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彻底的深渊
“谁害得我妈成现在这样,你会不清楚吗?”我拧眉。
对上外婆那双,如若冰寒的眼神,在她的眼底,我看到了死亡的气息,她想要我死呢。
多么可笑的事情。
她忽而狰狞着一张脸:“祁小川,你是祁家人,早前要不是因为绾绾,你以为我会管你?”
外婆说对于我的一切,只是基于她女儿的身上,她说我是祁家人,活该承受这一切。
“你自以为很聪明,对吗?但我告诉你,祁小川,这只是一个开始!”
外婆的情绪慢慢接近崩溃,早前说话的声音还是很稳的,这会儿听着已经彻底没了逻辑。
我被外婆赶出家门的时候,恰好遇上急匆匆赶回来的父亲,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直直地朝楼上去。
我吸吸鼻子,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是我没有勇气来承受。
我被祁家抛弃了,也被秦家抛弃了。
从我父亲的行为上面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从头至尾,在乎地只是我母亲而已。
我真的如同我外婆嘴里,是个附赠来的玩意儿。
不知道是怎么度过这一天的,在人群里穿梭,沉砚一直跟在我的身后,他什么都不说,我站在喷泉面前,看水喷上来,落下去,我在池子旁边,看那些五颜六色的鱼游来游去。
我躲在茂密的树林里,将自己掩盖起来,不让别人发现。
我甚至想要从江上跳下去。
沉砚一把攥着我的手,江风吹过我的脸颊,吹开我的头发:“川儿,就这样,被击溃了吗?”
我泣不成声,被他一把搂进怀里:“我所有的回忆,都成了这样的残酷,我以为我有一个美好的家庭,那是我的港湾,可是现在呢,一切都破灭了。”
“沉醉在自己梦里的人,你是永远都叫不醒的。为了这样的人,伤害自己,值得吗?”
“可她是我的外婆,他是我父亲啊,我怎么可能舍弃?”我盯着沉砚,那种难受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
沉砚低声道:“血缘,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可也是最荒诞的。”
他说怎么可以为了血缘关系,把自己都弄丢了呢。
他伸手,落在我的脸侧,指腹温柔,带了一丝丝凉意,略过那湿润的眼角:“不准再哭了,你想你母亲的悲剧继续下去吗?”
“不,我绝对不允许。”我摇头,“余欢是无辜的,我妈更是无辜的,他们凭什么!”
沉砚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外婆费尽心思要你母亲嫁入祁家,想要拿到的也是祁家原来有的东西,据我所知,妙姑这一生,都在致力于提升自己的道行。”
沉砚说外婆想要的,也是祁家传下来的秘术。
“可是当你母亲嫁入祁家之后,你外婆才发现,这才是一个深坑。早前祖上传来的东西,其实都不存在。”沉砚低声道,可是这一步已经迈出来了。
没有再收回去的理由,我外婆便用我母亲的真爱做幌子,来麻痹自己。
沉砚说我是祁家人,我才是能够掌控现在这样局面的人。
“传闻祁家之人死后,将尸骨烧成灰烬,能得到一颗类似于舍利的东西,将这些东西拼凑在一起,能得到祁家秘术。”
沉砚眯着眸子,他忽然跟我说这么多,以前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的事情。
“祁家秘术,可以起死回生,这才是世人想要的,也是你外婆,不惜一切的手段,想要争取的。”沉砚凝声,他说这些都是最近调查祁家跟秦家,才得知道的。
我微微颤抖:“起死回生?”
世间真的有这样的秘术?
