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他说,你跟我走
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这个地方,让我想起曾经的陆建邦。他死的时候,身边甚至没有他最寄予厚望的陆怀年,风光了大半辈子,他死的时候,却是趴在地上,求我这个小辈,求我一定要帮他,帮陆怀年。
没有人跟他说:“我答应,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更没有人为他哭出一滴眼泪。
诚然,他做过的坏事,也终于报应在他身上,可一对比沈君全,他又是那样的凄惨,那样的可怜。
两代人的恩怨,到头来,始作佣者没有得到报应,甚至还有亲人在最后一刻守着他,任是谁都会觉得,太没有天理。
我替陆家不值,我也替沈君全感到羞耻,大半辈子活在撒谎里,连到死都不能正直一些?还是说,就那么难以面对龌龊的自己?
人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沈君全,让我体会到心寒。
我本想静静地离开,这里已经没有我留下的余地。
可沈君全把我叫住:“文樱,我有几句话对你说。阿南,你们都出去吧。”
沈轶南不放心,凌雪就更是不放心。前者不放心沈君全的身体,后者,估摸着不放心沈君全跟我说实话吧。
可到了这个时候,沈君全跟我说什么,都影响不了沈轶南要娶她,她大可松口气的,她是最后的赢家啊,不是吗?
沈轶南和凌雪出去后,沈君全招手让我过去。
我站得不近,本能地不想太靠近这个人。
“你一定会问,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安排。“
如果不去看沈君全的脸色,光听这句话,一点也不像将死之人。他的思路很清晰,代表他不是想一出是一出,而是真真正正地思考过,才说出口。
但是我摇头了。
我干嘛要问他,做这安排的目的?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这里面除了他提到的品源,跟我有关系之外,就连沈轶南,都跟我没有任何瓜葛了,很早之前就是如此。
沈君全微叹口气:“我知道你怪我,你也瞧不上我这小人作派。可是文樱,你对阿南不好,你还跟陆怀年有过一段五年之久的感情,阿南的心结就是陆怀年,你们在一起,不会有结果。索性,我就做了这个恶人,拆不拆得散你们,看天意吧。“
我忍不住冷笑,很想质问他,沈轶南的心结是陆怀年,这难道不是你沈君全几十年来对他灌输的恶念?拆散就拆散吧,还不敢承认,说什么看天意,当真是比个女人都不如,陆怀年他母亲的眼神,真是贴切,沈君全本质上就是情感的孬种。
不过我依旧没有说话,因为我觉得,跟这种人说话,很掉价。
沈君全又提起凌雪,“她的心思虽然多,但全是围着阿南转的,再深沉也深沉不到哪儿去。她一直想嫁给阿南,我不忍心再看她这么痛苦,所以,我没有拆穿她说谎,她说你刺激到我,对我动手了,我也由她去了,反正,她最后是要跟阿南在一起的。他们从小一块长大,都有感情基础,当夫妻再好不过,日后,阿南慢慢会明白的。“
我“哼“出声,本来不想说尖酸刻薄的话,可沈君全的恶心,让我一时没忍住。
“您老人家不累么?做一个梦做了几十年都没清醒,所以把沈轶南当成你年轻的时候,把凌雪当成沈雨佳年轻的时候,一块长大,有感情基础,当夫妻再好不过,你自己的梦实现不了,就用这种方式来圆梦?一大把年纪,看不清世事也就算了,怎么还这样没羞没臊,没脸没皮?合着你把自己当导演,所有人都是你演员?人之将死,也不干一件是人的事,他日你到地下去,跟沈雨佳倒是配对得很。”
沈君全突然大口呼吸,死死摁着心口位置,脸涨成猪肝色,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你也别太激动,省得等下沈轶南和凌雪又说我刺激你。你这辈子有什么,不过是被沈家收养,然后把凌沈变得更有钱,仅此而已。不是谁都稀罕你这些的,你给我品源,也是我应得的,其他房产,股票,我一个子儿都不要,你们一家人就好好共度最后的温情时光去吧。我应该不会来送别了,你自便。”
最后那句话其实特别无礼,他都快不行了,我还叫他自便,还说我不会送别,可说出口我也没后悔。
打开病房的门,我看也不看沈轶南和凌雪,就这么走了。
离开医院,我才发现,我攥拳攥得很紧,手心里一片湿濡。我去了陆怀年那个医院,如我所料,封锁已经解除了,我得以进去。
我远远地看了陆怀年一眼,就打算走。
袁叔眼尖看到我,我们在拐角处聊的。
“真打算走?”
