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离宫入宫鸳鸯相离分
在言中剑离开后,我便移驾朝翊羽宫走去,我要尽快将自己的决定告知凌楚清,以便任务的执行。
而凌楚清在听完屈影的汇报后陷入沉思,他确实没想到一个看似柔弱的公主会有那样的魄力,直接将丞相那老匹夫给端了.可是还不够绝,竟然将丞相府的人都放了,妇人之仁,难道不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吗?“屈影,带暗卫去,斩草除根。”那一天丞相府的大火烧了一夜,众人都说,丞相夫人在听说老爷自杀身亡后,亦觉无颜再苟活于世,遂带着全家老小为夫君殉葬了。而我在后来听韵律说起时,心中有一丝不忍,已然想到是凌楚清做的,而我,终究做不到那么绝。
还未走到翊羽宫,就看到内侍焦急地左顾右盼,在看到我的那一刹那,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就连行礼也忘了,转身向翊羽宫的主子禀报去了。
接着我就被引进了翊羽宫,刚一踏入,就看到凌楚清窝在矮榻上摆弄一局残棋。放在手边的一杯茶也早已冷掉,看来是摆弄了很长时间了。我走过去,帮他蓄了杯新茶放到他手边,看着桌面上的棋子,所有白子都被黑子包围,已经没了生机。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轻易一动,便会全盘皆输,确实是危险地很。低头思索了一下,伸手放了一颗棋,又吃掉了白子周围的几颗黑棋。凌楚清目不转睛地望着棋盘,执黑棋的手指一松,啪的一声脆响,黑棋落地,在黑色地板上弹跳了几下,滚落在一处黑暗的角落。他低叹一声,轻笑着摇了摇头,“我输了。”
弯腰捡起那颗被丢弃的棋子,上面染了一层灰尘,拿出帕子将它擦净,走到塌边,放到棋盘上,执黑棋的一方突然活了过来,就像是一条巨龙即将吞噬手执劈天斧的人类。“有时候就是要背水一战,否则只能等死。”
“哈哈……”凌楚清突然大笑两声,扭过头来看着我的眼中是赞赏的笑意,“难怪父王说你看得比别人通透,果真如此。”他抿了口茶水,状似无意地提起,“听他们说你废了丞相?”
“是!”我听不出他的语气,不知道他对于我的举动是满意还是戒备。
听完我的话,他轻轻将茶放在一边的小桌上,捻起一枚白棋子,蹙眉看着棋盘,“很久以前就察觉到丞相的不对,却一直没有机会去铲除他的势力,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年,这夜沧就到处是他的探子了。”他突然扭过脸来朝我一笑,细长的眼睛弯弯的,带着不同以往的温柔,“今日若不是默儿这一战打得漂亮,这颗毒瘤怕是还要停留很长一段时间。哦……不过,你这样做了,可想过如何处理接下来的状况?”
我挨着塌坐下,将棋盘上的白色棋子重新摆放,“今日就是来跟皇兄说这件事的,”抬起头看着凌楚清,“现在的夜沧,就像是这一盘棋,白棋已经长久占据高位,而黑棋并未察觉。今日白棋主帅已死,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要彻底拔出这颗毒瘤,我们必须从他们内部打入。”我将自己的打算跟凌楚清讲了个明白,“朝堂之内必须注入新的血液,否则,依现在的状况发展下去,整个夜沧政务不久将会陷入瘫痪。而朝堂之外,就要由言中剑把握时机,将丞相留下来的党羽全部消灭干净。”
凌楚清拧着眉头,单手托着下巴,陷入沉思,我在一旁不敢打搅,也只能静静坐着。突然凌楚清一拍桌子,大叫一声,“好计策!”他深深地望进我的眼眸,像首次见到我一样,似要将我看透。他突然站起来哈哈大笑,一双大手拍在我的肩膀上,他低下头来,盯着我的眼睛,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说,“默儿,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了。”
“嗯?那你呢?”我起头,歪着脑袋看着凌楚清。看他现在这个样子,病应该都好了。生龙活虎的,让我怀疑,昨天的那个病入膏肓的人是不是他。既然已经安好,为何还让我继续做下去呢?
