小胸针，那是Yona送给她的入住礼物。胸针是两支玫瑰的造型，一支大些一支略小，枝叶缠绕，花头依偎，在苏唯看来又不止是两朵玫瑰。
Yona说，秋天的时候别一枚胸针在西装领子上，能将她衬得成熟些，别人就不敢轻易欺负她。
在职场上，年轻是优势，稚嫩却不是。
苏唯问，年轻不就是稚嫩吗？Yona当时笑了笑说“不长大也挺好”，像是赞同，又不像是。
她总觉着，Yona说这话的时候有点淡淡的遗憾。
床头手机震了震，苏唯放下了胸针。
是母亲发来的信息，七八条，叮嘱她早点睡觉不准熬夜，明天上班记得要把点心分给同事云云。不知是不是因为Yona的缘故，两三个月前还常常令她头痛的信息轰炸，这会儿竟然有些亲切。
苏唯回了句“好”，点开了与唐岑的对话框。
和唐岑的交流，停留在转岗前那通不小心拨出的视频请求。
十二秒钟，不多不少，像十二点的钟声，撞破了灰姑娘的南瓜梦。
今天，她又主动开着南瓜车离他而去。
后视镜中，唐岑的眼神很直白，她隐约觉着他可能对自己有些好感。但这好感不纯粹，她就不要。
当然咯，对方也不稀罕她要。
苏唯点开小仙人掌的头像，又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唐岑不是一个爱分享的人，朋友圈里只有两则行业分析，没有本人信息。她失望地从朋友圈退出，又点开了Yona发来的那张。
这张，肯定不行吧？
哪个正经人和相亲对象约会，上来就露胸肌拍照的？她敢P，李蕙兰也不会信。
苏唯按着手机回到母亲今晚发来的多条语音，把催她和唐岑去约会的那一条又听了一遍。
约会是不可能约会的，照片倒还能想想办法糊弄。
可她要去哪里弄一张唐岑的单人照呢？
苏唯想了又想，还是红着脸，把目前仅有的这一张存进了相册，关灯睡了。
半夜，苏唯被手机铃声唤醒。
她睡眼惺忪地点开屏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傅志良打来的电话。
苏唯没接，先点开信息。
“包子？”
她坐起身，仔细一条条看傅志良连续发来的指令，要求她去指定地点给客户送俩包子。
再一看时间，凌晨三点。
“三点吃什么包子啊？”苏唯迷迷糊糊地挠头，“不是应该吃烧烤吗？”
不对，苏唯又一想，重点是三点不该让她去送包子。
这两天，傅志良总是指挥她干活。刚开始，她记着从唐岑那儿学来的那一套，拒绝了傅志良的不合理要求，说自己现在是梁工的下属，只听梁工一个人的。谁知前脚刚拒绝，后脚梁工就直接找上了她，面对面地问她有什么想法。
“我是您的下属，我应该只听您一个人的指挥。”苏唯道。
梁工笑出一声鼻音：“你倒分得挺清楚。”
不过这并不是一句夸奖。梁工简单说明了情况，意思是以后傅志良有工作安排，她照做便是。
她只好照做，于是上一周没少被傅志良支使，导致她那在组里“到处学习”的计划也不得不搁置。
这会儿，傅志良居然在这个点打电话。
苏唯不想接，把手机铃声关了，闷头继续睡。
可她的凉席太旧，床垫太薄，手机的震动像催命的鼓，敲得她心率都不齐了。
“拜托！”苏唯气急败坏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满心抗拒地接起电话，不到五分钟，又特没用地答应下来。
换好衣服出门，苏唯碰上了起夜的Yona。
“饮料喝多了，”Yona解释，打量了苏唯一番，“怎么，你房间厕所坏了？”
苏唯摇头：“我要出去。”
Yona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蹦迪吗？”
“送包子。”
“包子？”
两个睡意浓浓的人同时打了个呵欠，谁也没理解谁，最后还是Yona警醒一些：“去哪儿送？这么晚了，地址告诉我一声，万一出事儿我好去捞你。”
苏唯觉得有道理，乖巧地点点头：“春季酒店2906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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