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到波士顿
我再一次从那个梦中醒来。不一样的是,我仿佛听到了一个女人在哭喊着什么,声嘶力竭。但那个“我”仍然表情坚毅,驾驶着飞机垂直冲向地面。
“睡得好吗?”我刚走出休息室,王雨欣就回过头来问道。她体型柔美娥娜,但眼中带着的军人的特有的刚毅与成熟,让我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还好。”我回应了她一句。
“你回去休息吧,我来轮班。”我对那位第二副驾驶说道。
此时我们已经飞行了近十三个小时,正在轮班的副驾驶工作也差不多结束了,一个小时之后,老吴也会就位。由我们来操纵进行着陆。
“四号引擎的发动机输出功率有点低,不过影响不大,可能是刚修好的原因。”这位第二副驾驶向我汇报道。
“你去休息吧,辛苦了。”我对他点了一下头。
我坐了下来,然后低头看向显示四号引擎低压转子读数的仪表,发现四号引擎的推力很低,只有其他引擎的40%。
“有什么异常吗?”后面的王雨欣问道。
“检查一下四号引擎的低压转子值排气温度和油箱状态。”我说
“很正常,就是输出功率不稳定,推力指数很低,你加大四号油门试试?”
我伸手把四号引擎的节流阀往前推,同时盯着显示低压转子指数的仪表,看着它的指针慢慢的摇晃,上升,但很不稳定。
“注意一下四号引擎,谁知道他们把这个飞机改装成了什么样子,维修报告里面他们就说要多关注四号引擎转速问题,维修周期还没有到呢”我扭头对她说。
一个小时后,老吴也从休息室里出来了,他刚一坐下就开始打哈欠“给我来杯咖啡,少加奶。”
凌晨五点,我们目视到了波士顿市区的灯火。但奇怪的是,除了机场附近的区域有少量灯光外,整个城市好像都没有开灯,突出的机场犹如汪洋大海中的孤岛一般。
“他们在实行宵禁,一些大城市的中心区域也陷落了,在城市边设立有安全区。不过波士顿的情况应该还好。”王雨欣盯着窗外说。
“你是说,一些城市的中心区域已经被丧尸占领了?”我不可置信的说。
“是的。洛杉矶,纽约,亚特兰大这三个地方比较严重,机场已经关闭了。人们都在逃命。”王雨欣扫了我一眼,说道“洛杉矶几乎全城沦陷了。”
“多亏老子不是他们的人。”老吴感叹了一句。
“全国已经死亡100万以上了,这还不包括那几个大城市,因为他们无法统计。咱们飞这种航班是很危险的,万一我们还在机场时机场被攻陷,或者有感染了病毒的人混上了飞机····所以我们还是要做好最坏打算。”
王雨欣的话让我心沉海底。
“如果真是这样,我就带着这一飞机扎到海里去·····”
“老吴,CVR,少说两句。”我提醒道。
他沉默了。
“AIR CHINA1370 HEAVY,请汇报你们的撤侨编码,这里是波士顿,收到了吗?完毕。”
“编码是CHINA200208波士顿,请确认。CHINA200208。”我对波士顿地面近进汇报。
“编号确认,CHINA200208ca1370HEAVY,准许降落04R跑道,地面风330五米每秒,跑道有轻度积水,注意着陆速度。”
“收到。”
两架在我们旁边伴飞的战斗机做了一个翻滚离开了。紫红色的加力燃烧室在以夜空为背景的深蓝色中分外显眼,航标灯闪着莹莹的绿色。在我们面前闪了一下,消失了。
“发个客舱广播,让大家都准备一下”老吴拿着降落执行检查单说道。
“我来,可以吗?”王雨欣突然把一只手伸到我面前。找我要PA的话筒。她的手白皙修长,指甲也剪得整整齐齐。我不得不承认,我为此愣了一下神。
“别盯着人家手看了啊!快把话筒给人家!”老吴在一旁大声的呵斥。
我回头时发现王雨欣俊俏的脸蛋上竟然晕染了一丝红润,但也是转瞬即逝。又转换为了平常的严肃与平静,不过我捕捉到了这一丝细微的变化。
“你给还是不给我了?”她见我没有反应,又好气又好笑的说。
“哦,好的。”我交出了话筒。
“三排特勤班全体注意,飞机着陆后,马上全副武装在仓门口处集合,等我命令下机后,全体听我指挥,完毕。”她说的严肃认真,体现出的成熟与她的年龄完全不匹配。
几分钟后,我们的飞机开始进场,闪烁的跑道灯迎面而来,这次是老吴手动驾驶。我们建立了盲降,牢牢扣紧安全带,手扣着座椅边缘,全身紧绷。我已经做好准备迎接老吴在暴力着陆时飞机的摇晃与弹跳。
“你那么紧张干嘛?”后面的王雨欣问我。
“我建议你坐好,王上尉。”我头也不回的说道。因为我在一直盯着高度表的指针。看着他不断的下落,下落,再下落。
“怎么了?”她又问。“有故障吗?”
