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宿世缘（四）

羽华身子才动，身后的姬澈却是身形一顿，刷的一下就出现在了羽华的面前，挡住了羽华的去路。

姬澈刚一出现在羽华的面前，右手就是猛地挥出，带着一阵劲风，直逼羽华面门，羽华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双目冷冷的看着姬澈，眨也不眨，任由那带着巨力的拳头直逼过来，那一记拳头在即将落在羽华额头上的时候猛的止住，带起一股劲风，震开羽华披散着的长发。

姬澈有些讶异羽华这个时候的反应，他依然是冷目看着自己，脸色十分的仓冷。

“你要打，我陪你！”

羽华的声音十分的平静，右手一动，一股劲力化作一股无形的长鞭缠在身后的青冥剑上，一提，就将青冥拔出了剑鞘，青冥化作一道青虹飞入羽华的手中，动作没有任何的迟疑，拔剑就劈！

姬澈还处于讶异之中，但反应也是奇快，身子猛地一个腾挪，青冥剑劈出的剑影化作一股庞大的剑气，只感觉身边忽的一声巨响，一道长长的剑痕自羽华脚下一路蔓延出去。

一剑劈下之后，青冥剑没有任何停顿的在羽华手中一个飞旋，反手握住剑柄，一个横挑直切姬澈的脖颈，完全没有任何的留手。

姬澈惊愕与羽华出剑的速度竟然会如此之快，身子就势往后一倒，躲开这致命的一剑，脚尖一点，身子一个飞扑而出，抓住羽华插在一旁岩石里的长剑，回身一看，羽华竟又是一剑直朝自己劈来。

姬澈举剑一挡，剑身传来猛烈的撞击，几乎是推着他往后退了十几步，抵在一块巨石上才停下来，硬接羽华这一剑竟让姬澈手心被震得有点麻木。

还不容自己喘口气，羽华已经逼近了眼前，一声低吼，也直扑了过去。

两把剑撞在了一起，两人几乎同时飞退而去，巨大的撞击之力让二人的手心都一阵生疼，姬澈手中的剑和青冥硬碰，居然被砍出了一道深深的裂口，要是在来这么一下，这剑可就要折了。

低眉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剑，姬澈心中已有了自己的盘算，面对羽华，自己肯定是不能强拼了。

前方的羽华提着青冥，一个闪影又逼了过来，速度快的几乎看不清身形，姬澈身子当即一个飞窜，逼了开去，凭风几个飞旋，便朝山顶急窜而去。

落在后头的羽华呸了一口，纵身一跃，也紧跟着追了上去。

“你不是让我陪你打吗？老是逃跑是什么意思？”

姬澈的速度已是几块，枝桠树叶皆成了他接力的工具，然而身后的羽华竟然依旧可以跟得上，茂密的群山之中，二人时而飞窜，时而腾挪飞跃，呼呼的风声如飞箭射过，响在丛林深处。

“你先追上我在说！”

姬澈始终都在羽华的前头，但是不论他如何的加快速度，却始终不能摆脱掉羽华，而羽华似乎也对这样毫无意义的追逐失去了兴趣，手中青冥猛地一甩，如一道青光直射而出。

青冥出手的速度自然是比姬澈快多了，只感觉身后利剑划破长空的声音急速的逼近自己，姬澈已感觉危险的迅速逼近，凌空一个转身，看准了青冥飞来的位置，手中的长剑也忽的一下脱手而出。

一青一白两道光芒撞在了一起，发出刺耳的声响，两把长剑的剑尖精准无误的撞在一起，而青冥剑的锋利和坚硬远远高于姬澈手中的长剑，青冥如刺破空气一样，不费丝毫力气的就将长剑一分为二。

破开长剑的青冥依然去势不减，笔直的刺向姬澈的胸膛，此时的姬澈已落在一片树叶之上，踏着树叶身子一旋，一把握住了青冥的剑柄，借势一个反身，脚尖猛的发力，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直逼向身后的羽华，这一瞬间所爆发的速度超出了羽华的想象，只感到一道小小的身影像是一眨眼穿过了漫漫时空一般，还没容自己反应过来，青冥锋利的剑锋已死死的抵在了羽华的喉咙。

姬澈发力间震落的那一片树叶飘然而落，树冠之下，是深深的山谷，两人的身形都只是被一片窄窄的树叶托着。

“凭风挪移之法。”羽华垂眼看着抵着自己喉咙之处的青冥，笑道，“风神诀入门之术，果然恐怖。”

姬澈收起剑，反过身看着茫茫山谷，低声道，“这一套功法，师父原先是准备传给你的。”