他松开禁锢着我的双手,常常的叹了口气踱步到窗边,伸手折了钻进房间的一支枯叶,“这几天,我一直觉得心神不宁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所以我打算,从明日起搬到鸾栖宫住上一段时间,为父皇和母后祈福。”
我走到他身边看着他闭着双眼的面庞。犹豫着伸手拉了拉他的手,有些凉,不知道是不是害怕的原因。他僵了一下,将我圈在怀里,就这样站着没有多说一句话,也许再多的话都是多余。窗外满是红枫,像是火焰要燃尽这宫城的腐败之气。我伸手掐了一片火红的叶子放在手心,它……像是要灼伤我的手一般,带着春夏的阳光,还带着深秋的寂寞。
那天之后,凌楚清就搬进了鸾栖宫,不让任何靠近。当然,也包括我。
当天晚上,言中剑身着便袍,骑一匹枣红色的汗血,带着我交给他的令牌去了边界。我站在宫中最高的辰月楼上,看着城门一一被打开,然后又瞬间关上。此去,希望他能够平安回来。
战火已经燃起,我欲身退却不得已身陷迷局。
第二天早朝,内侍监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了言中剑身亡的消息,圣旨上说,言中剑对公主口出不逊,不守君臣之礼,已就地正法,至于其家人,贬为官奴。
这个消息一出,满堂哗然,朝臣们没有想到,昨日刚被封为战王,今日却已身首异处,魂归离恨天。几个与言中剑交好的朝臣,俯首跪在地上,身体颤抖,似乎有泪滚落,打在青色的地板上,溅起水花,“公主殿下,言大人他为人正直,怎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还请公主殿下明察。”
看着那几个人,我心中是欣喜的,常言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能和言中剑交上朋友,在他为难之时还能舍身相救的,应该是一样的品性。可我不能够说出言中剑的情况,即便这几个人从今以后会恨上着冷血的自己。面纱下嘴唇微微勾起,在嘴角凝成一朵嘲讽的花,“这世间,最看不懂的便是人心。几位大人只当自己看到的,是他最真实的一面,却忘记了,每个人都有一张面具。而那面具下面,又是怎样的一颗心呢?”
“这……”几个人看着我有些犹豫,停了好一会儿,他们对视一眼,达成了某种约定,额头磕在地上,那一刻的震动令人心惊,“微臣相信言大人。”
“相信。”我有些愣,他们的话在我耳畔形成一阵轰鸣。我眯了眯眼睛,看着台下的人,“既然如此,几位大人就把言中剑留下来的责任给我扛起来。他没有完成的,就由你们来完成。”我一甩袖子,“退朝。”随后走下高高的大殿。转过门廊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方才做过的位置,“那个位置,又太多的不得已。”
站在阳光下,刺目的光线让我有些晕眩,一手遮住眼睛,一手扶着韵律,回过头对跟在后面的内侍吩咐道,“公公去拟旨吧。让那几个人去查丞相留下来的余党。即便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挖出来。”
“是,公主。”
坐上辇轿,幕帘遮住了外面的耀眼光芒。轻微的摇动让我昏昏欲睡,干脆斜靠在圈椅上,手支着头浅浅睡去。梦中,依旧是那片绚烂的莲花池,女孩子光着脚丫荡着水花。模模糊糊地能够听到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师父,你说那朵莲花为什么就是不开呢?”
“还不到时机啊!”男子一袭白衣,乌黑的坠地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宠溺地看着女孩,弯腰在她身边坐下。
女孩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有些无奈,还有些失望。“可是,我都等了三百年了!”突然想到什么似地,拉住男子的衣袖,将脸贴在他的胳膊上,“师父,要不你施个法?让它快点开花好不好?”
男子捏了捏女孩的脸,摇了摇头。
“喂,又在偷窥啊!”突然一股热气扑在我的脖颈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感觉了。我讪笑着回过头,咧开嘴巴谄媚地笑了笑。“默辰,你怎么来了?”
他冷冷看了我一眼,“哼,跟我回去!”,那眼眸中的情绪实在是太多,而他又在我还未辨别清楚的时候,猛地推了我一把。
身体猛地一震,我从睡梦中醒来。接着就看到韵律轻轻摇晃我的胳膊,担心地望着我。“公主,您没事吧。我扶您下去。”
迷迷糊糊地被她扶着下了轿,脚刚落地,就感觉到一股凉风直吹上头,一股寒意钻进衣袖,头脑也清醒起来。
刚走进斓羽宫,就看到一个女子低头抱着一个孩子,牵着一个孩子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我回头看了韵律一眼,“怎么回事?”
“罪妇言甄氏见过公主。”不等韵律回话,那边已经伏地趴在地上行了大礼。一边的女童看着母亲低声啜泣起来,依旧不忘方才母亲交代的话,“言之雅见过公主。”
听到他们自报家门,看到她们卑微的模样,我的心一阵酸痛,“韵律,快抚扶她们起来。”
韵律伸手想要去扶她们,那女子却倔强地拉着女儿咬着嘴唇挣扎着站起来,可是因为长时间的跪拜,她已经没了足够的力气支撑自己,再加上听闻丈夫被处死的消息更是心力交瘁。摇摇晃晃地的她,眼看就要摔倒,一手还紧紧地揽着孩子,一手紧拉着小女孩。看着母亲的倾斜的身体,女孩哭泣着大叫一声,“娘!”她的力气不够,如何能扶得起自己的母亲。
“啊!”眼看着她就要倒地,我的心脏像是要停止跳动,心中满是愧疚。抬脚就要冲过去,想要扶住她。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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