“注意速度,注意速度!”我盯着空速表对老吴喊道,因为此时我发现我们的进场速度是170节。
咚的一声,我们落到了地面,我被惯性猛了向前推去,然后又被肩部安全带死死的拽住,飞机在跑道上弹跳了一下,随后重重的落在地上,我赶忙伸手拉开减速板手柄,盯着从风挡外快速划过的跑道中线坐直了身子。
“他妈,又重落地!”我狠狠的抱怨道
我们滑入了停机位,此时按照程序,一名机组成员应陪同战士和领队一同下机,在地面上负责清点人数,而机长则在机上待命,以防止突发情况发送。战士在飞机周围与舱门处警戒,空乘则按常规来服务乘客与维持秩序。
走进了机场大厅,我被吓了一跳,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这不是大厅了,这简直是难民营!无数的人们挤在这里,不同肤色,不同年龄,不同衣着,人们按国家分为不同的群组,聚落,或者说是——人堆。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气味。我只能皱了皱,硬着头皮往前走。
“没有机场大厅广播吗?”我恼火的向一旁的警察质问道。
他摇了摇头,然后递给我了一个高音喇叭。
“搭乘1370号航班的中国公民,请有序的从疫情检查口通过,然后登机,请在登机前登记你们个人信息,进行对照并接受检查。”我尽力地通过那个破烂扩音器大喊着。说真的,我的头都快要炸了。
黑压压的人群,移动的几名当地的警察站在登机口,用那种奇怪的仪器扫描着人们的眼球。看一眼,通过,反复循环。
川流不息的人群在涌动着,我手中拿着旅客们登记的名字,一一对照着。防弹衣沉重的要命,但我不敢离它寸步,因为脱了更要命。此时让我不去想其他事是不可能的。
我偷瞄了一眼在不远处的王雨欣,此时她在警惕的盯着四周的人群,她的头发扎成一束盘在脑后。额角有几滴汗珠在慢慢的滚动着。军装外的小臂白嫩但肌肉发达,修长的双腿裹在合身的军装裤里,微微紧致的布料勾勒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那可以和空姐相提并论的脸蛋,同时透露着不怒自威的优雅,她的手扶着腰间的手枪,戒备的站在那里。
真的——真的他娘的好看!我心里一阵涟漪勾勒。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老吴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屏幕上。我心中一紧,他没有用无线电,而是用手机给我打电话,难道出什么问题了?
“喂,老吴,出什么问题了吗?”我紧张地问道。
“你小子别光盯着人家小妮儿看了!好好干活儿,你那是干啥?别那么猥琐,别找了,我在驾驶舱里拿着望远镜看了你快五分钟了!闭上嘴,专注点!”
