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回:不教训你教训谁(一更)
公孙燕正准备坐回凤椅,途中停了下来,“五王女喊本宫什么事?”
“嗯嗯,当然是有事的!”紫妍说:“我在离开楚国前,得知当年负责接生我的产婆病逝了,我想学习接生的技术来纪念她一下。咸阳城这么大,有名的产婆一定很多,王后娘娘可不可以给紫妍说几个?”
听言,面色改变最明显不是公孙燕,反而是紫缡。就在公孙燕开口要回答的时候,紫缡突然站起身快步踱了过去,逼到紫妍的桌案前。
“我警告你,适可而止。”冰冷的语调,很轻、很缓,可是却像是冰凿在众人的心头,泛出一大片的冷意。
紫妍不解的眨巴眨巴眼睛,“为什么?我只是想传承产婆妈妈的事业,再说母王告诉我艺多不压身。”
寒意还在增幅,从紫缡身上发散出的冷气,冻得旁边几个宫女都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一下。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了,慕少艾徐徐起身,眉头紧锁。放眼看过去,没有一个人还面色如常,可是紫妍却还纯真的歪着脑袋傻笑。
她唇角的那弧度,怎么看,怎么有种怪异的感觉。
变故来得太突然。
只听一声闷响,紫缡突然摔在了地上,一口血打湿了身上的白纱。
“三姐你怎么了?!”紫妍大惊失色,第一个跳起来冲到紫缡的身边。
两只手刚要扶起紫缡的腰,就被紫缡一挥手抽开,紫妍没有躲闪成功,被紫缡扇了出去,直接仰面磕在了地上。
“你住口……不要再说了……”紫缡双手抱住自己的身子,像是在与看不见的恶魔斗争,眼神却是死死盯着紫妍,低沉的嘶吼着:“快停下……再不停下……我杀了你……”
整个金銮殿霎时就像是笼罩在了冰窟里,大家大张着嘴巴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而且为什么感到这么冷呢,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就躲在大殿里,贪婪的瞅着每个人。
大家不禁的连连颤抖,有几个身体不好的,竟也突然口吐白沫,晕倒在地了。
“来人呐!快来人呐!传太医!”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却刚喊了两嗓子,就看到几道身影像是闪电一样从他眼前晃了过去,白驹过隙之间就移到了事发地。
慕少艾一句话也没说,抱起紫缡就离开了金銮殿,行走如风。
淳于静则是丢给紫妍一颗药丸,然后便去照顾那几个口吐白沫的大臣了。
唯有雪无声多看了紫妍两眼,眸底没有一丝温度,却是闪现着刀剑的锋芒。他瞅着大内总管李雨亲自过来将紫妍扶起来,而紫妍还一脸委屈而莫名其妙的表情……薄唇微微挑了挑,雪无声的冷笑被李雨一看就心惊胆战,衣袍一挥,雪无声转身去淳于静那里。
淳于静伸手极快的为一名老臣做了应急处理,又赶忙为另外几个老臣一一扎针施药,两只手像是变戏法一样,看得众人眼花缭乱。但没过多久,其中一个老臣就不再口吐白沫了,看样子是已经恢复了正常,而这个时候太医们还没有赶过来呢。
淳于静打开小莲提来的药箱,将里面的一种药丸分发给这几个大臣的夫人,并叮嘱她们:“这个药回去给他们就着水服下,这几天注意调养,不要令他们操劳。”
一边交代着的同时,淳于静的脖颈突然凉了一下,有种恐惧的感觉种在了她的心头。
靠,是哪个家伙又在不怀好意的盯着她看!
淳于静假装和夫人们继续探讨,无视周围混乱的环境,却余光里找到了那个看她的人。
月姬!真他娘的阴魂不散!
还是那一袭橘黄色宫装,如盈盈秋水般衬托着她珠圆玉润的身材,唇边一点美人痣,折射了鬼魅般的烛火。眸底透着浓浓的杀意,毫不掩饰的寒冷向淳于静扑来。
淳于静心下一凛。这月姬也好久没有动静了,是在谋划什么大事吗?她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啊……
突然腰间被人一环,淳于静靠入一个坚实的胸膛,旁边几位方才还在和她说话的夫人们纷纷一惊,又都识趣的各自散开,却觉得头顶上有块重石头压着,喘不过去。
雪无声眸眼里的刀剑比月姬的更锋利,只怕月姬已经被他的目光刺得千疮百孔了。可即使这样,淳于静还是看到月姬眼底的几分疯狂占有欲。
哼,还不死心,还想打雪无声的主意!
感受到淳于静的怒意,雪无声满意的将她搂得更紧了,又厉了月姬一眼,将淳于静横抱起来,扬长而去。
小莲也马上提着药箱跟上了。
旁边的几位夫人这才得以喘息,互相交换了目光。她们刚才可都看见了,邑王前一刻还对邑王妃温情细语,后一刻恨不能把月姬娘娘碎尸万段,瞬息之间就如同变了个人般。再忆起当年被邑王打断了一半筋脉的燕国公主梅胜雪……邑王这个人实在是……
此刻的金銮殿上,已经十分混乱了,各怀鬼胎,人们什么想法都有。
那边慕白赶紧安抚紫妍,不愿惹出国家争端,而公孙燕则组织后宫女眷们赶紧回到各自的寝殿,一句话都不要胡说。
好好的中秋宴会,闹成这个样子,罪魁祸首到底是谁呢?又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
开往邑王府的马车内,竟坐着菱姬,当淳于静看到她的时候小小的愣了一下,“菱姬娘娘,您趁乱到这里来了,是要去邑王府?”
