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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曼陀罗华一曲浮生梦


“你说,凌楚清让夕儿离我远些?”游弋拨动琴弦,指间流转出一股清音,一边的黄莺唧唧叫了两声,扑扑棱飞到游弋的肩膀上。“呵呵……”听见游弋低低笑了两声,声音中带着了然和成竹在胸,“放心吧,除了那个人,我是不会再输给谁了。”拨动琴弦,看了眼肩上歪着脑袋看他的黄莺,“去吧。”

黄莺靠近游弋的耳朵,似乎想要说什么,游弋轻声问道,“还想说什么?”哪曾想,不待他说完,黄莺张嘴就啄了一下游弋的耳朵,趁游弋未曾反应过来,飞到琴弦上,蹦跶两下,展展翅膀往窗外飞,匆忙间,一头撞在窗棂上摔倒桌上,又慌慌张爬起来,摇摇晃晃地飞出去。游弋笑着摇摇头,却没有半分责备的样子。这莺儿被他养叼了,竟然连他也敢戏弄了。

站在御花园的岔路口,望着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斓羽宫,朝阳阁。我犹豫着往哪里走,望着朝阳阁的方向,那里就是所谓的禁地,可她却重来不知道,只当那里是皇帝赏给游弋的居所,没想到,那里竟然是如此特殊的存在。想了想,往朝阳阁的方向走了两步,突然想起凌楚清的话,不禁拧起眉头,“默儿,别跟国师走得太近,他太冷……国师他并非凡人……说是帝王无情,他国师才是真正的,无血无肉的怪物!”脚步停在那里,再也迈不下去。不得不说,凌楚清的话确实让我心中有了芥蒂。

现在,我竟然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谁了。就像现在站在这个岔路口,不知前路为何。还是相信游弋的吧,或许是宁愿相信游弋是我眼中的模样,也不愿接受凌楚清的说法:游弋是个怪物。

下定决心,还是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别人的话只能是一个参考,一个戒备,却不能成为我远离他的理由。却在抬起头的瞬间,看到了朝阳阁的大门,不由轻笑出声,原来从心底来说,我一直是信他的,不然也不会信步走到他这里来。

手搭上门钉,想要直接推门进去,却在提气的瞬间想起凌楚清的话,朝阳阁是禁地,任何人不得擅闯,即便你是皇帝。我犹豫着,往后退了一步,转身想要离开。突然听见身后阖紧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声音带着魅惑的引力响起来,“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我转过身,看到他眼中的不耐和焦急。

“我……”我立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接着听到他长叹一声,带着无奈和宽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而那一声叹息似乎敲击在我心上,猛地一震。“进来吧。”不待我说什么,他拂袖转身离去。

犹豫着看了看前面的门槛,望着那离去的背影,似乎,有些单薄。原来,他也是这么瘦,原来,我一直从未意识到。跨过门槛,遥遥望着他走进大殿,连最后的一片衣角也消失在花丛中。小童引着我前行,穿过曲折的小巷,小童周围好像弥漫着一股怨气,心中不由暗道,“怎么?难道我惹到他了?”接着就听到他在前面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我皱眉竖起耳朵细细一听,“哼,什么嘛。国师也真是,等了这么久,就这样转身走了?”

听到他的话,我有些愣,方才大门打开的瞬间,看到游弋的身影时就是一惊,觉得他出现得实在及时,却没有往深处想,也许从心里不愿他如此卑微的等待吧。“国师,等了很长时间吗?”我轻声问着前面带路的小童。

他似是无意识地回应,“当然了,就那么站着,让他回房等,又不愿意。真是……啊”他突然捂住嘴巴,回头看着我,眼睛里是惊愕,“我怎么……就说出来了!”又谄媚地笑起来,“公主,嘿嘿,我没说什么是吧!”

看着他狗腿的样子,顿时觉得分外好像,方才胸中积郁的苦闷之气也消散开来,看着他微微一笑,“我……什么也没听到,你又跟我说话吗?”