我红着脸挂掉了电话,眼睛再也不敢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了。毕竟被人抓了现行是很尴尬的,况且还是被自己的老上级。
登机在持续着,气氛仍然紧张。那名和我们在一起的战士,不时地扫视着人群。手中的自动步枪低垂着带着消声器的枪管,镜片后的目光在人群身上滑过,不冷不热。
“怎么样,累不?”王雨欣走到我身边,递来了一瓶矿泉水。
“还可以,就是有点儿热了。”我接过水猛喝了一口。
天已经泛白了,机场大厅中的景象也一清二楚,各种各样的帐篷,睡袋平铺的地上。值机柜台,广告箱,座位间横跨着晾衣服的绳子,垃圾遍地。无数的人挤坐在一起,甚至有人在地上生起了篝火,他们焦急的望向四周,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飞机到来。
抬起手腕,我的这块海鸥机械表仍在忠诚地运作,表针平稳的滑动着,在黑色的表盘上跳跃的指针提醒着我属于人类的刻度与时间。我很清楚,动乱可能要开始了,现在一切看起来仍然在可控范围内。但是一切都变了,曾经再也不会回去了。这一切没有终点,虽然我幸运地属于一个安全的国家,不过这只是暂时的,不只是我,很多人都意识到浩劫可能要开始了。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是我第一次,但也是唯一一次正常的撤侨飞行。等待着我和其他人的只是无尽的黑暗与恐怖的未来。
“妈的!让老子先过去!”一声大喝从登机口传来。一个中年男人,体态肥硕,穿着衬衣和西装,还带着金手镯,金表。他拼命的向前挤着,同时嘴里还骂着。几秒内已推倒了几个小孩和年龄较大的乘客,而自己则用力向登机口冲去,手中挥舞着一张机票。
“那个胖子!干什么?你不知道排队吗?”被他推倒的人开始骂。
“把人家都撞倒了!看着点儿!”
“滚蛋,别拦着我!”那个胖子依然在骂着往前跑。
“那个乘客,回来排队!”我要举着扩音器喊道,“不要挤!给我回来排队!”
“登机口什么情况?”有人在耳机中问道,“需要支援吗?”
“有人不守规矩,控制一下。”王雨欣简短干练的回答“其他人先不用动。”
那个和我们在一起的战士立刻冲入人群,把那个胖子拽住衣领拖了出来。这个膀大腰圆的胖子,居然在这名大概只有他一半多重的战士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像想一个带宰的羔羊一般,一下被拖出来甩在地上。
“你们干什么?快让我上飞机!”被扯出来后的他依然在大喊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往里冲,他挥舞着粗壮浑圆的胳膊,试图挣脱开那名战士的控制。
“老实点儿!”从那名战士的防毒面具下发出一声暴喝,他压住胖子的膀子,伸腿勾住了他粗大的腿肚,一钩一带,咕咚的一下,把他压在地板上,让这个二百多斤的肉山动弹不得。
“你什么情况?王雨欣蹲在那人面前问,不知道排队吗?”
“滚开!让老子上飞机,你知不道知道老子是谁!”他还在无力的挣扎着,破口大骂道说的话很难听,让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我也蹲在了他面前,慢慢的说道,“我不管你是谁,但是你给我清楚。到了国外,别他妈给我们丢脸,在这儿胡搅蛮缠,小心老子不让你上飞机。
胖子愣了一下,转头对我喊道,“你是谁?谁给你的权利?我要控告你,我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知道我是谁吗?”
“闭嘴,我是你马上要坐的飞机的飞行员,让不让你上飞机是我的权利!。我说道。
他终于闭嘴了,我们把他的双手拷了起来,交给战士带上飞机。
终于安静了,我长舒了一口气。训斥人我并不擅长,但这种感觉还是不错的。果然呐,坏人好当好人难做,因为人们的本性是善良的,仍存有最基本的良知与认识态度,没有哪一个人在自愿与自发的情况下愿意去当坏人,但后来我才意识到我错了。大错特错。
“看不出来呀,高机长,有两下子,”王雨欣走到我面前,说到“以后跟着我混如何?”
我则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考虑考虑,考虑一下再说。”
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对这个女性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虽然飞机上的空姐很多,但我都把他们当做我的姐妹般看待。而对于这个刚刚认识的空军上尉,我只是对她有了一种近乎于轻度关注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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