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螳螂捕蝉有黄雀在后
“嗯……”我一声嘤咛,从沉沉的梦中醒来。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抗议过度的疲惫。
扭头看见韵律正背对着我洗帕子。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嗓子里似乎在冒火,艰难地叫出她的名字,“韵律……”。
韵律猛然扭过头,看我醒了,惊叫一声,“公主,您醒了”,然后她没大没小地伸手搭在我的额头上,又试了试自己的温度,“太好了,不烧了。”突然又想到什么似地,转着眼珠想了一会儿,“我去给您倒杯水。”
就着她的手,轻轻抿了一口茶,能感觉到吞咽时,喉咙里淡淡的血腥味。我侧过头,不愿再喝,韵律看我的动作,拿起手帕帮我拭了拭嘴唇上的茶水。我靠在床沿上,闭眼低低喘着气,感觉小小的一个饮水的动作就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韵律看着我,有些担心地蹙着眉头,“公主,您还好吗?”
等了好一会儿,我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身上好痛!”我喃喃道出自己痛苦。“想沐浴。”
“我去准备。”我听到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喧闹起来。接着就有人鱼贯而入,脚步声一声声敲击着地板。我蹙了蹙眉,不太习惯这样的吵闹。韵律嘘了一下,接着所有人的步子都轻了下来。
“公主,都准备好了。我扶您下来。”接着她轻轻帮我揭开被子,手扶向我的胳膊,然后一用力将我抱起来。这一刻,眼前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孩竟然有着不弱的力量,有时候,难得糊涂也是一种幸福。滑坐在水中,靠着桶壁,闭着眼睛,好像又陷入到梦中,艰难地抬起手拂过额头,那里似乎还留有那个人的温度。他真的是默辰么?亦或是我的臆想?
韵律伸手帮我按捏着身体上的酸痛,在那样舒适的境况下,我遵从身体的选择,老老实实地睡了过去。
韵律看着睡在浴桶里的女子,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把人抱起来,擦去身上的水珠,手一扬将一袭薄衫披在我身上。
躺在床上的那一刻,我清醒过来,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出神,虽然她是凌楚清安插在身边的眼线,却还是无法怨她。身不由己而已,我自是明白的。
游弋说可以帮我,可他要如何帮我呢?突然听到,门外被灯火照亮,一个极力压低的声音响起来,“公主怎么样?”
接着听到韵律轻声的软言哝语,“公主醒了一回,这会儿又刚睡下。”
“嗯。”凌楚清似乎在思索些什么,半天不曾说话,突然开口,“公主生病这件事不得宣扬。否则,这斓羽宫上下就该清一遍了。”
这才是天子之怒吧,一句话定人生死。有谁能够违抗,就连那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宠臣,也不得不以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噫?这斓羽宫竟然也有如此热闹的时候,本王可是听说这斓羽宫跟冷宫没什么区别。”洛寒离摇着扇子慢慢踱步进来,声音里满是揶揄的笑意。突然站住,又是哈哈一笑,“原来是陛下到此!洛寒离有礼。”
“罢了!”凌楚清声音里有些恼怒,却又不便在外人面前展现,也是微微一笑,“不知隐王深夜到这斓羽宫有何贵干?”
“哦,”洛寒离摇着扇子走到殿门前看了一眼,又转过身,望着凌楚清,“本王听说,这夜沧的夜景极美。这不,迫不及待地想要游赏一番,却不想行至这斓羽宫,看到不同于传言中的冷清,这才好奇进来一观。却没想到,是陛下深夜到访!”
洛寒离说话极具技巧,简直是滴水不露。他说他是无意到访,乘兴而来,如果不是你这斓羽宫的怪异,我洛寒离能进来吗?不能!倒是你一个皇帝,深夜跑到皇妹宫中又是为哪般?况且,听说这凌楚清对夕默极好!已经超出了平常兄妹的关心,谁知道是不是想要,趁着这月黑风高夜做些什么呢!
“哦,方才小丫鬟说公主已经安寝了!还望隐王莫要扰人清梦!”凌楚清看着洛寒离的脸,愤恨无比,这张脸让夕默有多迷恋,他是知道的!他是一刻都不想再见到他了!“隐王还是早些安置,不然,这一夜就要睡得不安稳了!”
洛寒离倒是不以为然,转了一圈,目光落在凌楚清身后的韵律身上,他执起折扇,挑起韵律的下巴,淡淡一笑,“陛下这宫女,本王看着眼熟啊!”
“隐王!”凌楚清低喝一声,放缓了语气,“如果隐王想要找人暖床,朕自会安排,可这宫女是皇妹的贴身宫女,隐王若是要去,似有不妥。”他是有意曲解洛寒离的意思,面熟又如何!
这两个人明枪暗箭地说个不停!实在是烦人,我扬声喊道,“把院子里的乌鸦给我赶出去!”
