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寒日备煤事纷纷
“快入冬了……”
李萱萱不解其意，刚想追问，就见章妈端着碗筷走了进来，看到两人后笑着说道：“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没，没什么。”李萱萱摇了摇头，将心中的疑惑暂时压下。
章妈收拾好碗筷，看着章倪说道：“阿倪，天冷了，你屋里那床被子太薄了，等会儿我给你换床厚的。”
“不用了，妈，我不冷。”章倪说着，将头偏向一边，似乎是想掩饰什么。
李萱萱见状，心中了然，她之前听村里人说过，北方冬天比南方冷得多，而且时间也长，取暖全靠烧煤，而章家，似乎并不富裕……
接下来的几天，李萱萱明显感觉到天气变冷了许多，早晚出门都要披件外套，村里人见面也开始讨论起“拉煤”的事。
“拉煤？”李萱萱好奇地问章妈。
章妈正在院子里收拾柴火，闻言笑着解释道：“是啊，咱们北方冬天冷，全靠烧煤取暖，家家户户都要提前去县里的煤场拉煤，不然冬天可就难熬了。”
“原来是这样啊。”李萱萱点了点头，心中对北方的冬天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天早上，章家的饭桌上破天荒地多了几道菜，除了腌制的咸菜和稀饭，还有炒鸡蛋和红烧肉。
虽然饭菜比平时丰盛，但大家都没有多吃，章爸更是只喝了一碗稀饭，就放下碗筷，对着章倪说道：“阿倪，吃完饭，咱们就出发。”
章倪点点头，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饭。
李萱萱有些好奇，问道：“爸，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章爸解释道：“今天队里组织去县城拉煤，我们得先去食品公司，把之前预购的猪交了，才能拿到煤票。”
“预购猪？”李萱萱更加疑惑了。
“就是每年年底，村里会按照人头分配一定数量的猪肉，但是要提前把猪交到食品公司。”章妈在一旁解释道，“这也是咱们这边的规矩，算是完成国家任务。”
李萱萱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拉煤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还需要完成各种“任务”。
吃完饭，章爸带着章倪和几个队里的人，赶着牛车出门了。
章妈站在门口，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妈，你怎么了？”李萱萱问道。
“没什么，就是担心你爸他们。”章妈摇了摇头，“这天越来越冷了，路也不好走，就怕他们在路上出什么事。”
李萱萱安慰道：“妈，您就放心吧，爸他们都是经常走这条路的人，不会有事的。”
章妈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转身回了院子。
李萱萱站在原地，望着章爸他们远去的方向，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她转身回了房间，却见章倪的房门还开着，他平时出门都会把房门关好，今天怎么……
李萱萱走到章倪房门口，脚步顿住了。李萱萱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她走到章倪房门口，轻轻往里探了探头。只见章倪的房间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很整齐，床上的被褥叠得方方正正，桌子上还放着一本翻开的书。李萱萱一眼便认出来，那是她前几天从县城带回来的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她想起临出门前，章倪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了然。他一定是想起来自己忘记带书了，却又不好意思开口。李萱萱拿起那本书，将它轻轻夹在了自己的胳膊下。
走出房间，李萱萱快步走到院门口，正好看到章倪跟在章爸身后，准备爬上牛车。
“阿倪，等一下！”李萱萱叫住了他。
章倪转过身，疑惑地看着她。
李萱萱走到他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旧手帕包着的小包裹，塞进章倪的手里，“喏，这是我今天早上做的红糖饼，你带着路上吃。”
章倪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手里还带着李萱萱体温的小包裹，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拿着吧，别冻着了。”李萱萱看他耳朵冻得通红，便取下自己脖子上围着的厚厚的红色围巾，不由分说地给他围上。
章倪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他局促地抓着围巾的边角，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弟妹。”
“一家人，说什么谢。”李萱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快走吧，别让爸久等了。”
章倪点点头，转身爬上了牛车。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李萱萱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一种李萱萱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送走了章爸和章倪，李萱萱便开始忙碌起来。她先把家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然后又把脏衣服洗了。做完这些，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村里的养猪场，给猪添食、清理猪圈。
等她忙完这一切回到宋家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刚走进院子，就听到章妈在院子里喊她：“萱萱，快来，你大嫂来了。”
李萱萱走进堂屋，只见一个穿着红色棉袄，梳着两条粗黑的麻花辫，皮肤有些黝黑的年轻女人坐在桌子旁，正和章妈说着话。
“大嫂。”李萱萱笑着跟章大嫂打了声招呼。
章大嫂看到李萱萱，也笑着点了点头，只是那笑容里，却带着一丝李萱萱看不懂的复杂意味。
“哎哟，我说弟妹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你大嫂可就要走了。”章妈一边给李萱萱倒水，一边笑着说道。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啊？”李萱萱接过水杯，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这不是怕打扰你们小两口嘛。”章大嫂笑着说道，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有些勉强。
“大嫂你说什么呢。”李萱萱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却隐隐觉得，章大嫂这次回来，似乎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还没等她细想，就听到院子外传来一阵清脆的喊声：“妈，我回来了！”
“哎哟，说曹操曹操到，你这讨债鬼可算是回来了！”章大嫂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掀开帘子。
李萱萱和章妈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您可算是回来了，这一走就是大半年，连个信儿都没有，您这是把我们都忘了啊？”
“哪能啊，这不是家里忙嘛。”
李萱萱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母女情深”的两人，心里却突然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她拉了拉章妈的衣袖，压低声音问道：“妈，好睇她……”