沉砚也说这个事情,真假不置可否,但是很显然,我外婆心动了。
“而且秦妙姑在嫁给你外公之后,还跟别的男人交往过密。都说她手腕惊人,可是川儿,一个女人,最好的武器。”
便是她自己。
秦妙用自己作为武器,打开不少大师的嘴,包括彭老与她的交情,也始于一场暧昧的局。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我托朋友从灵调里面弄出来的,之前不想跟你说,可是现在,怕你对他们还抱有幻想。”沉砚说之前不想伤我的心,可是现在呢,他怕我会想不开。
我心攥着,却不知道此刻什么感觉。
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所以,为了这样的人,心疼,她却半点悔恨之意都没有。秦绾能走到这一步,完完全全都是你外婆一手造成的。”沉砚轻声道。
他说的没错,可是心口还是那样的疼。
他搂着我,轻声道:“祁家回不去了,你可以回沉家,沉砚的宅子,可比祁家好多了。”
他抱着我离开,往他所说的沉家小院子去,没想着他在市区还有自己的房子,在西区一片人造草原的后面,是个别墅群,沉砚说这是沉家早前留下来的。
现在没人会住,让我跟着他一起搬进去。
房子一整栋,坐落在山丘上,从上面看可以看到一整片人造大草原。
沉砚拥着我,轻声道:“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我看着底下那开阔的绿地,不禁潸然泪下。
他说我越发爱哭了,早前遇见我的时候,都没觉得我这般爱哭。
“之前?”我愣了一下,难道不是因为傅洛给我戴上这玉镯子吗?
沉砚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说我肯定猜不到,在我们刚刚进村的时候,路边遇见一只小刺猬,傅洛说要抓起来,拿去养着玩。
我看到那刺猬的脚下有根钉子,便伸手替它拔了出来。
沉砚说那只刺猬,就是他。
“什么?”我讶异地很,沉砚继续道,完全不在乎我是不是被吓坏了。
他说也是他蛊惑傅洛拿下墙壁上的玉镯子,我就觉着奇怪,傅洛眼中爱得可不是这些,更不会强行将玉镯子给我取下来。
“你倒是心机很深嘛。”
“这不是为了抱得美人归,不然谁做这些。”
沉砚低声道,说起来倒是有理的样子,嬉闹之间,他一把将我抱起,放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他微微靠近,将我搂在怀里。
“再过两天,你就要上学了。”
沉砚提醒我,我愣了一下,假期过得太快,我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学生,早就是个社会人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说我不想去念书了。
“不可以。”沉砚低声道,“川儿,现在发生的事情,之于未来,只是皮毛,你懂吗?该要做的事情,不能因为这些而停下来。”
可是,去学校,意味着就要见到傅洛,见到那群同学,他们肯定会问我,杨雪绒去哪儿了,我最不想见的人,还是陆晋深。
沉砚说得没错,我点头,吸吸鼻子,靠在那儿。
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有人拿着小毛毯将我卷起,放在柔软的床上,能听到他轻柔的声音,说着安慰我的话。
眼睛肿的就跟鱼眼似的,红红的,像是一只兔子。
醒来的第一件事,沉砚便将我手上的小黑蛇灵儿给拿了下来,喂养了几滴血给他,它张开嘴巴,整个都是黑色的,那尖利的牙齿,看着咬一口下去就得死。
父亲给我打电话,说要见我一面,我心情沉重,本不想与他见面,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去见一见。
祁海生站在岸边,我遥遥地看着他的背影,忽而觉得眼前的祁海生,与我印象中那个慈爱老实巴交的事情不一样,他的身上甚至带了一丝别样的光芒。
“你来了。”父亲的话很苍白,很平静,很冷淡。
“是,我来了。如果因为妈妈的事情,你要来质问我的话,我还是那个回答,我没有害死她。”
“川儿,你先别激动。你是祁家的人,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父亲,我不希望你拿祁家的人,还是秦家的人来约束我们之间的谈话。实话跟你说吧,我不想掺和你们这些纠纷。但是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害人。”
祁海生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种正得意的笑容,也是早前父亲脸上不曾有的。
我一度怀疑,父亲的身体里面是不是住着两个人,可是现在清楚了,只是早前自己看不清。
“余欢的事情,是你对绾绾说的吧?”祁海生看着我,我点头,他清冷地笑了一声,说我为什么要拿这些事情去刺激我母亲。
“你做鬼奴的事情,又从何说起,母亲她说为了你,甘愿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是你呢?”我步步逼问,情绪略微有些激动。
我甚至快要不能掌控自己。
我害怕会伸手,一巴掌打过去。
“我跟绾绾是真爱,不然不可能生下你。祁小川,你要记着,你这辈子都欠了绾绾的。”
“所以呢,我欠了我的母亲,我母亲临死前,还在叫我跑。”
我满脸愤怒,眼底猩红,盯着这个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的男人。
他的眼眸之中,多了一份奇怪的神色,那诡异的眼神,抬起头来:“你逃得掉吗?”