山雾袅袅，群鸟低吟，落日的余晖洒在无尽的山谷里，一片沉寂，两人的身子随着树叶的起伏飘渺而动，像是一缕青烟一般，随时都会飘散。

“哥哥。”羽华轻声道，“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的学，你弟弟我，好似永远也得不到人的认同，奢求不来的东西，我不再看重。”

“你要自暴自弃？”

身后传来一声冷笑，“你弟弟还没到那个程度，不求他姬祁，我也一样可以雄踞天下。”忽的一声冷叹，“父王准备的那条大道，我是走不上了。”

姬澈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看着苍茫天地，他还想再说什么，可身后响起的那一声破风之声已告诉他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那一天，姬澈独自一人在那棵大树上站了很久，想着他和羽华在这里经历过的一切，想着那些欢欢笑笑，只感觉如隔世一般的漫长，好像，不论怎样，也回不去了。

月上正头的时候。姬澈独自一人来到了龙城，从这里出来以后，他的心就没有一刻是平静过的，所有的东西，好像都埋在了这一座荒城里。

再一次站在城门口的时候，心里背负了整整四年的情绪在看到那一扇半开的城门之时，莫名的就平静了下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也许仅仅只是想凭吊一下那些埋葬在这座城里的欢欢喜喜和悲伤惆怅罢，羽华是在这里迷失了，而且再也走不出来。

凭他现在的实力，已经不惧怕这里的任何东西，这一年，他十岁。

迎接姬澈的，只有凉凉月色，不再有成群成群的雪狼，不知道为什么，姬澈在对我说起他重回龙城的时候，说得是那样的简单，我不知道在他这一段的诉说里，是不是还对我隐瞒了什么，但是我觉得，他既然要对我说起这一段秘辛，自然就不会再对我有所隐瞒，他的性情，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他对我说，“那里除了那些埋在草地里的枯骨之外，还多了很多支离破碎的狼骨，那些，都是羽华发泄之后的牺牲者，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了这里，发泄到了那些雪狼的身上，遍地的剑痕，大卸八块的雪狼尸骨，整座龙城里，就像是被血洗过一样。”

他接着说，“我感觉，我欠他的，他做了这么血腥可怕的事，我竟会全然不知，他把师父对他的好，当成了他质问师父之后对自己的报复，他一边忍受着师父的教诲，一边又发泄着自己的愤怒，我一向很惊异他的剑术为何会进展得那样迅猛，原来，都是在这座城里，生死搏杀之后，换来的。”

我紧紧的抱着自己，呆呆的看着姬澈，性子偏激的羽华，受不来一点点的不公，也受不了一点点的刺激。

那一晚，姬澈是在龙城里度过的，回到姬祁那里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这三天来，可以说是他过得最漫长，也最平静的时候了。

而回去之后，并没有什么好的消息瞪着他，也没有人追问他这三天是去了哪里，因为，所有人都在关心一件事，羽华离开了！

这一个消息是绮晋最先知道的，在羽华和姬澈比剑之后的第二晚，羽华找过绮晋，他要带着绮晋一起走，说什么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是值得他牵挂的，想来算去，也就绮晋一个人了。

羽华并没有将姬澈算在其中，在他看来，姬澈有姬祁，有楚玥，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然而，绮晋却并没有跟羽华一起离开，那时候的绮晋，以为羽华只是在说玩笑话罢了，却没想到，他说的却是真的。

他让绮晋等着他，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来找她，绮晋这几年来对他的照顾和关心，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回报她。

羽华走了，离开了登桓山，那一切关于羽华的记忆，仅有还存在脑子里不搭调的俏皮话，和他留在绮晋心里最深也是最稚嫩的承诺，然而，这份承诺，绮晋却是在羽华离开之后，才发现并非是一句玩笑话。

关于羽华对自己说过的话，绮晋却是自个埋在心里，从未多任何人说起过，即便是姬澈，也是一样。

羽华这一走，登桓山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好多的东西，却说不出来那些失去的东西是什么，姬祁虽然是放弃了羽华，但时不时还会念叨念叨羽华的名字，姬澈自羽华离开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更加的沉默寡言起来，练剑，学艺，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但好在，还有那一头狼，陪着他。

他给那匹狼取名叫阿狼，绮晋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名字。

一切好像都归于平静，羽华的身形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在众人的脑子里一点一点的泯灭。

姬祁这辈子，最成功的事情，应该就是调教出了姬澈，而最失败的事情，却不是羽华，而是因为一个荒诞的决定，成就了羽华，毁灭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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