“嗯,办好手续就走。”在沈轶南答应了沈君全之后,离婚手续就应该不远了。等着吧,凌雪也不会让这事拖太久的。
“委屈你了,然然。”
是有点委屈,我自己的事都处理不过来,还有这么多这么多事不得不插手。再忍忍吧,也不差这点时间了,马上结束了。
“以后不管在哪儿,照顾好自己。“
“会的,你也,保重。“他与陆怀年母亲,应该还是没戏。她爱陆怀年的父亲,深至骨髓,特别是发现了他死的真相后,恐怕更加放不下。
等一辈子,等到一个答案,也许对她来说,是值得的。对袁叔来说,他早就不管值不值得。
“怀年他,情绪时好时坏。身体没多大事,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你,你们,真的不再认真想想?毕竟都不容易,他能想得起来,你又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事。“
我有点想吸烟了,嘴痒手也痒,情绪也有点想宣泄,但是我包里没有烟,只能作罢。我告诉袁叔:“袁叔,别劝,我心里都有数。那场车祸过后,就什么都结束了,总要放下的。”
以前我想的是,但愿人没变,愿似星长久,现在我想的是,不管他人在哪里,只要安好,就够了。拥有过已经很好,别太贪心。
“然然,我就是觉得,你该找个人照顾你。”袁叔说着说着,哽咽了,再多的话也说不下去。这个感情从来都内敛的,不年轻了的老男人,头一次在我面前红了眼。
他是真心盼着我好的,我的心触动了一下,鼻子发酸。
“我会的,一定会找到很照顾很疼我的人。”生命中该遇到的人,该遇到的事,总不会少,哪怕伤痕累累,自己也要记得,给自己在黑暗中继续前行的希望。
我相信,前路总有人在等我,然后握着我的手,不再放开。
这一站,是该告别了。
医院门口,陆怀年的母亲和陆思年都在,像某种要跟我告别的默契。
陆怀年的母亲没有多余的话,她只是很轻地抱了我一下,让我惊讶的是,陆思年的情绪外露得控制不住。
“等了那么久,你们都甘心吗?他一点点捡起从前,刚拼凑完整,你又要走,这次,他会受不住。刘然,别那么狠心,不要抛弃他,行吗?”
可是我跟陆怀年,是他先松开了我的手,是他先把他自己弄丢的啊。
陆怀年的母亲轻轻地拉住陆思年,“长这么大了,别任性。”
我打了车,坐上去,没再回头。
我的证件大块头让人给我送来江城的,我还有两件事没办,一是跟沈轶南领离婚证,二是把品源转给陆怀年。
沈轶南的电话是在晚上打过来的,约了明天上午去律师事务所,那家事务所离黄律的事务所不远,我索性让黄律也将资料准备好,我一块签了。
我在华蕾小区外面,找了一家连锁的地产中介,准备把房子卖掉。
中介拍了照片,挂到网上,报价相当可观,原来是这附近准备新建一所私立名牌中学,已经报批,房价涨了一波。
我没想到,我居然赶上好时机了。
回到楼下,居然看到陆怀年挨着电梯等我。
他身上还有伤的,怎么跑出来的?偷溜吗?
“你……”我的话还没问出来,就被他用力抱在怀里,而后嘴唇被他的贴着,温柔而细致。
他的唇带着一点温热,跟从前一样。
我愣着,当场石化。
“刘然,这次,我们不开车。”
我蹙紧眉心,什么叫这次不开车?他想做什么,要带我走?延续五年前那场未尽的私奔吗?
“拿上证件,跟我走。我答应过你的,我会带你离开,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落地生根。我不会再离开你。”
“你疯了,陆怀年。”我挣开他的怀抱,看着他湿润的双眼,“你家里人怎么办,周以宣怎么办?”
“我不管了,我全都不管了。每天夜里,我根本睡不着,想的都是我们的事,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们身边睡的却是另外一个人。”陆怀年的挣扎和痛苦,在黑夜中被无限放大,容不得他遁走。
我们都抵不过命运的安排,陆怀年。哪有什么明不明白,只有承不承受。
“陆怀年,回去吧。不要任性,你已经不是五年前的你,我也不再是刘然,我们之间,更不止是那段感情,还有你推脱不去的责任,还有我变过的心,这样,你还能跟我一起远走高飞,什么也不管不顾吗?”
“为什么不可以?”陆怀年扣住我的腰,眼眸猩红。
可此时,另一个声音却喊住他:“陆怀年,不要走。我求你不要走。”
是周以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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