我心底咯噔一下,想往后退一步,可是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外婆跟小舅舅秦越。
“你……你们……”
“害死绾绾还想逃跑,祁小川,你该死。”外婆拧眉,狰狞着一张脸。
“呵。”我冷笑出声,一点儿恐惧都没有,取而代之地是心寒,沉砚说得没错,我不该抱着期望,那么一点点仅存的期望。
“你们到底拿我当什么,既然这么不待见我,为什么还要生下我。”
“你是绾绾的孩子,绾绾没有做到的事情,自然由你接着来做。”
这是一个天罗地网,我不可能逃得出去的天罗地网,他们早就布置好了,只是为了等我上钩。
沉砚轻声道:“别怕,这些人暂且还不是我的对手。”
心被伤了,浑身麻木,就在他们要将我抓住的时候,一道黑烟腾起,我听到外婆痛苦的叫声,他们纠缠在一块儿,可是我早就被沉砚带着离开。
最后一丝丝的希望,都破碎了。
“你看到了吧?”沉砚拧眉。
我点头。
浑身麻木,被他带回去之后,连说话都说不出来,四肢酸痛,身上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一样,喉咙干涩,全身跟海绵似的。
一直持续了整整一天,水也喝不下,倒是把沉砚给急坏了。
可他也明白,这是心底的伤,时间才能治愈。
夕阳西下,我坐在地毯上,看着对岸的风光,忽而站起身来,沉砚替我拿了一件披肩,像是老夫老妻的感觉。
“起风了。”
“我不冷。”
“还是披着吧。”
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跌跌撞撞,一个不小心就碰得满地都是碎片,光着脚踩上去,竟然不觉得疼,沉砚看着心疼,却也没有责备我。
他知道,此刻的心弦,只需要一根稻草就可以彻底压坏。
他抓着我的脚,拿着镊子,一点点将里头的玻璃碎片夹出来,脚下早就已经血肉模糊了。
“不疼,竟然一点儿都不疼,沉砚,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川儿。”他忽而愣住,看向我,义正言辞,“能不能不要折磨你自己?”
我摇头,憋着哭,憋着眼泪的劲儿:“如果我不曾在乎过,或许这里没那么疼,疼到身子都坏了。”
他很小心,玻璃碎片儿都拿出来了,沉砚跟着我,寸步不离,生怕我会做什么傻事。
一直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收到顾玄武的短信,我才猛然清醒过来。
“他说了什么?”
“他离开了。”顾玄武在短信上说,有些事情,没必要留在心底,就比如这几天的事情,他说小川,其实我知道是谁在背后下得手,只是他不确定。
但是通过昨晚,他更加笃定,这件事情跟我外婆他们脱不了干系。
我回了他一个短信,他明明知道外婆他们心底存了恨意,甚至要伤害他,可是顾玄武选择的是离开,这不是他的作风。
“可这却是我的追求,师父早前犯下的错,该承担的我会承担,但是不该承担的,我也不会让他成为罪孽。”
顾玄武最后给我发的话,我递给沉砚,沉砚眯着眸子:“他倒是难得通透,估计也是怕你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我哪有那么重要,别瞎说。”我轻声道。
兴许顾玄武是真的不在意呢。
……
这几天的事情,扰地我有些难受,学校开学的节奏彻底打乱了我的生活,辅导员一早就通知要见我一面。
沉砚一早就神神秘秘地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可是半天人影还没看到,我站在学校门口,莫名有些心慌,我甚至害怕会冲过来一个人,将我带走。
神知道这样的第六感这么强,忽而跑过来的中年女人,穿长腿黑色袜裤,和小短裙,行色匆匆,求助般地看向我:“你是祁小川吧,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我是你母亲的好朋友。”
她沉声,我愣了一下,我妈嫁给我爸之后,基本没有朋友,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警惕的很,她好像知道我会怀疑,轻声道:“在你母亲出嫁之后,我们就没联系过,但是昨天得知秦绾去世,我就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她跟我说,我母亲抱怨过父亲工作太忙。
“我就建议你母亲去公司找找你父亲,结果你猜怎么着,祁海生在外面养了女人,而且还不止一个,你说这看着老实巴交的人,怎么偏偏做这种事情。”
这女人说她怀疑我妈不是生病死的,肯定是祁海生伙同外人,一起动的手脚。
“那小狐狸精长得别提多好看了。”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你爸的公司地址,我也给你。”
她从兜里拿出一张纸,皱得很,早就写起来的,她说以前秦绾都没有说介意,她也不好意思插手,现在呢,秦绾死了,她觉得其中有诈,才来找我的。
“那谢谢您。”
“孩子,你可涨点儿心吧,那会绾绾可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生下你的,她待你好,也希望你也待她好。”
“阿姨,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我妈白白死了的。”
她又匆忙离去,我再度酸了鼻尖,站在那儿。
“哟,我当是谁呢,你还敢来学校,小川?”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像是闪电一般,直达我的内心。
傅洛身边跟着两个女人,画着浓妆,穿得也跟她差不多,一身名牌,她居高临下看着我:“还以为你从此当一只缩头乌龟了呢。”
“傅洛?”我凝声,四下看了一圈,这儿人慢慢变少,万一她要对我动手的话,那就是瓮中抓鳖。
傅洛缓缓朝前面走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在紧张什么?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呢,祁小川!”
