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水月镜花一出折子戏
澜国隐王府的书房内,洛寒离捧着一本书,却没有一丝读下去的欲望,眼前一幕幕展现的都是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女子。那每一抬手,每一投足都牵动着他的心。想忘也忘不掉,更何况不想忘记。他伸手从怀里摸出那支玉簪,小心得抚摸着每一瓣花叶,终究,自己没能送出去,下次,下次再见,一定要亲手为她插在鬓发上。
“王爷,皇上召您即刻进宫。”门外,念棋轻声禀报,像是担心会惊扰了室内的人一样。完全不顾院门外那个老太监焦急的神色。
洛寒离放下书,看了看房门上落下的念棋的影子。突然觉得一阵头痛,这皇兄还真是半刻不让他休息。长出一口气,还是站起身来打开了门,“走吧。莫要让皇兄久等了。”
长长的宫巷挂满了米黄色的灯笼,却是寂静无声。洛寒离看着无尽的黑暗,想到她,她是不是每天望着这样的宫巷,感受着无尽的寂寞呢?她始终是寂寞的,不管她身边出现多少人,都改变不了那样一个现状。
“王爷,到了。”侍卫站在马车前,恭敬地提醒道。
洛寒离掀开车帘,从车上下来,一把折扇轻轻摇晃,向着御书房走去。内侍添了茶就安静退下,书房里只余下洛寒离和洛寒风两兄弟。
洛寒风饮了一口清茶,才慢慢抬眼看着洛寒离,状似无心地询问起洛寒离在夜沧的见闻,“此去夜沧,可有收获?”
洛寒离停下饮茶的动作,将杯子放在一边的茶几上,望着那高高在上的,自己的皇兄,那一刻,他突然希望坐在上面的是自己,这样就可以将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留在身边了,可在下一刻,他又将自己的这个想法推翻,抱怨自己怎么会像那几个人一样,想要将她锁在自己身边呢?她最怕的便是那些啊!他缓了缓,扬起自己一贯的笑容,“各国曾经都有传言说夜沧王子凌楚清其实早已辅政,不过是没有担那么一个名号罢了,臣弟此番前往,却是如此。而那些想要趁夜沧新帝登基这个契机来捞点好处的人,呵,只怕此番只能失望而归了。”
“哦?”洛寒风看了下首一袭便袍的皇弟,他还是那般云淡风轻,好似什么都不能改变他的情绪。即便是那个女子被焚在宫中,他也只是前往看了一眼,没有泪,没有悲痛的神色。只是,隐王府的探子回报说,那夜他在那间苏雨默曾经住过的房间坐了一夜。
洛寒离任由高位上的人打量自己,自己想要隐瞒的事,又怎会让人轻易探知,抿了口热茶,看向皇帝,“至于夜沧公主的事,怕也是以讹传讹。”他说得极为轻巧,只是那双清冽的眼睛,看到了洛寒风那一刻的僵硬。
“怎么说?”为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洛寒风端起放在一边的茶,却在送到嘴边的那一刹那愣了一下,杯中仅剩下团在一起的茶叶,那里还有茶水。只是一僵,又极为自然地就着杯壁做了个饮水的动作,然后放在一边。
洛寒离心中轻笑一声,不以为然。“凌楚清的登基大典上,那位公主随他出席,臣弟幸得一见,不过是平凡颜色,不曾有苏雨默的半分神韵。”
“怎么,在皇弟心中,这世上是没有人能比得过那苏雨默了?”洛寒风冷笑一声,为他在那个女子心中的地位,为他能让那女子心甘情愿地站在他身边。他转动套在手上的玉扳指,看着台下悠然的人,他就不信没有什么能打破他那张虚假的面具,“而这便是皇弟不肯与安媚影圆房的因由?”
听到安媚影的名字,洛寒离的眸光有些深沉,只是那饮茶的动作掩饰了他所有的情绪,放下杯子,他仰头对着洛寒风微微一笑,“安小姐她,自是天人之姿,只是寒离凡人之貌,自是配不上小姐,又怎敢唐突了佳人。”安媚影,如果不是她,默儿怎么会不肯跟自己回来。
“皇弟还是好好待她,这尚书大人已经告到朕这里来了,说是这安媚影在王府受了委屈,让朕为他做主。你说,要朕怎么办?”
洛寒离眼神中有些不耐,想着这安媚影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却忘记了,那高院之中的女子有哪个是平凡手段?“臣弟明白。”转而微微一笑,“臣弟听说,冷贵妃怀了皇兄的子嗣,真是恭喜皇兄了。”
洛寒风明白他的意思,“母后也期待着皇弟早日为她生个宝贝孙子,希望皇弟莫要让母后失望!”
