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指尖红砂此恨为谁生

每日躺在冰冷的石床上沉睡，成了我的必修课。头脑中已然空荡，不再去想什么，因为每一次的思索都会牵绊到脚踝上的‘锁心’，那样精致的铃铛也不过是禁锢人思想的凶器。昏昏沉沉才是在这里生存下去的最好手段，否则，只能忍受着那锁心带来的非人折磨。

这些天的的痛苦经历，让我已经放弃了试图逃离这里的想法。几天来，我强撑着身体上的剧痛，曾尝试着走出这片极寒之地，却发现一切不过是我的臆想。

仙界没有黑夜，永远都是清亮的浅蓝色天空，而我的周围永远是冰冷的寒气，以及干渴的难耐。

在游弋离开后，我挣扎着从石床上坐起来，干枯的手指紧紧抠着胸口的位置，咬着牙强忍着情绪波动引起的来自‘锁心’的惩罚。我抬头看着周围的一切，到处都是恹恹的莲花，而在莲花之外便是冰蓝色的圆形屏障，那就是所谓的结界吗？

我强撑着，压抑着胸口的血腥味，翻身就要从石床上下来，却不想我的力气已然衰竭，腿上没有半分的力量。身体无法支撑地滚落在地上，摔在地上的我一下子搁在一个突起的碎石上，“嗯……”不禁闷哼一声。腰部的剧烈疼痛让我紧握着双拳，咬着牙齿，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感，扶着冰冷刺骨的石床站起身来。

腿部虚软，我曲着膝盖，努力支撑着已然破败的身体。

我慢慢喘息着，让自己积蓄力量能够支撑我走出去。许久之后，我感觉到空气中的寒意，强忍着身上的痛意，抬手抓住身下的长裙，脚步虚浮着往前跨出第一步。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力不从心，双腿不住地颤抖着，似乎随时都会摔倒。等了许久，我又迈出了下一步，依旧是颤颤巍巍，依旧是难忍的不适。

在走出十步之后，我的额头上已经滚落出细密的汗珠，干枯的手背上青筋突起，脖颈上的动脉也在咆哮着，表示着自己的不满。我双手紧握成拳，咬着牙走出下一步，一遍遍告诉自己再走一步就可以成功了，在多走几步，就会离自由更近一分。

可是就在我走出这片看似平坦的路途之时，挥开层层叠叠的屏障，我触碰到了冰冷的一面结界之墙。那来自指尖的冰冷轻触，让我的整个身体猛地颤抖，全身都冰冷下来。

犹豫着伸出手掌，迟疑地触碰着那浅蓝的的冰面，能感觉到寒气在指缝间流出，成了白白的雾气。手心的触碰，让皮肤一下子黏在那冰面上，扯不下来。

我感受着那手心里的刺骨冰冷，紧咬着嘴唇想要将那干枯已然没有形状的手从圣洁的冰蓝之上拔下来，得到的却只是撕裂般的疼痛，每用一份力，都能感觉到那皮肉分开时的难忍痛意。

手指已经开始有些麻木，我看着四周的静寂，孤单的无助让我恐惧害怕。若是不能及时与那寒冰分离，这只手怕是马上就会被废掉。可……我要如何才能与之脱离呢？

长出了一口气，狠下心来，只要脱离的这寒冰就会有希望。这里只是一处拘禁有罪之仙的千年寒冰牢笼，怎么会有人来此呢！而若是长此以往，我定然会被冻成冰雕。

强忍着那种血肉分离的痛，一点点往后撤离，垂在一边的手紧攥着，长长的指甲陷入那枯瘦的手心。我歪着头，实在看不得那血腥的场面，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脖颈上的动脉也突突地跳动着，灼热地像是沸腾的血浆要崩裂。

那种痛苦实在是难忍的折磨，我喘着粗气，扭过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在手心的位置，已经被我撕裂，在血肉分离的地方，鲜红的血液顺着沿着那冰蓝色的结界往下蔓延。那血在流下一段距离之后，便被冻成了突起的冰凌。

看着眼前的血液，我的眼前突然一阵模糊，慌忙闭上眼睛，我……有些晕血。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躺下，将我那轻薄的衣衫打湿。我深吸一口气，仰起脖子，双目圆睁，朝着天空高叫一声，“啊……”，下一可我猛地后退一步，将黏在冰壁上的手掌撕扯下来。血液一瞬间飚出，洒在我的脸上，像是一场红雨。

止不住身体的惯性，我不住得往后退去，足足十步之后，才算停了下来。那只手已然麻木，竟然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意。我低垂着头，身上依然被汗水打湿，湿淋淋的衣服在寒气中一吹更是入骨的冷，我看到了脚下一滴滴蔓延的血珠，溅洒在地面上晕成一朵朵血红的花，那血沿着一条直线从那结界的方向而来。

那被撕裂的手掌此时传来的灼痛，火辣辣的痛意，让我想要一剑将它砍去。额头上的青筋嚯嚯地跳个不停。一瞬间我感觉血液涌上头，紧压着我的神经。我的牙齿紧紧咬着嘴唇，在尝到浓浓的血腥味儿的时候，依然不肯松开，我不想示弱。

“嗯……”一声闷哼在喉中无征兆地炸响，心口的位置像是百爪挠心，那尖锐的手指穿透心脏，又从另一个方向穿出来。脚踝上的铃铛因为我情绪的躁动也变得焦躁起来，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我捂着胸口跪倒在地上，从胸腔里涌出来的血顺着嘴角一滴滴落在地面上，晕成一朵火红的曼珠沙华。冰冷，无情，这已经成了我对仙界所有的印象。

我闭上眼睛，慢慢平息自己的心绪，让自己的头脑放空，让自己在如此血腥残忍的情况下平静下来。再睁开眼的时候，我的眼中已经没有任何失望，愤怒，有的只是恐惧和冰冷，是的，我在害怕。我在怨恨那个“我”，我的前生。为什么她就可以在这个时候堂而皇之地消失不见，让我来承受着非人的折磨。让我来目睹游弋的决然和高高在上。

我沿着那血滴的方向望去，那血红的印记一滴滴越来越密集，颜色也越来越深。心口位置的痛意让我难耐，却依旧无法让自己去想，去看。

深吸了一口气，我抬头看到了那冰蓝色的结界，那上面血肉模糊，完整的一个手掌贴在上面。血，黏在上面，结成碎碎的冰花，那样美丽，也那样残忍不能直视。

“呵……呵呵，”这就是对我的惩罚么？我有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是那么一个古人，不，古代仙人的替身。只是一个替身而已呀，我紧紧握着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掌，灼痛让我忘记，忘记心口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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