门外的声响戛然而止,接着就听到洛寒离爽朗的笑声,“公主还真是直爽。寒离这就告辞!”心里却想着,凌楚清把我的性子养得叼了,就连皇帝也敢骂。不过,他倒是极愿意看这皇帝吃瘪。
其实喊完之后,我就后悔了!我竟然忘记了,那两个人都是位高权重的!还有一个是极重的,直接能处置我的生死。慌慌张张穿了鞋子,跑到门口,一咬牙打开了房门。看了凌楚清一眼,又慌忙低下去,“皇上。”
凌楚清站在台阶下抬头看了我一眼,眸光一冷,直接拾级而上,站在我面前。我瑟缩着脖子担心着一个冲动将我的脖子给拧下来。我紧闭着眼睛,听到他衣袖翻飞的声音,咬着嘴唇等待着一巴掌打下来。却在下一刻诧异地睁开眼睛,凌楚清有些好笑地看着我的表情,他抬手敲在我的额头上,“想什么呢?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然后低低笑了两声,揽了我的肩,认真地望着我,紧了紧身上的外袍,“虽是初秋,却还是冷的,小心着凉,回去休息吧!”随后将我推入殿内。
在门被带上的那一瞬间,我回过身,低低说了一声对不起。我知道他听见了,我们都心知肚明,他宠溺我,也有他的底线。
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巧穿过窗纱落在脸上,我抬手遮着眼睛。韵律犹豫了一下,看着我小声说,“公主,您醒了吗?”
我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又窝在被子里,其实不是我不想说话,实在是嗓子又干又痒,完全说不出来。“公主,您喝口水。”韵律转身倒了杯水,扶我坐起来,将茶送到我唇边。“身上还疼吗?”
我身体一僵,睁开眼睛狠狠瞪了她一眼,嘟着嘴巴,“都怪你,本来不疼的。”韵律被我的表情逗笑了,却表现出万分惊惶的样子,“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好了,公主快起来吧!”
“哼,不起,我不舒服。”我将自己裹起来,把脸面向里墙。
“哪里不舒服吗?”我感觉到床板有小幅度的下陷,听到他的声音,瞬间转过身来。他一袭红衣坐在床前,眉宇间是浓浓的相思,我一愣,坐起身来,“默辰。”伸手就要拉他,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他的身体,出现在另一面,我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喃喃道:怎么回事?
默辰却浅浅一笑,有些无奈,“在你面前的不过是我的幻影,夕默,记得来找我。”说着又消失在空中。
韵律捧着衣裙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我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前方。他要我去找他,可他在哪里呢?我要到那里去找他呢?难道他不知道我现在也不过是别人笼中的金丝雀?那里有能力去寻他那只迷失了的鸟儿呢?所以,我一定要先离开这里,才能去寻他。
整整一天我都窝在书房里,一遍一遍地抚弄琴弦,希望它能带给我灵感,其实游弋早就给了我选择,只要我去找他,他一定会帮我,可是,默辰与他的关系。思及此,我又是一阵烦恼,手下的章法也乱了起来。
“公主,太医院的原太医来了。”韵律敲了敲门,我手一颤,琴弦划破手指,一滴血珠挂在琴弦上颤颤巍巍,带着妖异的光。我将手缩回到袖子里,站起身来,没有看到那滴血慢慢渗透到琴弦之中,了无声息。
“进来吧。”
木门被推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提着药箱走了进来,抬头看了我一眼后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原木藜见过公主。”我慌忙扶他起来,让这样一个老人家跪我一个黄毛丫头着实不着调。不过,韵律也是一愣,似乎也很疑惑。这原木藜即便是见到皇帝,也只是微微弯腰,以示尊敬,却对公主行此大礼,的却让人想不通。“韵律,上茶!”韵律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又看了原木藜一眼,低应了一声是,带上门走了出去。
原木藜突然紧张起来,抓住我的手,很是紧张地望着我手上的伤口,“公主,怎么受伤了?”
虽然说,面前这个人很是年迈,可让这样一个人攥着我的手,确实有些不自在,我轻轻抽回手,“无妨。”
他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窘迫,却完全没有理会,从药箱里拿出一个青瓷瓶,在我手上抹了抹,只是瞬间,原本疼痛的伤口却凭空消失,好像从未有过一样。“这是什么药,这么好?完全没有伤过的迹象嘛!”我直勾勾地望着他手中的药,眼光露骨。
他却将那药小心收好,“一位故人赠与在下的。”
原来是别人送他的,看他珍惜的程度,就知道那个人在他心中甚为重要,我又怎能夺人所爱。看他的样子,应该有五六十岁了,那他那故人,可能已经化古了。
“公主今日可曾遇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他的手搭在我的手腕上,小心探听。
奇怪的事?难不成是说默辰的事情?我看着他的眼光有些警惕,我怎么能让人伤害他,我唯一的亲人,冷静下来,看着他说,“不曾。”
“还望公主,小心保重自己的身体,莫要劳神。”原木藜抬头看了望一眼,试图要从我眸中找出端倪,可终究无功而返。他低叹一声,自己从来不曾看懂她,即便是经过了千百年的时光,看遍了人世悲欢离合,却依旧看不懂她。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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