“皇兄,这可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办到的啊!您啊,还是手下留情,饶了我吧。”洛寒离嬉笑着一张脸,没有一点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帝王之家的皇孙贵胄,更像是街头的浪荡公子。
“哈哈,”洛寒风被他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只有这样的洛寒离让他觉得放心,天家不曾有亲父子,那里有亲兄弟,多少存着几分猜忌。“好好,皇兄不逼你,不过你也要上点儿心,不要让那安老头成天跑到朕这里哭哭啼啼。好了,赶了一天路,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洛寒离起身行了礼告退。
出了门,洛寒离站在夜空下,仰起头望着天上细细的一弯钩月,眼底有一丝伤神。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下,步步沉重,身上好似压着千斤重的巨石。
对面一路燃着的灯笼慢慢靠近,一顶轿辇在夜色下显得那样渺小,轿子在他身边停下,一个身着富丽的女子从上面下来,精致的妆容,衬得她更加柔美,“隐王怎么一个人?也没有一个小厮跟着?”
洛寒离看着眼前的女子,高贵秀雅,有那种能够母仪天下的气度,扬起自己的招牌微笑,“皇嫂这是要去看皇兄吗?能得皇嫂这样的贤内助,不知是我那皇兄几世修来的福气。让寒离很是嫉妒呢!”
“隐王过谦了!”冷尘月微微一笑,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苦涩。
“对了,许些日子不见游弋了?可是病了?”洛寒离看着眼前的贵妃,想起那个清冷的冷家少爷。他曾听说夕默跟那冷家游弋从小青梅竹马,有过婚约,却被一场选秀弄得……唉。
“大哥他,在那件事之后,就远游去了。”想起自己的大哥,冷尘月叹了口气,原本,那苏家的小姐本应嫁到他们冷家,那里想到天意弄人,一场选秀,一场大火,就葬送了那样一个美好的女子。
“皇兄定然在等着皇嫂呢,臣弟告退。”洛寒离俯首到了声告退就转身离开,没有看到,冷尘月眼中打转的泪。“为什么,每次看到的都是你的背影?”
隐王府内,洛寒离望着夕默的画像,手抚着玉簪,他面无表情地望了眼跪在一边的黑衣人,许久之后,闭上眼睛,挥了挥手,“你去吧。”
黑衣人的身体一僵,冰冷地如同一把没有感情的工具,“是!”,转身走出密室,既然是王爷的命令,他,不会说什么。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洛寒离清冷的声音,“换了本王的衣服去!”
黑衣人定了一下,走了出去。
夜晚,总是能隐藏一些东西。我们总是过分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一旦被黑暗包围,还能辨知些什么?
黑暗中,安媚影感觉到窗前人影的靠近,而那微弱的月光打在他的袍子上,泛着淡淡的蓝色。她似乎嗅到了他身上那淡淡的熏香,还是那样迷人,让人忍不住沉迷。她爱洛寒离,爱了好些年,为了她,她苦修琴技,为了她,她九岁的时候每天用滚烫的药水浸泡自己的身体,只为了能给他舞一曲霓裳。她本是高傲地小姐,却在洛寒离面前变得卑微,卑微到尘土里,而今天她终于要在这泥土里开出花来。
在那个人解开她衣裳的那一刻,她的泪不可抑制地落下来,打在那人的手上。洛寒离就站在门外,听着室内发出的声音,轻笑一声,转身离开。
房间内,安媚影全身疲惫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的颤抖,沉沉睡去。男子望了眼沉睡的女子,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站在书房的阴暗处,一身黑衣的男子单膝跪在地上。洛寒离握着一支狼毫刷刷几笔在纸上写下一个默字,抬起头看了眼暗处的人,“办妥了?”
“是!”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冰冷。
洛寒离放下手中的笔,走到他面前,伸手将他扶起来,“简,委屈你了!”
男子愣了一下,就在洛寒离转身的瞬间,像是做了很大决定一样,“安小姐很喜欢王爷!”
洛寒离微愣,扭过头看着他,简从来都不会关心别人,只是冷情地接受命令,今天,却破例说出这样一句话,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了呢?可是,他不后悔,“简,做好你的本分。”
“是!”男子跪在地上,冷冷地望着前方,好似方才为人说情的不是他。
洛寒离叹了口气,似在喃喃低语,“我的心,已经不在我这里了。”他转身走向书桌,“你回去吧。”
男子抬头看了一眼洛寒离,垂了眼帘,“属下告退。”他知道洛寒离伤情,知道那个女子在洛寒离心中的位置是多么重要。他没有办法埋怨他的无情冷血,他只是不得已,就像他说的,他的心已经给了别人。
男子转身走到安媚影的房间,望着房内的漆黑一片,眼神中有一丝怜悯,“你不该爱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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