她喊我的名字,几乎是咬牙切齿,我不知道她的恨意从哪里来。
傅洛在我身前,轻声道:“亏我为了你,甚至想着去偷你的尸体,可是你呢,摇身一变,从杨家村出来了,倒是剩下我,一个人承受痛苦,你知道我被那群人当成什么了吗?”
傅洛狰狞着一张脸,她说这一切都怪我。
她说她被送去野庙,成为圣女,身上满是伤痕,还被那个男人……
说起阴帅,她倒是有些避讳,不敢直接说那个男人怎么样。
“怎么了?”我挑眉,“那男人活儿不好吗?傅洛,你扪心自问,有什么资格质问我?是谁,推我进棺材,是谁那么心狠手辣?是你,是你选择出卖我的。”
傅洛站在那儿。
我气得浑身颤抖,我不是小绵羊,不该承担她这样无来由的怒火。
“你知道我被钉在棺材里的绝望吗?你知道我跟傻子冥婚的绝望吗?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儿。”
“可是你逃出来了。”
傅洛冷冷地笑着:“不像是我,却失了一辈子的自由,永远都要侍奉在他身侧,就怕哪一天,他腻了。”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祁小川,你真是心狠呐,我有的选吗?在野庙,我不屈服,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下场极其惨烈,他们会分了我的血,吃了我的肉。”傅洛笑笑。
“你不也安心于现在的生活,有必要羡慕我吗?”
“是呢,我羡慕什么,你妈都死了,还是被折磨致死,那尸体可是烂的很呢,还以为你家里多和睦,原来之前也不过是虚伪的很。”
傅洛那轻蔑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搞得我特别不舒服,我不擅长撕逼,但也绝对不容许傅洛这样对我。
“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说吧,难不成你还想在这里杀人?”
“阴帅说了,留你几日,我也不会对你动手,但是祁小川,你得记住,你我之间,可没了昔日的情分。”
“川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是沉砚的声音,我猛地回头,见他一身休闲装,跟我一样背着书包,一副学生的模样,他走过来,一把攥着我的手,对傅洛道:“你没资格跟她说话。”
那一句之后,傅洛彻底黑了脸,而沉砚却不管不顾,攥着我的手离去。
“等等,她现在是阴帅眼前的红人,你就不怕……”
“他倒是自保的功力都没有了,谈何帮这个女人?”沉砚眯着眸子,原来他是留着后手,难怪这段时间陪着我,那么轻松呢。
沉砚说他之前联合阴司,在阴帅修行的时候,打乱了他的心脉。
“他身上的女人,被我掉了包,不是阴命女,而是个变了性的男人。”沉砚说这也算是阴帅自食其果,他以女人作为修行的基础,早就该承受后果。
我拧眉,这人还真是厉害,连这样的招数都想的出来。
佩服,实在是佩服。
“娘子不需要这样佩服为夫,等会儿只需要对我这个转校生好一些。”
“转校生?你年纪那么大了,行不行?”
我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人还真是有办法,把自己伪装成我们学校的学生,沉砚说这方便以后护着我,我看是方便调戏我吧。
这是要我来上学的真正目的吧。
这人,我斜睨了他一眼,此刻的沉砚,正得意地笑着。
他说娘子,我行不行,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这声音还不轻,旁边的人头来异样的眼神,简直羞涩地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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