章妈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然后拉着她悄悄走到窗边，示意她一起听听屋里的对话。屋里，章好睇亲亲热热地挽着章妈的胳膊，撒娇道：“妈，我可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想你想得紧呢！这不一得空就赶紧回来看你了，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章妈最吃女儿这套，眉开眼笑地接过章好睇手里的网兜，一边打开一边嗔怪道：“就你嘴甜，每次回来都空着手，还好意思说！”
“哎呀妈，我这不是在城里上班，手里也没啥钱嘛，这次不一样了，我可是带了工资回来的！”章好睇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叠票子，抽出两张递给章妈，“妈，这是我这个月的工资，您拿着，给自己买点好吃的！”
章妈推拒着，嘴上说着不要，但眼神却紧紧盯着那两张票子，明显是心动了。
屋外，章大嫂冷哼一声，凑到李萱萱耳边，低声说道：“看见了吧，每次回来都这样，说是看咱妈，其实就是来打秋风的！”
李萱萱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屋里的对话。
章好睇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带着一丝委屈：“妈，你看我哥都结婚了，我啥时候也能找个对象啊？你也不想想办法，我都在家待业多久了，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成老姑娘了！”
章妈叹了口气，拍拍章好睇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妈肯定给你找个好的！你哥结婚是家里逼得紧，没办法的事，你可不能学他，找个乡下丫头……”
章妈的声音越来越低，李萱萱和章大嫂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弟妹，我跟你说，这事儿你可别跟别人说啊，尤其是你家那位！”章大嫂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我跟你说，这章好睇啊，八成不是咱爸妈亲生的！”
李萱萱惊讶地转头看向章大嫂，压低声音问道：“大嫂，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章大嫂往地上啐了一口，恨恨地说道，“当年咱妈生章好睇的时候，我在场，那孩子生下来就白白胖胖的，可比一般孩子壮实多了！而且，我听村里老人说，刚生下来的孩子，哪有那么白的，都是皱巴巴的，像个小猴子似的！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可咱妈非说是我记错了，我也没辙……”
“还有，你再看看章好睇那长相，哪一点像咱爸妈了？细皮嫩肉的，跟城里姑娘似的，再看看咱们，哪个不是皮肤粗糙，五大三粗的？要说她是咱爸妈亲生的，我都不信！”
章大嫂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喷到李萱萱脸上了。
“嘘，大嫂，你小点声，别被人听见了！”李萱萱连忙拉住章大嫂，示意她别说了。
章大嫂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响动，她连忙闭上嘴，和李萱萱一起转头看向门口。
只见章好睇挎着一个空篮子从屋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章大嫂见状，不满地撇了撇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看到章妈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瓜子。
章妈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讪讪地笑了笑，转身进了厨房。章好睇挎着空篮子，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扭一扭地往外走去，压根没拿正眼瞧一眼门口的两人。章大嫂看着她的背影，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低声骂道：“瞧她那得意样！每次来都得捞一把，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
李萱萱没接话，只低头继续洗着手中的白菜。章妈端着瓜子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她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转身进了厨房。
“弟妹，你别看她现在风光，以后有她哭的时候！”章大嫂见李萱萱不为所动，忍不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啊，她在城里工作的地方，可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李萱萱猛地抬头，打断了章大嫂的话：“大嫂，这些都是章好睇的私事，我们还是少议论为好。”
章大嫂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李萱萱已经端着洗好的白菜进了厨房，只得悻悻地闭了嘴。她看着李萱萱的背影，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厨房里，章妈正在灶台边忙碌着。李萱萱将白菜放到水池边，状似无意地问道：“妈，章好睇这次回来住几天啊？”
章妈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叹了口气说道：“说是住到过年呢……”
李萱萱心中了然，看来这次章好睇是打算在家里好好“享受”一番了。她正想着，就听到院子外传来一阵阵吆喝声：“煤来喽！买煤喽……”
章妈听到声音，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对李萱萱说道：“你爹他们回来了，我去看看。”说罢，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李萱萱也跟着走了出去，只见院子里，章爸正指挥着几个壮汉，将一车煤卸到地上。章倪站在一旁，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累得不轻。
“爹，你们回来了。”李萱萱上前接过章爸手中的工具，关切地问道，“怎么样？累坏了吧？”
章爸摆摆手，笑着说道：“不累，这点活算什么！倒是你，身子骨弱，就别来凑热闹了。”
章妈也走上前来，心疼地对章倪说道：“哎哟，我的儿啊，快进屋歇歇，看你累的……”
章倪刚想说什么，却见章爸脸色一沉，说道：“歇什么歇！赶紧去把煤分了，各家各户还等着呢！”
章倪不敢反驳，只得低着头，默默地拿起一旁的铲子，开始分煤。李萱萱见状，连忙上前帮忙。章妈想说什么，却被章爸一个眼神制止了。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来帮忙！”章爸冲着院子里站着的众人吼道。章大嫂和章好睇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只是那动作，却像是慢动作回放一般，磨磨蹭蹭的。
章爸看到这一幕，心中怒火中烧，正想发作，却突然听到村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声音远远地传来：“章队长！章队长！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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