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回：世间事不过一场大梦

世事不过大梦一场，谁又是谁的救赎？

再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我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看到的是青色的帷幔，耳边是哭哭啼啼的稚嫩声音。

喉中干涩，疼痛难忍，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也只是徒劳，身上的疼痛让我不禁紧拧起眉头。艰难得扭动脖子，看到伏在床边哭得甚是伤心的小糯米团子，墨黑的发绾成包子形的两个髻，上面挂着两枚垂下的红色流苏。

我艰难地抬起手，抚在他的头上。喉中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韵……律”

“莲姐姐？”听到我的声音，那哭得上瘾的孩子猛地停了下来，抬起小脸儿，脸颊上依旧挂着泪痕，眼中噙着泪水，却带着惊喜的光彩。

我还诧异的时候，他猛地甩开我的手，往门外跑去，边跑还便高喊着，“莲姐姐醒了，莲姐姐醒了！”声音里满是兴奋。

看着他的身影，我终于回过神来，他不是韵律，我已从那梦境中回到现实。这里，是斓羽宫，是囚禁我的金丝笼。深吸一口气，看着头顶的青色幔帐，闭上眼睛，不愿再看。

“你是说公主醒了？”那声音中惊喜和雀跃，“快，快去叫御医！对了，此事莫要声张，找与原大人相熟的那个御医大人，公主不希望有别人知道此事。”

“是！”门外传来你应我答的对话声，那样熟稔。

室内变得嘈杂，似乎在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就涌进人来，我只是闭着眼睛，想要屏住六识，却不过是徒劳。不知道是哪一个，温润的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上，一下下轻按着。

接着就听到一个小心翼翼却那般熟悉悦耳的声音响起，“大人，我家公主怎么样了？”

那人搭在我手腕的手慢慢收回，声音有些苍老，“若是依照小公子的话，公主已经无碍了，先下只是太累了，休息一晚也就好了，各位不必担心。”

“是么？那……多谢您了！”

“姑娘不必客气，原大人离开的时候，就曾嘱咐于我，要照顾好这斓羽宫上下。这里我也不便多待，就先告辞了！”我听到靴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听到门关的声音，听到那女子踱步到我身边，在床上坐下。

她的手拂过我的脸颊，有些许的凉意，“公主，您一定要好好地！”

是呀，我要好好地，可是，实在太过疲惫，让我忍不住睡去，无法有所应答。

头脑在梦境中慢慢变得清明，我终于明白，梦中百年都是前世的“我”，夕默仙子的所有过往。

我睁开眼睛，看着青色的床顶，精神还在神游，突然听到哒哒的脚步声，那声音清脆，是个孩子，“莲姐姐，你醒了！太好了，我这就去叫韵律姐姐。”我扭过头，看着他轻轻一笑，“这么晚了还不睡？”声音难听干哑。他看着我突然哭了起来，眼睛肿地像个桃子，声音里满是委屈，“莲姐姐一睡就是三天，也不理小牧，韵律姐姐还不许小牧打扰您，怕打扰了您休息。”

“公主，您醒了”韵律端着饭食推门进来，清淡的香气，倒是引起了我的食欲。这个时候的她经历了太多，比之当年的稚嫩孩童，如今的她成熟稳重，让人安心。

她将吃食放在圆桌上，朝着小牧招呼道，“小牧去叫之雅吧，让她过来用膳。”

“好！”小牧倒是听话许多，绽颜一笑，像是一抹阳光温暖人心。“那，莲姐姐我先去叫之雅喽。”声音里的天真依旧。我看着他微微点头，他这才抬步跑开。

韵律细指捻起桌上的白地儿兰花的瓷壶到了杯茶，随后走到我身边，将我扶起来，“公主喝口水。”

我就着她的手，饮了一口茶，口中的疼痛感才有些好转。看着她的脸，倒是跟小时候一般模样，一样的晶莹眼眸，一样挺翘的鼻梁，一样红润的嘴唇。看着她轻轻一笑，眼中有些许满足，“韵律还和小时候一样，真好。”

她听到我的话，捧茶的手猛地一顿，手里的茶杯一个颤抖，洒溅到床铺上，看着我的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她的眼睛有些红，声音哽咽，“公主，你……”

“是啊，我都记得了，只是还有许多忘记了。”我看着韵律，眼睛暗淡下来。

“有些事情忘记比记得更幸福！”韵律看起来有些悲伤，眼中呈现出绝望。它看着窗外，眼中噙着泪水，“主子还记得自己堕仙那天么？”

“我……”我看着她身上弥漫的悲伤气息，心脏猛地阵痛起来，拧着眉，轻轻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在那场仙魔大战中，我到底做了什么，我不知道，因为在结界解除的那一刻，我的所有记忆便断了。

“可那一幕，韵律永远无法忘记，它夜夜出现在韵律梦里，撕扯着我的心，我一遍遍看着您消失在天地之间，却无能为力。”韵律眼中空灵，记忆回到那一天，眼中满是痛意，她的手紧紧攥着茶杯，只听“咔嚓”一声，杯壁被她捏碎，瓷沫刺进掌心，血液沿着手掌纹路滴落而下，“那天，当结界碎裂，您身体承受不住瘫倒在地上。您将所有的法力都凝聚起来，强撑着走出那里。可是千年的寒气已经侵入到了您的骨髓，身体上的冰冷和疼痛让您难以支撑。您抱着琴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山谷，那里到处是瘴气，本该是渺无人烟的荒凉之所，却……在深处住了一位男子。”

我抬手抓住韵律的手，将那破碎的杯子丢在地上，小心得将扎进掌心的刺拔出，一面拿出一边帕子，帮她包裹，一面低声开口，“我知道，那是原木藜，当时名叫渊默藜。”

“是啊，我当时以为主子你会待在那里的，可你不过是休息了一晚，还是走了那条路。”韵律的情绪有些激动，一双手紧紧攥着，眼睛通红一片，指节苍白，“天下苍生就那般重要，重要得非要用你的命来偿？”

她眼中满是泪水，声音沙哑，肩膀剧烈地抽动着。每一句都在控诉，“你知不知道，这么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每天都是一样的场景，每天都要面对你消失的场景，你知道那有多痛么？我说过要保护你的，可你呢，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仙魔战那是什么样的场景，非要你去凑热闹，当炮灰啊！。”

“知道了，”我看着她满脸泪痕，心中暖暖的，手拂过她光滑的脸颊，“以后不会了。”

“你还想有以后？告诉你，我不准，不管是为了谁，都不准你去犯险！”她猛地站起来，看着我满是严厉，就像是在嘶吼。

“好，我听你的。”她憋红的小脸儿让我有些心疼，郑重地点了点头，只是不想让她为我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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