“没,嘿嘿”小童弯腰站在一边,笑嘻嘻地看着我,“公主,您这边请”。我笑着摇摇头,从他身边走过,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门被推开的一瞬,我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气,却又实在想不出来在哪里闻到过。摇摇头,让自己平静下来,抬步走了进去。目到所及的是空荡,没有半个人影。方才是亲眼看着他进来的,现在怎么就不见了?难不成这里有暗道?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全是素色的幔帐,不像是一个房间,更像是一处灵堂,入目满是洁白素白,除了那些紫檀的桌椅,还有那架由绿宝石镶嵌的山水屏风。

望着那屏风,云烟雾绕的仙山,似乎在哪里见过。手指轻轻拂过,那是一阵刺骨的冰冷,顺着指尖的毛细血管,钻进身体,不由一个激灵,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绕过屏风,步入内室,这里更是惨白一片,就连床边的那株花草,也是白色。而我熟悉的花香,似乎也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我靠近几步,走到它近前,有些不可思议地拧着眉头,它竟然没有叶子?抬手想要触碰,一辩真伪,却突然看到它的颤抖。心中讶异不已,仓皇间收回了手,歪着头,看着它,一株花,竟然也可以躲避吗?看它不再动作,这让我有些怀疑刚才是不是我的错觉。

弯腰靠近鼻子凑过去轻轻嗅了嗅,确实,是那股我熟悉的,记忆中的香味。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闻到的呢?那样久远的记忆,好像……好像发生在前世。头越来越重,眼皮越来越沉,我摇摇头,试图使自己清醒过来,瞪着眼前的花,难道这是迷香不成?游弋又怎么会养一株迷香在房里呢?意识渐渐混沌起来,我……沉睡在梦里。

哐当一声,那是薄胎瓷落地的声响,接着是一阵疾步走动的声音,一声声敲击着地板,满是愤怒,“你说……她为什么就那么不听话?就那么不爱惜自己?”伸手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在地上,自己颓然地坐在座位上,面带悲戚,还有痛苦,“即便是知道了他是那样的人,还是会不管不顾地去找他?屈影,你说!这是为什么?”

屈影抬头看了眼愤怒的帝王,淡淡然挑明其中的缘由,“公主她,曾经跟冷家大公子有过婚约,青梅竹马。”

凌楚清愣了一下,手握成拳砸在桌子上,眼中是愤怒的火焰,“是啊!我怎么就忘记了,他们有过婚约?那该死的婚约!”

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凌楚清理了理自己的衣袍,施施然坐下,端起一盏幸免于难的茶水,极为优雅地抿了一口,好像刚才暴戾的那个人不是他,“公主的体寒症,原木藜怎么说?”

“也没什么,只说那病是旧疾,他没有办法治愈。”看着凌楚清恢复成众人面前的帝王形象,屈影微微皱了皱眉,他又是这样,将什么都掩藏在那张精致的面具之下。

“嗯,”凌楚清吃了口茶,头也不抬,伸手捻起杯中的茶叶,“告诉他,若是治不好公主的病,他就准备到边疆为将士们治病吧。”说是去治病,其实不过是流放而已。

“是!”屈影行了礼,转眼消失在房间里。

没有人看到,凌楚清手里的那枚茶杯,在屈影离去后化成粉末,被那偷溜进来的风扬起,消失在空中。

屈影施展轻功,落在原木藜的药园中,而那只脚又极不小心地踩在一株药苗上。“啊……”接着就听到原木藜的惊呼,“你个臭小子,踩了我的药了!”

屈影闻言抬起脚离远了些,满脸的不在乎,原木藜这里有太多的草药,踩一两株又有什么关系。

在屈影移开的瞬间,原木藜就赶忙跑到药草中间,小心地将那两株嫩苗摆弄来摆弄去,最后,只能长叹一声,将那断了生机的药草埋进土里,化成园中的一抔肥料滋养一方嫩苗。

转过身,原木藜看着屈影,似乎能那刀将他剐了,“说,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看我不把你做成药人。”

屈影摸摸鼻子,有些讪讪。这老头一向如此,把这破药园子看得比什么都重。顶着压力,屈影道出自己来此的缘由,“皇上说了,如果你治不好公主的体寒症,就在边疆再开一处药园子吧。”然后转身离开,不是他着急,实在是他担心原木藜使阴招,给他下个什么毒。到时候毒发,虽不至于丢了性命,可也是要有一番罪受的。

想着屈影的话,原木藜摸着手腕上的琉璃,低声叹了口气,带着无奈和心疼。他转身朝房内走去,不是他不肯为公主移植,只是那病种在心头,又过了这么多年,早已化到骨髓里。想要根治,除了换体,怕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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