雪无声将淳于静抱到车厢的座位上,仍揽着她的腰对她说:“因为慕少艾一定将紫缡带去王府了,就等你这个神医大显身手。”
提到紫缡,淳于静就不由支起了下巴,若有所思道:“你们不觉得紫缡今晚的表现很奇怪吗?好像她一见到紫妍,就像是见到了什么禁忌一样……反倒是紫妍,和紫缡很亲近的样子,丝毫不像那个目中无人的二王女紫霄。”
“那静儿觉得,紫霄和紫妍若都心怀不轨,哪个更难对付?”雪无声如此一问,让淳于静顿时有种凉意袭上心间,不禁抖了一下,“楚国的王女们也和秦国的王子们一样不择手段啊……”
看出淳于静的心里结起了疙瘩,雪无声将她紧紧贴在怀里,说道:“争权夺位本就如此,即便是亲人又能怎样,人总是先考虑自己。你不必为此介怀,至少你身边的人,绝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
淳于静一下子笑了出来:“我身边的人不就是你吗,搞什么嘛,说得这么隐晦。不过……”双手攀住雪无声脖子,轻轻蹭了蹭他的下巴,“听到王爷这么说,我很高兴,还有啊,我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呵,有谁委屈过本王吗?”
“唔……不知道有没有哎,不过你放心,有本神医在此,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貌似,欺负本王最多的就是爱妃吧。”
“……你扯淡,谁让你惹到我了。对了就说上次在大梁,你还夜半三更爬到我床上勾引我,你说我不教训你教训谁!”
两人似乎忘了车里还有个菱姬。
不过菱姬却是专心的望着窗外,眉梢眼底都凝结着几分空洞,为她那稳持的气质又添了几笔水墨似的朦胧,仿佛周身都萦绕着淡淡的惆怅。
似乎听到旁边的两人中场休息了,菱姬才徐徐掀开辇车的帘子,望向夜空,认真的喃喃:“天空越来越昏暗,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这暴风雨暗指什么,两人都心里都是明白的,不由正了颜色,交换了目光。想到紫缡和蓝宜都在府上,雪无声赶紧催促了车夫速度快些。
一路快马加鞭,昏暗的长街上,辇车跑得飞快,带起一阵冷冷的秋风。
秋风卷起土灰,向街道两边的房屋拍打过去。有一个身穿黑衣,带着斗笠的男子,正站在小街与长街的交叉口,那土灰拍打在他的身上,他没有在意,目光却是一直随着辇车移动。
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斗笠下露出的半张脸上,那唇微微抿了抿,有苦涩从唇边流淌到心上。微微启唇,却是转音沙哑的低唤着一个名字:“宜儿……”
夜风瑟瑟,将他的呼唤吹得渐散渐小,却吹不走心底浓烈的思念。
天上,月亮仍是圆的,很圆很圆。
辇车奔回了邑王府,淳于静赶忙进去,果然在被烛烟通报了慕少艾和紫缡在白鸾阁。
雪无声挥了挥手,烛烟便去搀扶菱姬,带着菱姬跟在自家王爷和王妃后面,疾步去往白鸾阁。
这里曾是雪鸾的房间,雪无声赶走了雪鸾后,仍命令将这里好好打扫,保持原样。这也正是他心底的写照吧,邑王府的大门仍为雪鸾敞开着,只要她还愿意回到他身边,还愿意认他这个哥哥。
物是人非。
淳于静也知道雪无声有点不是滋味,她用力捏了下他的手,纤细的玉指在雪无声的手下划了几个圈,安抚他的内心。
此时已到了白鸾阁,隔着一层珍珠帘幕,可以看到有个宝蓝色的身影正坐在床边,一手掐在床上那人的手腕上。
雪无声立刻看出情况,身形一闪,只见珠帘还在摆动,他却已到了床边,将慕少艾的手拿开,薄斥道:“居然动用了精神力,你不要命了?”
慕少艾抬眼看向雪无声,眸底竟是布满了道道血丝,那之中有碎光在闪烁,他的声音也有些无力:“我还死不了,你快让邑王妃想个办法,紫妍的精神攻击太厉害了,我没办法解开。”
淳于静掀开帘子走了过来,“精神攻击?”向紫缡看了过去。
只见紫缡蜷缩在被子里,整个身形像是在竭力保护自己,却又无助的颤抖,绝望的作垂死前的反击,菱唇几度开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堵在喉咙里的话犹如死神掐住她的脖子。紫缡的脸色惨白惨白,可怕的梦魇和恶魔嚣张刺耳的狂笑,让她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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