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长命无绝衰

司琰不清楚他的母后再玩什么把戏，记忆中他的母后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也是一个很克制自己的人。现在这番话，听起来虽不算别有用意，但总感觉不对。不过终归是要救他的母后的。

也许这是做戏，也许她真的会死，只是这还重要吗？人到底都是要死的，她也不例外。太皇太后微微摆动着脑袋，平静的说道：“不要来救我，也许我活着才是累赘。你从不欠我什么，非要说谁欠谁，可能我欠你的才算多。南霖，你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我的生死也与你无关，所以不必要为了我而赔上性命，这并不值得。”

越是让人不要去救她，就越要去救人，这可能是一种心理，可是哪种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还没有数到一的时候，南霖就动了，他打算的是这次救下江小虞之后，就立刻带她离开。不管是逃走也好，强闯离开也罢，都无所谓。南离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有人会打扰他们两个重新认识了。所以说他定是要杀景安儿的，哪怕是江小虞恨上他也没关系。原来江小虞就恨他，又怎么会担心她不会原谅他。

说不定这样下去，他反而会是被江小虞一直记挂在心上的人。若不是如此，以南霖的个性，他定然是不会做这种冒险的事。数十年来，他时刻注意着江小虞，却在不知不觉间，早已经对她情根深种，哪里还拔得出来。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大概说的就是南霖这一种。他一动手，想要从景安儿的手上抢回江小虞，可想要除去他的人动手。

看着南霖打算硬抢的举动，景安儿笑了笑，她放开了太皇太后，并把她推到一边，保证了他的安全。这时候南霖已经近在咫尺了，他一掌打在景安儿的身上，手掌却是感到一阵的刺痛。不过这时候管不上这些，捱了他一掌之后，任凭她意志再怎么坚强，也不可能活下去。

“安儿！”

见南霖一掌打在景安儿身上，萧晨安急得大喊出声。就短短的几十步路的距离，此时此刻却是那么的遥远。

太皇太后摔倒在地上，此刻的姿态全无，一丝反抗能力都没有。她对于景安儿的举动不由的吃惊，当时她还以为景安儿会用她当挡箭牌，谁知道竟然会推开她。抬起头，入目则是景安儿被南霖一掌打在身上，血则从她的嘴里流出来，身体往地上倒去。

南霖可不管景安儿的死活，他迅速的抓起太皇太后，想要带着她离去这里。只是他想要离开，可没人会让他离开。但还没来得及施展轻功逃出去，就被司琰，锦懿卿，白幽等人围住了，看起来是没打算让他顺利离开。

景安儿摔到在地上，她早就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她的计划成功了不是吗？血还在流，控制不住的从嘴里流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

“安儿，安儿，安儿，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是阿晨，我是阿晨呀。”萧晨安抱起倒在地上的景安儿，看着被血打湿的衣裳，还有苍白的脸色，心疼得无以复加。从上次景安儿留下离开之后，他多日找寻无果，以为景安儿真的自尽，只好不停地找事做，以来麻痹他自己，让他不要去想景安儿。当今日知道她没死，还活得好好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是有多么的庆幸，庆幸她还活着，哪怕她恢复了毒女的意识。但现在，景安儿却在他的眼前倒下，也会在他的怀里死去，这种痛苦，怎么能受得下来。

景安儿还有意识，只是抵不过生命的流逝。她费力抬起手，从怀里抽出一块软甲来，丢在一边的地上。她咳嗽了两声，血又流了下来，只是抬起头来，泪眼模糊的看着萧晨安。沾了血的手慢慢的抚上萧晨安的脸，微微勾起一笑：“真好，临死前还能看到你。软甲中藏了针，针寖在我的血里已经好几天了。师父中了我的毒，暂时是无法分身解毒的，你快去吧。他远比南离强大，你们四五人是胜不了他的。”

从景安儿的第一句话，萧晨安就知道怀里的女人还是景安儿，他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愤怒。估计已经说不清了，他目前只想救景安儿，但心里也是清楚得很，受了南霖的一掌，没有武功底子的景安儿又怎么能撑得过来。何况她的身体早已经被那些毒蛊吞噬了，原本都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再加上这一掌，可能大罗金仙来都不一定能够救回景安儿。而他根本救不了她，只有看着慢慢死在他的怀里。

“我不会再离开你，你也不要再离开我。”萧晨安伸出手包住景安儿抚上他脸的手，眼里映照出来的只有景安儿，一如初见之时，浅笑出声：“安儿，我知道是你。这一路上，你一直都陪在我的身边。可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你明知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也一定可以找到续命的灵丹妙药救你。”

“不要难过，我的身体已经撑不下去了。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后悔过，不后悔与你相遇，不后悔爱上你，不后悔弄得残破不堪之后还能与你再见。”景安儿的眸光很温柔，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却依旧想把她此刻的心意传达给萧晨安，柔声说道：“我曾愿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明明说过，明明答应过，明明承诺过，永远也不会伤害你的，可最后依旧是狠狠的伤了你。”萧晨安此刻的懊悔程度有多深，从他连说两声对不起就知道了。如果说在这个世上谁是萧晨安最为在乎的人，那只可能是景安儿。萧晨安深深地看着景安儿，将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告知：“安儿，我从来没有爱过紫菀，娶兰妤也只是权宜之计。我本以为爱这种东西，我永远也不会有。但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情动了，可我不愿意相信。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萧晨安的心里只有景安儿的一个女人。”

当年懵懵懂懂，将那份早已萌芽的情深藏在心底，藏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爱上了景安儿。四年间来，耳边再也没有那道熟悉的浅笑声，眼中也再没有那道纤细的身影，心空虚得厉害，想不通是为什么？四年后再见到她的那一刻，本以为已经把她忘得干干净净，结果记忆却是越发清晰。她所说的话，她的浅笑，她爱做的事，她爱吃的点心……所有的所有的，都已经烙印在他的脑子里了，怎么也忘不掉。

“阿晨，我累了，也后悔了。”景安儿阖了一下眼，眼泪就顺势流了下来。看似晶莹的泪珠，其中不知道夹杂了多少的痛苦与心酸。能在临死前得到萧晨安真心实意的回答，她是感动的，可她爱得太累，已经没有余力再去爱了。“爱这个东西，就像是毒药，会让人上瘾，无法自拔，也深陷在痛苦之中。我累了，爱得太累，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我不后悔将一生用来爱你，我也不后悔我所做过的事。可惜一切都太迟了，你晚了，我也累了。”

“我的心在追逐你的路上被伤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已经没有力气再爱了，也不想再爱下去了。”景安儿几乎是哭着说出这番话的，她的眼中已经没了往日的光彩。心早已千疮百孔，被伤得血肉模糊，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爱了。因为心情的激动，又咳嗽了两声，气息是越发的微弱：“我将一生给了你，也将命给了你。你曾告诉过我，花开花落是一个轮回，人世浮沉皆有定数，一切都是天意。那我走后，你亦当做天意罢了。咳咳！多年……之后，不知…你是否……还会记得，有一个叫……景安儿的女子为你生……为你死……”

“还记得初见时，我对你说的吗？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这一生，我怎么会忘记你。”

景安儿温柔的看着萧晨安，想要在弥留之际，将他的轮廓都刻在脑中。只是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渐渐模糊，她的声音微弱：“直到…最后……我依然……无法…不爱……你，如果有……来生……我……再也不要……爱上你……”

那双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的眼睛缓缓的阖上了，抚上萧晨安脸的手也无力垂下。山崖上的清风随意的拂过，景安儿看起来恍若安静的睡着了一般，俏丽苍白的脸上还有着血迹，好似下一刻她就会睁开眼睛，浅笑说着：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萧晨安还沉浸在景安儿的死里，他始终不愿意相信景安儿会说出再也不要爱上他的话，明明最爱他的人就是她，但放手的人也是她，现在终于只留下他一个人了吗？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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